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辞缓缓抬头看她一眼,“没有别人。”
被他的眼神莫名震慑到,简俏有些不明所以,心里倏地一跳,紧接着又听到他开口。
“只有你。”
身体僵了僵,简俏不欲再提,只想绕过这个话题,于是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提出离开并不是冲动,而是魅魔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今日的谢长辞似乎更好说话。要在昨晚,这话她大抵还是不敢说的。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谢长辞并不同意。
“昨日的事,吾很抱歉。”
没等魅魔说点什么,又被青年的下一句堵住喉咙。
“我会对你负责。”
“等等……你说,负责?”简俏脑袋懵懵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深渊生物讲究你情我愿,大多都是露水情缘,也就没有负不负责的概念。
对他们而言,配偶只是一段时间的关系,随时都能中断,更不要说还有不少采取多偶制的种族,更是没有“负责”这一说法。
就在她下意识开口打算拒绝时,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在某个时刻骤然清明了一瞬。
不对,既然她的目的一直都是睡他,那么也不是不能暂时答应。
想通后,简俏瞬间冷静下来,越来越觉得有道理,于是抬头看向不远处眉眼疏淡的人,慢吞吞点了点头:“……好吧。”
见她松口,谢长辞眼神微暗,不动声色问道:“那你我何日成亲?”
成亲?什么成亲?
简俏只觉得是自己睡太久,听错了话,也会错了意。
可观面前人一副不似开玩笑的神态,终于意识到某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
“你……”
简俏只恨不得摇醒这人,想问问他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
然而,少女见鬼般的反应,在谢长辞看来却有了别的意味。
心里想着那名为崔韶的化身,谢长辞向来淡泊如水的心境头一回动摇起来。
他在后悔,十甲子前的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那时的谢长辞在一年外出时,忍着代价在距中洲路途遥遥的吕洲留下了一具化身,但可惜事急从权,那具身体其实只算得上残次品,虽然成功隐入凡尘,却要常年遭遇病痛的折磨。
又因二者间做了切割,化身生出了灵识,在人间自由行走时几乎就是独立的个体。多种因素影响下的二者说一样,也不一样,说不一样,又有共通之处。
天意弄人的是:作为制造者,谢长辞没前者这般幸运,表面上,他是镇守一宗的杀器,然而却因和初代掌门的契约,永世不得离开后山,需以终生困守昆仑剑宗。
见他垂眼不语,简俏犹豫间下了榻,轻轻推了推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云沧的风俗是:只有心意相合的有情人才会成亲,以夫妻相称。
而依她对眼前青年的了解,对方根本于人情上一窍不通,如果不是别人刻意在他面前反复提及,这人根本不会想过这种层次的问题。
谢长辞低头看她,“你不愿?”
简俏心里砰砰跳,抬头细看,发现他眼尾有一抹深红的弧度,越发觉得心里没底,不知如何作答。
正当她紧张难言时,又听那道冷淡的嗓音问:“还是说,你并非不想,只是人选不是我?”
见他又要提及崔韶,魅魔抬起眼皮偷偷瞧他一眼,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安抚。
“怎么会?”简俏心里咯噔一声,鼓起脸颊看向来人,“他是个瘸子,怎么和你比。”说完,魅魔担心再被追问,故作生气地偏头不再看他。
让她松了口气的是,谢长辞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朝她又靠近了些。
猜不透他要做什么,魅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当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牵引着往上攀行,这才睁开眼。
“这里,”当少女柔软的手接触到面颊时,谢长辞睫毛颤了颤,“已经好了。”
简俏眨了眨眼,只觉得手下发痒,不解其意,渐渐,当她对上青年平静中掺杂了期待的目光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的话是指脸上的伤口。
被他强行按着,简俏清了清嗓,努力让自己忽略掉手下温润的触感,唔了一声,“确实好了。”
见她点头,谢长辞这才满意,却仍是握着,没有将手收回。
反倒是简俏有些不自在,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手心渗出细汗。
终于,在她忍不住要开口前,谢长辞率先松开。
如一尾灵活的鱼,简俏当即将手不动声色地藏至身后。
这天后,成亲的事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及。
就这样,简俏在后山清舍住了下来。或许是谢长辞特意吩咐过,原本在山上值守的守卫不知何时没再出现。
白日,简俏被灌着喝补药,美其名曰调理身体。
就是因为清楚这具身体的确存在不少暗伤,魅魔敢怒不敢言。再加上熬药的谢长辞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盯着,她只有乖乖喝药,对方才会离去。
而到了晚上,仍是魅魔一人会见周公
除了喝药的时间,简俏几乎见不到谢长辞。
后山水云天。
“什么?师兄想问如何讨女人欢心?”
说话的男子着青衫,眉眼艳丽,似是听到了极为讶异的事,此刻跪坐着,正不住掩唇轻笑。
在他身前,广袖高袍的青年同样跪坐着借用泉水净手。
洗去浮尘后,谢长辞神情平淡:“不是女人,只有‘她’。”
谢西楼闻言,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眯了又眯,许久不语。
虽然明面上,面前的人应唤他师兄,可实际上,无人知晓人谢长辞年岁何如。
既然“师弟”叫不出口,谢西楼索性也不为难自己,按照心意口称师兄。
笑够了,他才收起轻浮作派,敛衽正色道:“师兄这般容貌,何须问我?”
这句是他的真心话。谢西楼也的确是这样想的,自负如他,甚至认为世上罕有配得上面前人的女子,更不要说拒绝了。
察觉到他漫不经心的态度,谢长辞平静地开口:“她只喜我这张脸,同他人自小有娃娃亲。”虽然本质上,这里的“他人”亦是他自己。
谢西楼一时不察被这话呛住,杯中美酒不敢再饮:“不要告诉师弟我,师兄你存了拆散人家一双小鸳鸯的心?万万不可!”
好在也是一宗的副掌门,谢西楼自忖自己算不得好人,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道理还是懂的,不曾想自己这位师兄如此凶猛。
遭遇质问,谢长辞神色淡淡。
谢西楼定了定神,意识到对方没有在开玩笑,当即皱了皱眉。
虽然不地道,可人也要分远近亲疏,更何况,谢长辞不仅仅只是他一人的师兄,更是剑宗传承至今的恩人。两相对比,只能对不起外人。
打定主意后,男人一双细长凤眼含着笑:“那二人既然未成婚,师兄当然可以先下手为强。”
嘴上这么说,可谢西楼心里却直打鼓,内心本就不多的良知此刻全数围着他拷问。见谢长辞果真望了过来,似是听了进去,他干脆咬了咬牙:“这都是我多年的珍藏,师兄可尽数带回,用心观摩。”
说完,一挥袖,大小各不相同的书册落至二人面前。
谢长辞随机翻开一册,只见画上有两个小人叠在一处,神态纤毫毕现:“这些,是何物?”
他开口询问时嗓音冷淡,也的确是不解,谢西楼却臊的耳根一红,口齿不清地闷闷道:“就是取悦女子要学的,师兄记得看。”
说完,谢西楼似是怕再从这人口中听到令他面红耳赤的提问,飞也般消失在原地。
又过了几日,简俏再也受不了每天不是睡就是喝药的生活,后知后觉地摸出在萍乡洲无效的玉牌。
注入灵气后,甫一打开,密密麻麻的消息便冒了出来,大多在询问她的去向,直到前几日才停下。
猜到大抵是因为谢长辞给清净峰打了招呼,简俏只捡几个重要的人回了几句“安好”的话。
谁知,当天清舍外便有人到访。
看到来人,魅魔唏嘘道:“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听出她话里莫名带了点自嘲的意味,江栩皱眉。
“你还好吗?”
他似乎稳重了不少,声音比从前要冷静太多。
简俏只说还好。
江栩按例问了些关乎身体的硬邦邦话,又闭上了嘴巴。
忽然安静下来,屋内只剩二人大眼瞪小眼。
忽地,江栩轻咳一声,俊俏的脸上满是凝重,“我听他们说,你有婚约,既然这样,为何要同小师叔拉拉扯扯?”
闻言,倒是简俏气极而笑。
现在不能下山的人是她,不是“谢西楼”。真想让这小少爷睁大眼睛,看是谁和谁拉拉扯扯。
但却忍了气,心里冒出捉弄面前少年的念头。
于是,就见她板起脸,神色认真:“我竟同你想在一处了。不如你去说,让你师叔放过我,好让我与表哥成就好事。”
这边她一脸正色,不像撒谎,另一边,江栩却想也没想皱眉道:
“所以,你真要和那个凡人成亲?”
之前不是没有杂役弟子通过攀附贵人改命。他虽然嘲笑她心机深重,却真没打算把人逼回那个犄角旮旯。
见他反应古怪,简俏不免惊奇,下意识反问道:“不然呢?既不让我同你师叔好,也不许我和崔表哥好,难不成和你好?”
她拿江栩当解闷,是以也没思考自己都说了什么,可对方的反应却颇耐人寻味。
少年听到这番话,只茫然地望着她,不发一语。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时,才别开眼睛,“我走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物件儿,下回来时我带给你。”
本来只是打趣,根本没想到后续发展的简俏愣了,“不用。”
见她果真不打算挽留自己,江栩怔了怔,只得告辞,走前不忘留下一句:“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那厢忽然客气起来,简俏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只闷闷嗯了声,“你走罢。”
心里想着红樱什么时候会来看自己,简俏连门何时被再次打开都不知。
直到身前一暗,她才懵懂抬起头,刚好对上青年深如幽潭的眼。
“什么时候来的?”
一想到这几日对方把她落在这,自己反倒玩消失,简俏心里憋着气,因此故意转过身,只给他留个背影。
许久,屋内寂静极了。
魅魔好奇地瞥了身后人一眼,却发现谢长辞*垂着头,狭长的眸子幽暗一片,不知在想什么。
整蛊的心顿生,简俏踮起脚尖,毫不犹豫亲在青年右侧脸颊,然后便立即后退,准备看对方后续的反应。
见她欲逃,谢长辞的眼神终于起了波动。
他反手抓住魅魔的一只手,放在身前衣带上,语气平静地开口:
“为什么不继续?”
意识到那衣带仿佛一挑就开,简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第27章 天生的残忍,清纯的浪荡
趁她怔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牵住了她,目的明确地往下方滑去。
果真如她所想,那衣带当真轻轻一挑就开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手心下是近乎光裸的胸膛,简俏下意识想抽出手,不曾想谢长辞将手竟又收紧了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惊惶下,魅魔将疑问宣之于口,却不知有人趁这几日将避火图看了个遍,万事俱备,只待施行。
毕竟对她来说,谢长辞只是出了个门,回来就变了副面孔,主动得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面对她的疑问,谢长辞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交合。”
说完,谢长辞皱了皱眉,想不出要如何解释。只知若用在野兽身上,便是“**”。
“什么?”作为外来魔,简俏没听懂。
却见青年不欲再说,低头将她直直抱进怀里。
忽然得了个实打实的拥抱,魅魔脑袋一懵,下意识便抬头看向上方,正巧和一双幽暗的眼堪堪对上。
比起柔和的下颌线,谢长辞的眼型偏偏异常凌厉,是以每次简俏和这双眼对视时,总会生出面颊在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刮出伤口的错觉。
但这次,那股能使双目刺痛的本领仿佛全被他收了起来,只剩下勾人魂魄的细长弧度。
相处久了,简俏逐渐能看懂他的某些眼神,比如此刻――就是在索吻。
没有丝毫犹豫,她伸出舌尖轻舔那两瓣薄唇。
没尝出味道,简俏有些意兴阑珊,正要后退,下一刻腰间一紧,没等魅魔惊呼,一个令人喘不过气的吻便随之而来。
头脑昏沉间,简俏只能下意识扣住那人后腰,待到逐渐适应,连忙侧开脸急促地喘了口气。
反应更强烈的另有其人。
当从未有过的颤栗感传遍周身时,谢长辞闭了闭眼,很快重新睁开,将怀中人柔软的腰肢再次拥紧,轻轻在少女耳侧喘气。
听到他小声的喘息,又想起对方湿软的舌尖,简俏顿时面红耳赤。
她实在不知,男子不刻意压抑快感时竟是如此模样。
换句话来说,实在是谢长辞给她的冲击过于大,简直打破了从前的固有认知。
“天生的残忍,清纯的浪荡”说的就是他吧。
魅魔心道。
第二次是什么时候亲上的,简俏已经记不清,若不是有身后的手臂揽着,早已脱力在地。
而这次只是轻沾,并未深入,简俏却感到比先前亲昵,连彼此胸腔里的心跳声都清晰可辨。
“不要在这里,去床上。”说出这话时,她用小臂挡住了眼。
既然这一天总要到来,不如就现在好了。
对于她的请求,谢长辞从来都是施行的。
床榻很软,简俏仰躺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开,此刻还是白日,因此光线轻而易举地投射在屋内,光影交汇,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谢长辞望过来的眼神。
或许是下一刻她的某个表情发出了信号,简俏猛然感到四下一暗,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热的她下意识在对方口中寻觅甘霖。
或许是避火图起了作用,魅魔只觉得身上的人吻技突飞猛进。随着齿关被捏开,唇舌很快被攻城略地。
“谢……”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闷闷的声音从喉间流出,很快被重新吞下。她本意是想喊他的名字,却只发出了单个字的声节。
蓦地,简俏忽然想起了莲花池那夜,念头钻出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的,那夜的谢长辞和眼前人重合在一处。
到了后面,热意浮起,魅魔忍不住伸手推拒身上的人,却重新被抓住双手固定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