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知道。
听到关于她那个侍卫的事情就烦。
看他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手上擦拭的动作,也不看她,泱肆就知道他又在闹别扭。
“我昨日给他机会坦白,问他为什么想杀我,他拒不承认,我一气之下,就把剑收回来了。”
昨日在长廊下,阿烈脊背挺直地跪着,一字一句,都一如既往,仿佛对她是多么的忠贞不二,仿佛她的质问只是无根据的猜测。
她气不打一处来,冷着声音让阿烈把无妄还给她,等她什么时候愿意承认了,再来找自已领回去。
江b辞却听见了另一个重点,手边的动作停下,抬头望过去,“他也想杀你?”
泱肆被他这一个眼神顿时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飘忽,许久才“嗯”一声算是回答。
“魏、泱、泱。”
他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喊的却不是魏泱肆,而是儿时她告诉过他的那个幼时的名称,听起来反而不凶了,倒有些令人想笑。
他叫这个名字,听起来为什么那么可爱啊。
当初告诉他自已的名字时,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被喊出口的。
她努力憋着笑,抿唇望他。
江b辞沉着脸与她对视,小姑娘无辜地眨了眨大眼。
他觉得自已迟早被她气死。
几乎是咬着牙:“你胆子是真大啊。”
泱肆知道他什么意思。
养虎为患,还敢赐剑。
就差自已凑上去,让人来杀了。
她忙讨好地去勾他的手,“我错了嘛,你听我狡辩。阿烈是想杀我,但不是现在,我暂时没事的,而且我现在很少挨着他,还整日让他出去找人,他没机会动手的。”
江b辞不为所动,拒绝再同这个人多说一个字。
她又继续往下道:“等我跟你成亲了,侍卫队就解散了,阿烈就不是我的贴身侍卫了。”
江b辞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一声:“难不成你还想带进国师府?”
泱肆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喊他进宫来看狗狐狸蹴鞠,没想一进来就接连听见她说有两个人想杀了她。
特别是阿烈,她早就同他说过怀疑,却还一直留在身边,现在又得知这样的消息,怎能不气?
泱肆知道现在什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于是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你又凶我?”
明明知道她是装的,江b辞还是不自觉柔了语气:“没有。”
小姑娘才不懂得见好就收,继续委屈:“你就是凶我,还没成亲你就开始对我不好了……”
“我何时待你不好了?”
江b辞无可奈何,俯身将她抱进怀里,“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
他说过的,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他无法一个人苟活。
泱肆抱着他的腰,“我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已的。”
两人再次回到伞蓬下,这天色从方才就一直阴沉沉的,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乌云就是无法散去。
因为皇帝的到来,愈来愈多的宫人也都跟着涌进未央宫。
白玉和沐佑配合得很好,一直在赢,皇帝看得高兴,允许大家可以停下手边的事情,来未央宫观赛。
当白玉纵身一跃,再一次将蹴鞠准确传给沐佑,而沐佑也顺势踢出,穿过风流眼,在另一方落地,再记一分。
人群里顿时掌声如雷。
泱肆一手指着白玉,一手扯江b辞的袖子,“莫辞你快看,白玉好厉害!”
身旁的男人不知道看没看,只是应了一声。
一场比赛结束,自然是沐佑这一队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帝王看得高兴,大赏白玉。
热闹看尽,众人散去,西凉公主周梓起身走过来,向泱肆辞别。
泱肆也客气回应。
陆绾儿送梅妃回梅阁。
泱肆问落染:“有没有什么发现?”
她不方便自已明目张胆地看,于是让落染暗中观察。
“殿下,奴婢走了一圈,每个走进未央宫的人都仔仔细细地瞧过了,并无一个有眉心痣的男人。”
她知道那个人隐藏得如此好,不一定会出现,泱肆今日办这个蹴鞠赛,只是想碰碰运气,同时让皇兄和梅妃过来散散心。
落染还要收拾残局,泱肆让她去忙,和白玉一起送江b辞出宫。
白玉闲不住,在他们跟前跑,一溜烟就没了影,过了一段路又从另一个地方突然冒出来。
泱肆道:“你记得让凛寒去成衣铺拿衣裳。”
上个月定做的,如今应当做好了。
“等花朝节那日,我就可以和你穿一样的衣服啦。”
到时候看谁敢打莫辞的主意,哼。
江b辞应了一声,牵着她的手。
出了宫门,上马车之前,他没有立马松开她。
两人站在恢宏的宫门前,他低头凝视她。
“我现在不能整日守着你,你在宫里小心些,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们还有月半才能拜堂,他无法时时刻刻盯着她。
泱肆笑:“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江b辞摸了摸她的脑袋,正要转身上车,地上传来几声嗷叫。
是白玉,在他脚边摇着尾巴,用脑袋去蹭他。
狗狐狸,又同她争宠。
泱肆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摸它。
江b辞望着她醋兮兮的模样,勾了勾唇,转而对脚边作乱的雪狐道:“白玉,不准胡闹。”
小狐狸向来最听他的话,立马安分下来,蹲在地上,狭长的狐狸眼看着他。
泱肆推他,“你赶紧走吧!”
国师府的马车渐行渐远,一人一狐还在望着那个方向。
泱肆最先收回视线,望向地上的狗狐狸。
她指着宫门里,试探性地下口令:“白玉,跑!”
小狐狸抬眼睨了她一下,无动于衷,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踱步走了。
竟敢挑衅她!
泱肆三两步上前去,撸了袖子,一副要抓了它痛打一顿的凶狠模样,白玉察觉到有杀气,立马撒腿跑了,动作迅速,跳上了宫墙。
“你跑啊!有本事别回未央宫!”
泱肆指着它大骂,很是气急败坏:“狗狐狸,回去就让沐佑做个项圈把你栓起来!”
第188章 海棠花
蹴鞠赛结束之后,陆绾儿送梅妃回梅阁,很晚才回来。
泱肆第二日去看她,见她面色好了许多,红润有光泽,笑容也不再那么虚弱,好像病已经好了大半。
可是她第一次,拒绝了泱肆的邀请。
后日花朝节,也是陆绾儿的婚期,梅妃昨日与陆绾儿相谈甚欢,泱肆想让她去参与婚宴,去看看大北的百花齐放。
可是,梅妃对她摇头。
泱肆不解,继续劝:“花朝节外面可漂亮了,娘娘,你不去看看真的很可惜。”
梅妃只是眼光温和地望着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太医进来了。
因为泱肆不放心,让太医每日都来为她看诊。
太医诊完脉之后,道:“娘娘今日竟然康复了大半,想必坚持用药,保持心情愉悦,很快就能痊愈。”
泱肆很高兴,自已这么久的努力都没什么效果,而陆绾儿却用一席话让她重燃希望。
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有相似的情感和经历。
太医走后,梅妃道:“殿下,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花朝节就不去了,殿下和大人玩得开心。”
泱肆不放心,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你真的不去吗?”
她微笑点头。
没办法,泱肆总不能勉强她,确定她真的就快痊愈,看起来也没有先前那般忧郁之后,才踏出梅阁。
看梅妃有所好转,泱肆心情也好了些,为陆绾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抵得上慕蔺送来的聘礼。
凛寒听从自家大人的命令,到城中成衣铺来取衣裳。
想到大人那温和的语气,他就不寒而栗:“殿下给我做了衣裳,你去取一下。”
在说“殿下”两个字之前,大人似乎是想叫殿下的名字,“泱”字发了半个音,停顿了一下之后就改口了。
只是那神情,分明是欢喜的。
大人向来是一个情绪极淡之人,他的情绪一般不会表露出来,能让人瞧出十分之一就已经是极致,而既然能看出他的欢喜,代表他心中一定高兴得能掀起浪了。
啧啧啧。
凛寒咂舌,想不到自家清冷寡淡的大人,竟然也会有成为痴汉的一日。
不知不觉到了成衣铺,踏进去之间,凛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姿挺拔,始终昂首挺胸,脚步稳健,高束的墨发发尾轻轻摇晃。
能不熟悉嘛,那可是他舍命跟了一个月的人!
凛寒望见那人走的方向不是皇宫,也不是继续往城中心走,更像是去郊外。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收回踏进成衣铺的脚步,跟了上去。
有了之前那一个月的跟踪经验,这次凛寒掌控好了距离,既能保证不跟丢,也能让自已不被发现。
他就这样跟着那侍卫,来到了云山的山脚下。
这是云山背面那条隐秘的山路,凛寒望见阿烈径直上山,速度很快,而且一直在隐蔽自已。
凛寒望了眼天色,纠结了须臾,还是决定先回去。
……
花朝节这日,未央宫悬灯结彩,被装饰得一片火红。
泱肆一觉醒来,望着外面的装饰,有种这不是自已宫殿的错觉。
落染告诉她,陆绾儿天未明就起来梳洗打扮,花了近一个上午的时辰,焚香沐浴,穿戴嫁衣首饰,抹粉擦脂等等,现在还在盘发。
泱肆听得瞠目结舌,“成亲这么麻烦?”
“等殿下成亲之时便知晓了。”
落染道,这些都是作为宫女必须具备的学识,“不过谁不想漂漂亮亮的出嫁呢?到时候就不嫌麻烦了。”
用过午膳,凛寒来送衣裳,因为有女子在未央宫待嫁,他不能踏进来,就将东西转交给了宫人。
落染拿到东西进殿来,呈给泱肆,“殿下,国师府送来的。”
泱肆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套衣裙。
雾青水纹,正是上个月自已亲自挑选的锦缎,已经被做成了一身漂亮的霓裳。
落染伺候她换上,梳妆打扮,“这衣裳真好看,做工精致,颜色和花纹也好看,殿下穿着天女下凡似的。”
泱肆望着面前巨大铜镜里的自已,也觉得满意。
“什么老套的话还好意思拿出来夸本宫?”
落染笑,嘴硬:“虽然老套了些,但用在殿下身上都是实话,殿下就是仙女下凡。”
这丫头,跟沐佑多处两天,开始学会甜言蜜语了。
时辰一到,外面锣鼓喧天地叫嚣起来,接亲的队伍来了,浩浩荡荡地停在未央宫外。
陆绾儿穿着大红的嫁衣,盖头遮面,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在欢庆的乐音中,踏出未央宫,坐上喜轿。
队伍出宫去,后面跟着一长条的嫁妆。
今日花朝节,城中有许多活动,接亲队伍离开后,泱肆也准备出宫去。
她特许落染出宫去玩,但美名其曰自已要和国师一起,不想让落染跟着自已,又怕她在宫外遇到什么麻烦,所以让沐佑跟着保护她。
沐佑在落染身后,眼神感激地看向泱肆。
落染高兴得跳起来,又抱着白玉,请求道:“殿下,奴婢可以带白玉一起去玩吗?”
泱肆望了眼安分躺在她怀里的狐狸,问沐佑:“让你做的项圈做好了吗?”
沐佑回:“禀殿下,做好了。”
“嗯。”
泱肆道:“给它套上,外面人多,别又闯祸了。”
她本来想说别弄丢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狗东西不值得她关心,不给她闯祸就不错了。
落染想说白玉现在在二侍卫的训练下很守规矩,不再像以前那般顽劣了,但想想白玉对殿下的态度从未改变过,一直都是很嚣张的,所以还是憋在了肚子里。
泱肆照常往国师府去寻江b辞,毫无意外的,再次被告知,大人不在府内。
这家伙,怎么整天不着家?
泱肆认命,按照老仆给的字条,前往夕水街寻人。
花朝节,又名花神节,惊蛰过后,百花盛放的日子,城中的公子小姐结伴而行,踏青赏花,游春扑蝶,祭拜花神。
今日还会有花车巡游,队伍浩大且隆重,不亚于春节舞狮舞龙的队伍。
夕水街是最为热闹的,因为那儿就是个天然的花园,各种花都在那儿盛放,外围还有花鸟集,各种小摊小贩。
泱肆在其中一个摊贩前停下来,她一眼相中了地上的一只红鸾纸鸢。
今日风和日丽,是个放纸鸢的好天气。
还没和江b辞一起放过纸鸢呢,泱肆付了钱,拿着它继续寻找江b辞的身影。
这里人很多,不知道那家伙会在哪里。
路边的山茶花开得正盛,泱肆采下一朵,觉得这花应当很衬江b辞。
抬头之际,她望见了跨水石桥上的人,穿着和她一样绸缎做成的衣袍,身形颀长,挺拔如松。
人来人往之中,江b辞站在那石桥上,在那里,他曾经因为皇帝有意指婚泱肆与慕蔺,而第一次对她用很凶的语气讲话,抛下她自已走下石桥,是她没脸没皮追上去,势必要哄他高兴。
而此时此刻,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正将手里的花递向他。
花是海棠花,女子是西凉国公主,瑶琰。
第189章 她凭什么喜欢你
在跨水石桥上,有人叫住了江b辞。
“大人。”
第一次他没反应,那人又叫了第二声,他才慢慢回过头,看清眼前的女子,他微微颔首,神情浅淡,算是回应。
而后回身,将目光继续投向石桥下波动的水面。
河水潺潺,水面上散落了各种花瓣,五颜六色的,随波摇曳,河岸两边万紫千红,百花齐放,莺飞草长,垂杨绿柳,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一派生机盎然。
原来世间不止有银雪皑皑,不止有阴雨绵绵。
原来他也可以看到春天。
原来大胆与她相爱,就可以解决一切。
心中也觉恬静怡然,等一下见到她,一定要牵着她的手,走遍夕水街,将春色赏尽。
“大人。”
身后之人还未走,又唤他。
大抵是此刻心情较好,他竟然有耐心再次回头,看过去,眼神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