用手的指关节抵在太阳穴,后背靠在椅子上,一副颓丧的样子:“简直是效率低下。”
相对她对自己效率的失望,楚雁回则非常肯定她做的事:
“我也一直在查,可到现在除了知道霍思思那件事的经过外,其他一点头绪都没有。顾鹤三年了不是也没查到真相?你却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摸到一些事情的经过,已经非常厉害了!”
傅执炬被她这一说,心情好了不少。
忍不住笑说:“雁回你啊,可真会安慰人!”
楚雁回忽然问:
“既然这件事是霍家丑事、不能外传,那霍思思为什么会跟顾鹤说当年是我害了她?还拿出来所谓的DNA比对报告……”
“难道就是为了栽赃我、让顾鹤厌恶我?”
“这事关乎到家族名誉,她一个有身份有学历有门面的小姐,费得着为了个身世相当的男人来用这种方法除掉我?”
这是她想了无数遍都没想通的事。
“要让我离开顾鹤,霍思思蛮可以直接让他跟我分手,犯得着给我找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吗?”
傅执炬想起之前的舆论风波,想了想,认真说:“我觉得她是迫于无奈急于跟顾鹤在一起,又没办法让你立刻和他分手,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
“怎么可能?顾鹤的心在她身上,只要她提,他能不同意吗。”
楚雁回撇撇嘴。
傅执炬则笑她单纯。
“要是顾鹤的心真在她身上,你认为他们两个的订婚宴会那么容易被你搅黄?”
“再换句话说,如果顾鹤真的爱她,会在她出国后跟你在一起?”
女孩不同意的表情收敛,渐渐凝出一点深沉来:“你的意思是说,顾鹤不爱霍思思,但霍思思一直在想尽办法抓住他。”
她说出这话自己都不信。
“怎么可能!”
“霍思思的家世能和顾鹤旗鼓相当,自然也和很多名门相配。而且她长得很漂亮落落大方,有无数选择,怎么可能非揪着顾鹤不放?”
傅执炬:“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霍思思喜欢顾鹤可以理解。”
“既然青梅竹马,那也应该是互相喜欢吧?”
傅执炬在她脑瓜上弹了一下:“笨蛋!要是真的两情相悦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哪里轮得到你?”
女孩愣住。
相同的话在一年前顾鹤也对她说过。
可……
如果他不喜欢霍思思,为什么又表现出一种关心又暧昧的姿态?为什么替对方报仇?
楚雁回茫然了。
原本她认为霍思思和顾鹤两情相悦,而自己是在他们分别时有幸挤进来的顾鹤的玩具。
当经历了这么多,后知后觉地发现,顾鹤其实也可能没那么在乎霍思思。
这样逻辑上是通顺的:
霍思思喜欢顾鹤,奈何出事后被送出国。回国后发现他已经有了女友,为了让他彻底放弃女友、跟自己在一起,于是栽赃陷害。
但她从觉得哪里不太对。
难道对方真的只是因为对顾鹤爱而不得、急于上位?
第60章 酒红色领带
“看看你,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了!”
傅执炬看着她这副严肃的表情,忍不住逗她。
她摆了摆手:“别逗我,还在想这件事呢。”
傅执炬:“上次霍思思和顾鹤两个人都被卷进舆论里,可没见他替自己的青梅出头。如果不是霍思思足够冷静镇定地应对了媒体,指不定跟你一样被骂的狗血淋头。”
说到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雁回消失那段时间,叔叔和爷爷闹得很僵。她问爷爷,爷爷只骂傅容深是个不孝子,别的一点不讲。问管家,管家也支支吾吾不说话。
“哎对了,我爷爷是不是做了什么?我看叔叔后来去找了爷爷。”
楚雁回听她问这件事,又听见她说傅容深去找过傅老爷子,沉默了半晌。
“原来小叔叔知道了……”
“知道啥?咋就不跟我讲?”傅执炬被急得抓耳挠腮。
简略的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为了答谢你爷爷为我澄清,我带着礼物登门致谢,被他羞……批评并甩了一张支票,随后我就连东西带人一起滚出去。”
“甩支票这不是羞辱人吗?太过分了!”
傅执炬气得直拍桌子。
“原来你那天旁敲侧击问我他在家的安排是要去登门拜访,”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楚雁回笑着摇摇头:“不怪你,是我没跟你说明我的用意。”
“我该早点告诉你――我爷爷他知道了你跟叔叔的事……他不接受这个。”
傅执炬长叹了一口气。
“老头子很顽固,平时在老宅也基本是他的一言堂,家里没人敢逆他的指示……雁回,你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楚雁回安抚她:“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当时被训确实委屈难过,但后来也想开了。”
对方抱歉地说:“当时我该发现你的意图、提醒你千万别去……”
“咚咚――”
正在两人相谈甚欢时,门被敲开。
进来一个身着燕尾西装的少年,走到她身边低声问:
“大小姐,网上都在传林霖和那个小花的恋情,您真的不处理吗?”
楚雁回发现这个少年虽然头发是黑色的,但却拥有一双海一样蔚蓝的眼睛。是个极俊美的混血。
傅执炬扫了一眼少年,有些不悦:“风止,你进来就是为了问这?”
“经纪人一个小时前已经跟我打过电话了,我让他们自己处理。你没事就出去吧。”
风止低头退出屏风:“好的。”
听到身后女人低声冷笑了一句:
“要是连这点公关能力都没有的话,还混什么娱乐圈!”
他的嘴角不着痕迹勾起了一道弧度。
大小姐厌烦那个男人,这是他最想见到的好事。
退出,关上门。
房间内,楚雁回问了一嘴:“这个混血少年是你的助理?”
“我不是在江城边上购置了一套海景房吗?他是家里的管家,开车也包了。”
楚雁回挠头不解。
“雇的管家?这么小的年纪能行吗?”
饶她活了二十多年,只见过老到七八十岁的管家,还从来没见过十几岁的管家。
“不是雇的,出国的时候在巷子里捡的。他受过创伤失忆了,年纪看着是小了点,但应该已经成年。学习快而且做事也麻利,所以就让他学习管家。”
“捡的?”
楚雁回瞠目结舌。
“你小时候就因为往家里捡各种石头被爸妈念叨,现在这习惯还没改啊?竟然发展到捡大活人的地步,不可思议!”
傅执炬摊开双手,表情欠欠儿的,语气也调皮:“可能是因为姐大爱无疆吧。”
楚雁回:“……”
两人又聊了很久,茶艺师为两人斟茶。
随后又逛了奢侈品店面。
楚雁回对钻石并不钟爱,对珍珠倒是有点兴趣。傅执炬了解她,带她去逛的全都是珠宝店。
导致身后为两人提首饰的风止显得有些忙乱。
傅执炬指了指立式展柜中某小众民族风品牌的裙装:“这个的袖口不错,拍下来发给设计师,让她下次为我们设计礼服的时候参考一下。”
“为什么不买下这件?”
风止不解询问。
大小姐嫌弃地看了它一眼:“就只有袖口好看,其他都不喜欢。买来做什么?”
不喜欢的不要,物品价值低于标价的也不要。
她是有钱,但又不是慈善家,不会给别人送钱。
“晚上请你吃饭,”傅执炬勾住女孩的臂弯,“吃点我们都最喜欢的。”
“辣条盛宴啊?”楚雁回不假思索地问。
“咦,我是那种人吗――”
傅执炬拉长了声音,接着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
“昂,以前段姨姨骂你的时候叫你‘垃圾桶’,这个名的由来我可不会忘。”
“咋啦,垃圾桶很快乐!”
傅执炬对于这个称号非常得意,那是她小时候藏了一大筐辣条的勋章。
虽然从小吃营养师制订的营养餐,但那些东西怎么比得过垃圾食品吸引人?所以哪怕不被允许,她还是追求刺激地偷偷吃。
两人逛着,路过一家西装装饰店。
楚雁回隔着玻璃,一眼看到那条暗酒红色的领带,设计很简洁大方,非常衬气质。
忽然记起往事。
她记得爸爸以前有一条,戴着蛮好看,后来搞丢了。
当时自己路过爸妈卧室,看到爸爸在翻找衣柜,而妈妈在一旁调侃:“找不到了?不知道留在谁的沙发上呢。”
她隔着门缝偷看到了童年最震撼的一幕――向来古板臭脾气的父亲委屈巴巴地向妈妈讨吻。
“寻芳……寻芳,你这么能这么说?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唯独你,你也不相信我?”
“我很难受,不行,你必须用一个吻对我道歉。”
男人挨近了女人,两个人的声音低到她听着模模糊糊的,但大概能知道内容。
尤其在看到两人亲上……
她又惊讶又害羞,惊得立刻就跑掉了。
毕竟,她从小接触的家庭观念非常保守刻板,甚至是固化守旧。
父母从不在她面前表达对彼此的爱、也很少说爱她。
似乎爱是一样很羞耻的东西。
第61章 东亚家庭
母亲含蓄温婉,她的爱都融化在一些细节里,润物细无声。
父亲则完全与爱这个字不沾边,他就像接受不了西洋狂热的保守派,可谓是传统意义上故步自封的顽固者。
在一个传统东亚家庭模式、保守羞耻于表达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根本无法正视父母之间接吻的场景。
只会觉得浑身沾满了毛絮一样刺挠。
值得一提的,她家与普遍东亚家庭其实有一点不相同:
传统是女主内男主外,她家正好颠倒过来。
自从搬到海城,楚家逐渐断绝与贵族和上游社会的交往,开始新的生活。
成立公司,从事酿酒行业。
工艺和技术由父亲提供,而从管理到销售和资金运转都是由母亲一手掌控。
虽然楚雁回更怕冷酷严肃的父亲,但一直都知道家里钱全在妈妈手里。
按理说,钱在哪里权就在哪里。
但妈妈却总把权让给爸爸,日常小事要他来做决定。以此来包容他的坏脾气、维护他大男子主义的尊严。
不过,遇到大事时还是她来做决断。
就像当年爸爸败光家产气死了爷爷时束手无策时,妈妈提出立刻卖掉别墅、一家人到海城发展。
爸爸的脾气和大男子主义让他容易情绪激动,遇到事情时无法稳妥解决。
而从容内敛的妈妈则正好相反,她心思细腻,可以沉着冷静地分析局势、做出最优解。
“呆呆站在这里干什么?想买咱们进去看嘛!”
耳畔傅执炬的声音像是惊雷,将她游走的思绪一下子扯了回来。
楚雁回这才恢复清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因为领带而陷入了回忆。
于是走进店内。
对身穿得体白色女士西装的店长问:
“那条酒红色领带还有吗?”
店长有些难为情地说:“小姐,这条领带最后一件已经被预订了。您要不要看看别的款式或颜色?”
傅执炬打量了一下:“展柜这条就是最后一件?”
“不,这是样品,质感远没有正品好。”
店长给两人拿出那已经包装好的正品,打开盒子。傅执炬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没撒谎。
楚雁回看了正品,决定要买:“我要一条,不用非得今天拿,不急。”
“其实您决定好要这条,我门可以从总店调货,需要大概三个小时,送货上门。”
“不用了,晚上我来取吧。”
送货上门,送到水榭华庭吗?不行。
她刷了卡,收取单据。
傅执炬在店内转了转,对她说:“其实这个店里还有更好的领带。”
因为自己经常穿正装,对领带的了解程度不亚于其他配饰。
知名的配饰店这条街就那么几家,这家的质量还行,不过刚才那条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不是最好的。
店长一听,笑着对两人说:“是的,我们这里还有更具设计感和质感的领带,并且可以根据您的要求和气质和习惯衣装进行设计。”
楚雁回转了一圈,确实不缺好看的,但都不是她记忆中那种感觉。
酒红色很多,大多设计都有些不羁和轻佻感,只有她最初看上的那款严肃,真丝渐暗色花纹。虽然质量和设计都不是顶配,但对她来说惊鸿一瞥能找到与记忆中爸爸那条领带相像的已经满意了。
出店面时天已经黑了,两人去用餐。
傅执炬执意要喝酒,但楚雁回酒量实在不好,她怕喝了酒耍酒疯出丑。在傅执炬几番相劝下才喝了一杯,脸立刻就烧红了。
“你这不行,得练――”
傅执炬嫌弃她一杯酒就红了脸,也太没用了。
楚雁回哭笑不得。
“我平时没有喝酒的爱好,也很少去酒局,练这个有什么用?”
“而且虽然我爸妈做红酒生意,但他们不让我沾。他们认为我是还小,不能喝酒。”
“还小?我天,你都快23了!”
楚雁回敛目一笑:“我听妈妈的话。”
大小姐挑眉:“不让你跟顾鹤在一起的时候咋不听?”
“太过分了你,傅执炬,辣条你一根也不能吃!”楚雁回呲牙。
两人开始餐盘争夺战。
吃晚饭后,楚雁回去拿了那条领带。
包装的很简洁,盒子是黑色的,外面包了一条丝带,盒背面印着上长长的小众外文,估计只是装饰而不是介绍,送家长倒是也合适。
最起码比那些过分花哨和过分简单的强。
现在的品牌都不知道怎么了,有的包装就恨不得比内容还要繁琐,头重脚轻,让人恨不得买椟还珠;有的则是简单到大眼一看只能看见外包装上一个奢侈logo,其他一片空白,像是要等谁在上面画幅画似的。
等回到水榭华庭,已经将近九点。
因为傅执炬还有别的事情提前离开,让管家将她送回去。
傅执炬几乎不来水榭华庭,保安也不认识她的车牌号,拦住车不给放行。于是楚雁回降下车窗,保安这发现是她,立刻请车辆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