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阿喀希利亚感慨，接着道：“就在南天门，在建立之初，他们便蛀空了它。”
说完，她的手臂便彻底融化为一滩晃动着色彩的水。
漩涡扩大一倍，已经来到了俩人的身后，阿喀希利亚的发丝飞扬起，身下的医疗舱被撕碎吞噬。
江云清注视着女人和她的丈夫，哈德偏过头，他的脸面目全非，虚幻的眼睛逐渐凝实，艳丽的色彩贴在他半个身体上，与女人想碰的地方都融化为了斑斓的液体。
哈德对江云清说：“很抱歉，我之前追杀过你，也坐视不管过，即便我不后悔。”
“父亲……”
哈德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最后对江云清说道：“带他们回去吧，谢谢你。”
“不……不！”
原先平息下来的少年猛然挣扎，白星安晏和江昀险些没压住他。
那道漩涡已经贴上了阿喀希利亚和哈德的后背，他们的血肉化为色块化为油彩，紧紧融合，随即被无情吞噬。
阿喀希利亚缱绻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她的半张脸已经碎裂，视野开始模糊，最后，在飞舞的碎片中，她与哈德一同说道：“我爱你，儿子。”
“不！不，不要――”
江云清深深地看了眼被漩涡撕碎的夫妻，抬手摁在了利亚身上，漆黑的精神力蔓延开……
“母亲！父亲！”
少年的悲鸣在耳边回响，撞击着她的灵魂，但她依旧强硬地带着对方离开。
“妈！！爸！！”
第167章 开战
“你要走了吗？”江昀咬了下唇，紧盯着面前的女孩，生怕对方再消失。
江云清点头：“你们一会做好准备，星云图象已经开启，但在爆发的潮汐下，无法完全防护住。另外星云图象够不到的地方，污染会蔓延开，届时需要你们上场。”
白星安晏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宇宙潮汐？这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解释，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你们不能在这颗星球停留太久，必须立刻前往污染区处理怪物。”江云清交代完事情便离开了。
江昀揽着利亚，对方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垂着头，掩藏在发丝下的双眼空洞无神，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松开，利亚就会变成一滩烂泥，但江昀也知道再怎么痛苦颓废也只是一时的，他总要振作起来。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眼下情况危急，连给利亚缓解和调节情绪的时间都没有。
江昀轻轻拍了拍沉浸在痛苦中的少年，强行把对方拉回现实。
她掰过他的脸，目光犹如一把燃烧的炬火，焚烧着少年黯淡的眼眸：“听着利亚，现在没时间给你伤春悲秋，想想你肩上的责任，想想你的父母，想想晨星女士为你留下的礼物，你是个军校生，你要保护民众……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也不懂得如何鼓舞人，而现在她只能揭开对方的伤口，让尖锐的痛楚锚定他的灵魂，这样他才能有动力。
利用他人的痛苦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江昀承认，但看到利亚重新迸发光彩的眸子，她觉得，再卑鄙，也得做。
“你说得对……”利亚扶着墙，把手臂从江昀的肩膀上抽开，他抬起头，发丝下露出一双极端冰冷的眸子，“我要杀了他们。”
“……”
仇恨的火焰一旦烧起来，扑灭就极为困难，是她点燃了这把火，她就得负起责任，以免这把以利亚为柴薪的火烧尽了他。
白星安晏看着身前的两个孩子，无声叹息，他抬手搭在他们对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走吧。”
…
“待在屋子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保护好自己！”
叮嘱完江家的人，殷罗初转身和殷罗星往街上赶。
最初重逢的喜悦已经被担忧所覆盖，星云图象倒映在帝都星的生态穹顶上，是一片瑰丽的光层。
帝都星是整个联邦中最稳定的行星，通讯网络尚能运行，但仅限本行星与一区之间，宇宙潮汐产生的能量干扰破坏了星区之间的通讯网络。
现在街区上都铺满了武器，城市上空舰队悬停。
“怎么回事？！”殷罗初望着一区的军队，愕然道，“帝都星的防御难道被突破了吗？”
殷罗星摇头，他才刚被瑞克他们送回来，“不知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俩人说话间忽然颤抖了一下，瞬间扼住了所有的声音，他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见了震惊。
精神识海剧烈翻涌，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即将降临――
他们倏然抬头，穹顶之上属于星云图象的光辉如同闪屏般出现了大块的色斑，就像一颗颗凝望大地的眼球。
“是虚象图层的污染，它在冲击帝都星，看样子是准备把入口在帝都星境内打开。”殷罗初沉声道。
殷罗星：“怎么会……星云图象不是能挡住它们吗？”
恶补完相关知识后，他明白了星云图象的重要性，它是目前人类能制造的最强力防御手段，如果它都挡不住，他不知道联邦要怎么挺过去。
军队的精神力屏障已经打开了，他们要为帝都星再上一层保险，但殷罗初觉得这层保险估计不够。
她扯过弟弟往前冲，智脑先前联络过他们，飞船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要与其他技术人员进入无人区与中转站建立临时网络基点，否则凭借现在联邦溃散的通讯网会出大问题。
街道上的人群皆已疏散，剩下军队与战斗机器，在他们冲刺的路上帝都星最繁华的市区内裂开了一道口子，诡异的，犹如二维生物的怪物扒着口子争先恐后地涌出，它们所行之处像是涂抹了鲜艳的油彩，花花绿绿看得人眼疼。
这些怪物拦在了殷罗初和殷罗星的必经之路上，双方距离无限缩短，两人也准备释放精神力攻击，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声，紧接着殷罗初余光中闪现一道深色的影子……
轰！
他们前方落下一颗炮弹，怪物的动作被打断，一只巨大的精神力贴在他们身侧，展开的精神力抵消了余波的冲击。
“市民！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殷罗初没有停下脚步，偏过头对喊话的军官说：“我们是技术人员，要去外面抢修网络节点！”
她手腕上的光脑亮起，通行证的图标被放到最大。
看到通行证，军官没有再问，转而向前方的军队传达消息：“姜少校，这边有两位赶往星港的技术人员！请前方的士兵进行协助！”
说完，殷罗初和殷罗星便感受到一阵晃悠，几秒的失重后他们骑在了两只精神体身上，以速度见长的精神体在精神力供应充足的情况下比悬浮车还快。
他们紧紧抱住身下的精神体，高速疾驰中忌干扰，这一路上无数军用车队为他们让路，冒出来的虚象图层建筑被提前清理，就连炮火的余波也被护卫用精神力挡着，炮弹与飞行类精神体划过他们上空与突围的怪物相撞，生生开出一条平整的路来。
通过最后一段路，殷罗初被送上飞船时，他听到了后边护卫的声音：“我们就送到这了，祝你们一路顺风！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当他们两人踩上飞船的甲板时还有些恍惚，半晌，殷罗初偏过头问弟弟：“你听见了吗？”
殷罗星用力点头：“听见了，接下来是我们的工作了。”
…
方秦手里捏着补充剂，灌完后盯着在废墟上蹦蹦跳跳的青年，忍不住大喊道：“不是，你怎么还在这啊？？”
在江云清的指挥下他们送完殷罗星便前往了混沌星域的东侧，这里距离宿力星区很近，事实证明她的情报是正确的，这一块的空间几乎被扭曲，虚象图层的怪物在地表游荡，污染不断像周围空间辐射。
海盗们被尽数调到这片区域进行清剿，进度还不错，战线往前推了一半。
他们采取轮岗方式，在一个安全区间进行队伍轮换，补充精神力，每个人都神经紧绷，生怕一个不留神，污染反扑。
唯有一个人，在他们奋战的时候跟着冲进战场，休息的时候四处乱转，还他xx的不是战斗人员！
苗田捧着相机，从一处断裂的岩石地带跳下，大步朝方秦走来：“战地记者当然要冲在第一线啊！这都是非常重要的素材，通讯没恢复的时候只有这些影响能告诉民众我们的推进进度，这些真实的战场资料能安抚他们的焦虑紧张。”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方秦还是要说：“那你也不能扛着相机就冲到怪物堆里，对着它库库一顿拍啊！”
“不能怼脸吗？怪物还有卡颜局？”苗田嘀咕着。
方秦额角一跳，他成为海盗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种，不知道该说是天然呆还是单纯神经太粗……
“老兄，宇宙潮汐还没结束，随便再冲刷一遍，别说你那崇高的精神了，你人都得嗝屁。”
马洛走过来拍了拍苗田的肩膀。
苗田正色道：“实际上，根据江小姐提供的消息，人为引起的宇宙潮汐严格说来只能算劣质版本，只要不是聚在一起爆发，危险系数并不高，它只会引起虚象图层而已。”
“停停停，这个我们知道。”马洛制止青年的絮叨。
苗田再次举起相机对准战场：“我知道你们的想说什么，我的精神力单用作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方秦和马洛还想说什么，却被瑞克摁住了，他道：“行了，宇宙海盗什么时候这么嗦了。”
后方队伍聊天间，前方队伍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返回治疗，玛德琳和迪查尔还好些，只是衣服破了点。
“怎么回事？”瑞克问。
玛德琳墨镜下的眼睛翻了个白眼：“见鬼的玩意，它们自爆伤到了变异植物，污染过滤功能受损，现在污染增加了。”
安德撸起袖子：“该我们上场了！”
迪查尔提醒瑞克：“小心点，碰上会自爆的是真要命。”
瑞克点头，前后两个队伍轮换，苗田给自己里外裹了几十层精神力防护，接着扛起另外一部相机，抬脚奔向战场。
…
“你要回帕拉星吧？”谷语明月瞥了眼身侧的白发男生。
斯塔点头：“大教堂那边我不放心。”
他身边的莎莎和科里斯虽然捧着教典阅读，但他能感知到这俩人的不安，无声叹息后，释放精神力去安抚他们。
“得，反正大伙都是各回各家，军区大半力量在向无人区推进，我们就得留守本星区。”
为了防止在宇宙中航行出现大伤亡，除去战斗人员以外的联邦公民都在原星区进行避难，飞船也只启用一艘，军舰跟在飞船身侧护航。
谷语明阳望着窗外，星云图象覆盖着星球外壳，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他望着白昼尚未到来的宇宙，星区似乎有些过分明亮和绚丽了。
半晌，他收回了视线，“利亚和江昀他们真不回所属星区啊？”
“他们都在军舰上了，你以为是开玩笑的吗？”谷语明月瞥了眼弟弟，觉得这就是个白痴问题。
鉴于利亚被白星安晏和江昀带回来时不正常的状态以及不见踪影的埃尔夫妇，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询问，直到戚听雅过来确认安全顺便做交接，他们都没能与利亚搭上话，最后默默目送着他们上军舰，这一趟路注定不是同一个终点。
傅允袖拍了拍谷语明阳的肩膀：“别那么担心，我姐也在军舰上，说不定他们会分到同一个地方。”
“不过，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江昀的状态好了很多，发生了什么吗……？”祝柒黎摸了摸下巴。
“谁知道。”塔云枫嘟囔着，“我也想去污染区作战……”
塔云瑞睨了眼他，渡鸦尖尖的喙啄了啄无病呻吟的少年：“别闹，军区已经出发了，我们就是密斯尔星的一道防线。”
塔云枫也不是硬要去，就是那颗冒险心作祟，哼哼两下便安分了。
“这么说起来，这算是我们最团结的一次吗？”酆澄泽手指勾着耳坠，轻笑道。
谢思屿环顾一圈，飞船内人员虽多但不嘈杂，所有军校生和老师都严阵以待，精神体伏在一旁，大多数人闭着眼睛冥想，小部分人已经开始了热身，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他坦然道：“确实。”
第168章 大教堂
夜空上的星辰被流光遮挡，但裂隙在江云清的感知中却分外清晰，光怪陆离的二维世界从那道口子中扭动着，又像是儿童涂鸦的剪彩，其中一半已经突破到了现实。
她望着面前的门型建筑，眼神古怪。
“谁能想得到军火库兼星球大门下面埋着大雷啊，还是一碰就把自家炸得片甲不留的那种。”
阿比伽也感慨：【相当大胆的计策，布置的同时被炮台集火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但他们赌成功了。】
【军火库平时并不运转，属于智脑的监控死角，再加上，能量波动实在过于平稳。】
“我现在搞它会被集火吗？”江云清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她一点都不想面对上百座炮台和巡航机的围攻。
【不会，他们并没有彻底改造它，智脑已经解除了武器库锁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速战速决。】
话音刚落，透明的水晶地面出现了一片黑影，像是深海的投影，眨眼间，高大的建筑外壳便出现了明显的黑斑。
建筑上空聚着一团“黑云”，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天灾，夜幕破开流光，倒垂着与大地连成一片，黑色的触腕从厚重的云层中垂下，从晃动的海洋里探出，慢慢合拢，如同进食般把南天门吞没，无声且迅速。
几秒过后，天灾消失，云层散去，海洋似乎也回归了平静。
江云清仰头看了眼天空，精神力拖曳着整个世界的阴影朝那道裂隙中涌去，她抬起手，五指一点一点合拢，长达几十公里，横亘在城市上空的裂隙被黑色的触须缠绕着收紧，乍一看就像是夜空慢慢合上眼睛。
非人的呓语倏然炸开，千百万人的尖叫声与喊声如同密密麻麻的银针扎着江云清的头皮，精神识海不断开裂融合，流出脓液，转眼间又被黑色的浪潮舔舐干净，循环往复――
就像当初那一场实验，或者说比那场实验更痛苦，污染锚定了她，江云清的视野中是爆闪的辉光，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一场冲击精神识海的浪潮波及着南天星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街上执勤，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弓起身子，抱着头痛苦地尖叫。
“唔……”江云清超乎寻常的感官接收到了这些混乱的精神力波动，呻吟声从齿间溢出。
盘踞在精神识海的精神力汹涌奔出，触腕从她的影子里探出，如同逆行的暴雨冲上天际。
污染与污染对撞，虚象图层本就没来得及展开，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它的污染被严重削弱，被江云清身上的II型污染侵蚀摧毁，呓语声大幅减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