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锁开了。”
艾蒂安嘶哑低沉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沉默，他始终都很冷静，打开保险箱的门，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卡、一盘录影带和一把钥匙。
“K先生，你看……”
听到沈情的声音，他转过头，透过大屏幕淡淡地瞥了镜头里的FBI一眼，“没关系，只是被他们发现摄像头而已，有钱人的家里装几个也很正常。”
见沈情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他垂下眼眸，还是忍不住开口安慰了几句，“况且他们是查经济犯罪的，应该不会逗留太久。”
说完，艾蒂安从里面把这张录影带拿了出来，先是上下查看了一会儿，然后在沈情的面前扬了扬。
“看来，那混蛋已经从里面挑过了，不过，上面什么字都没写。”
说完，艾蒂安硬撑着起身，走到了那块大屏幕面前，“看看是哪位大人物，希望是个我认识的人。”
沈情并没有开口劝阻，她心里很清楚，他们至少得知道自己握着谁的把柄，这个东西才有用。
想到这里，她有些紧张地吞咽，欲言又止，“能被锁进这个柜子里的……”
却听见艾蒂安冷笑了一声，他的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声音缓慢而嘶哑，“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沈情垂下眼眸，目光又很快变得坚定，“我没有后悔！”
艾蒂安缓缓地阖上眼睛，说实话，即便是在灰色地带混迹多年，他也不敢想那里面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可是艾蒂安别无他法，只能这么做。
终于，他动了，艾蒂安将录影带塞进了播放器里，大屏幕先是短暂地变成了白色的雪花片，而后缓缓地出现了画面。
很难形容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容。
一开始就像是一个可爱的游戏，只是纯粹的施予与承受，可即便如此，沈情也有些看不下去，好在也没有声音，她深深呼吸，为自己做心理建设，时不时抬起头瞥两眼。
事情很快便发生了变化，一切渐渐变得暖昧起来，可是沈情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半点快乐，只是下意识地感到不适和厌恶。
画面中那个天真懵懂的角色突然不再笑了，脸上流露出惊惧和惶恐，很快又转化为歇斯底里，表情瞬间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沈情的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无比惨白，浑身僵硬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可他们又不得不忍，因为视频中的另一个角色始终背对着镜头，他们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沈情并不知道，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幽暗的光随着画面的变化而不断地跳跃着，打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她却已经根本无法坚持下去，那比她之前经历过的噩梦还要残忍一千倍、一万倍。
终于，沈情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她转过头，神色痛苦地屏住呼吸，紧绷的手艰难地抓住布料，不断地收紧，仿佛整个人都被无尽的血液淹没。
也恰恰因为如此，男人动了，恰好在这个瞬间露出了一张笑着的侧脸，沈情从那张脸上仿佛看见了染血的鬼魅。
确实是鬼……是魔鬼。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胃底早就开始灼烧翻涌，终于在此刻承受不住画面的冲击，低头“哇——”得一下，又是哭又是呕，将之前吃没几口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啪——”
大屏幕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艾蒂安立刻抬起手，关掉了屏幕，然后迅速跑到了沈情的身边蹲了下来，扶着她的肩膀，按住她纤瘦颤抖的脊背。
此时此刻，密室灯光依旧是暧昧的红色，沈情却只觉得那是分明是血的颜色。
她低下头，躲在艾蒂安炙热的怀里，恐惧令她甚至都不敢哭出声，是那种畏惧的抽噎，唯有泪水默默地濡湿了他胸口的衣服。
沈情过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竟然没有推开她，放在她脊背上的宽大手掌似乎也跟着她的身体微微地抖。
“沈情，听我说……这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
即便是艾蒂安，他此时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但那波澜消失得很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再听上去已经平静了许多，“我会亲自送你去大使馆的，你到时赶紧走吧。”
他低下头，看着她在红光下依旧显得苍白的脸，“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但是没必要和性命过不去，对吧？”
第15章 她太过耀眼。
沈情猛地抬起头，眼眶和睫毛还挂着大颗的泪珠，但她却仍用那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眸认真纯粹地盯着他看。
“那你呢？”
“你怎么办？”
“这你就不用管了。”
艾蒂安缓缓地松开了抱着沈情的手臂，轻缓地合上眼眸，那张英俊的脸上似乎显得非常疲惫。
他向后仰，稍稍后退了一些，看向她苍白至极的脸，违心地反过来安慰她，“我会有我的办法的。”
艾蒂安抬起手，不知道又按了什么按钮，那如同罪恶深渊的漆黑屏幕又重新变化，回到了之前的监控画面。
除了要给沈情和艾蒂安痛下死手的雇佣兵，没有人发现其他别的人存在，他们房间里的FBI似乎都已经离开，去了其他地方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其中那个将摄像头拆下来的男人摆着一张臭脸，在走之前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所在的房间一眼。
可是此时躲在密室的两个人都没空在乎他。
沈情抬起难过的双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整个世界再度安静下来，无声地令人害怕。
呼……吸。
沈情捂着自己脖颈，第一次意识到那里竟然如此脆弱，呼吸声变得粗沉短促，然后便是仓惶杂乱的心跳声。
她眨了眨酸涩疼痛的眼睛，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刚刚在屏幕中看到的暗红色画面有如影随形地出现在眼前，始终挥之不去。
即便只是一个听不到声音的视频便已经给沈情带来了如此可怖的影响，她不敢想更多。
她没有听到的惨叫声会是怎样的。
她没有看到的结局又会是怎样的。
还有更多……只会有更多的、隐匿在翻涌海面之下的黑暗存在。
是在这里拍的吗？
还是说……这里的每一处其实都是魔鬼献祭的场所？
想到这里，她如坠冰窟，和看到的画面相比，那种潜藏在未知的恐惧弥漫在空气的每一个分子里，就好像黑暗中有一个默默观察着她的恶魔，时刻准备要将她开肠破肚。
艾蒂安并不知道沈情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也没空在乎她，整个人藏在阴影里，他很喜欢假装忧愁地叹气，事实上，以往所有的困难摆在他的面前似乎都能够迎刃而解，可这一次，他却连半点叹气的心情都没有，只是无尽地沉默。
他其实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但……在将这个倒霉透顶的女孩送走之后，艾蒂安也必须面对之后可能遇见的问题。
那一定是一个非常漫长、可怖的——
“可是K先生，我还是不想就这样一走了事。”
然而，那些残忍的画面反而坚定了沈情的决心，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艾蒂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沈情那张本应该单纯、不谙世事的年轻脸庞，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本就因为被牵扯进这样的事件而感到烦躁，对于她如此的执拗和自以为是的正义，他忍不住冷笑着看她，“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眼前的女孩只是倔强地抿起嘴，她眼眶里和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有被擦干净，在这种充满罪孽的地方，干净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但待在这样的地方，那双黑色的眼睛却并没有坠入深渊，反而像是坚定了什么一样，闪烁着颤动着的微光。
“我没有觉得我是什么救世主，我现在非常害怕，甚至忍不住地在想，为什么会是我……偏偏要让我知道这一切。”
她伸出那双颤抖冰凉的手，缓缓地握住了艾蒂安宽大且紧紧握拳的手，想要他感受她感受到的一切。
他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走，但是却还是被沈情紧紧地抓紧。
好凉。
艾蒂安确实是感觉到了，他刚刚在抱着她的时候就发现她整个人不仅在颤抖，身体还很凉，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接二连三的刺激大病一场。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呢，活下去才更重要，不是吗？”
他知道沈情的英语没那么好，所以艾蒂安特意说得很慢，甚至还用了中式的表达方式，试图让她明白。
有时候正义是无畏，但有时候却又代表着无谓的牺牲。
沈情还很年轻，和他这个生活在阴沟洞里的家伙不一样，她有着光明的未来，没有必要跳进淤泥里与无法撼动的东西搏斗。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我做不到假装一切安好……我做不到。”
沈情很想露出那种缓和的笑，但想到刚刚的画面，她实在是笑不出来，眼眶很快被泪水濡湿，“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还那么小，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沈情看上去着急而又痛苦，双手不断地在自己的胸口比划。
“她会是第一个吗？会是最后一个吗？”
“那些人就是魔鬼！是恶魔！”
她咬牙切齿，本该清脆悦耳的声音变得短促断续，难听嘶哑，她的胸口因为抽噎而不断地起伏，“你是、你是怎么做到熟视无睹的……能不能，教教我？”
艾蒂安疲倦地闭上眼睛。
大概是见得太多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变成沈情这样的人，有时候甚至还会在心里嘲笑，但是这一次，艾蒂安同样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
可是偏偏，他对她无法指摘，因为沈情说得是对的，无论是谁，但凡还有一丝一毫的人性，都无法对此无动于衷。
是她太过耀眼，倒显得他一片漆黑了。
想到这里，艾蒂安自嘲般的笑了笑，“因为我冷血罢了。”
女孩的表情就这么僵在脸上，她苦涩地移开目光，低下头看向别处，艾蒂安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干脆起身移开了目光。
这个地方太压抑了，艾蒂安只想赶紧搞清楚一切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此时此刻，大屏幕里那些FBI似乎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即便外面还有一些，但总算是便于他们在里面行动。
他从播放机里退出之前的录影带拿在手里，又拿起了之前放在保险箱里的卡，没有说话，直接转身走到电梯旁，刷了一下。
电梯许久没有运行，但大概是花了不少钱，并没有发出那种明显的刺耳声音。
富丽堂皇的电梯缓缓打开大门，见艾蒂安走了进去，沈情有些着急地起身，这里对她而言就像是噩梦，她实在是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
艾蒂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有着这么宽广的心胸，面对沈情刚刚语气中隐隐的指责，他还是不计前嫌地抬起手挡了一下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沈情走进去，嗫嚅地说了一声，“谢谢。”
艾蒂安没有回答她。
电梯里的按钮显示只有两层，因为他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就猜到底下一层对应的是地下室。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艾蒂安按下按键。
随机，空间震动，缓缓下行。
即便只需要下去一层，但是时间也显得格外漫长，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是分别站在电梯的两个角落。
“叮咚——”
电梯门打开。
一片漆黑的空间里，艾蒂安先走了出去，就着电梯内部的灯光摸黑打开了地下室的开关。
“啪——”
“啪——”
“啪。”
灯光由近及远地照亮了整个庞大的地下空间，可以清楚地看见空气中弥漫着打量的灰尘，与此同时，一排排架子就这样展示在他们两人的面前。
沈情有些怔愣地抬起腿，站在一排架子前，她似乎做了一些心理准备，才从里面拿出了一盘录影带。
并非所有的架子上都是录影带，还有一些装扮诡异的装饰品和杂物，看上去都很旧了，还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沈情注意到远处其中一个装饰品上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地转过头，然后将那盘录影带又塞了回去。
她转过头，想要找K先生，可是男人此时却已经消失在她的身后，穿梭在一排排架子间，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
架子上的那种黑色长方体型的录影带显然有一些年份了，和现在流行的光盘相比笨重很多，看上去很多，但实际上大约也就几百份。
但即便只是这几百份，艾蒂安的脸色也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上面都标了名字。
沈情不过只是一个留学生，对当地的名人权贵了解不深，所以在看到这些名字时，震撼远没有艾蒂安此时来得大。
不过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因此没人看得出来艾蒂安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在思索片刻后又从中迅速而准确地挑了几盘，塞进胸口的衣服里，然后拉起沈情的手就往地下室的更深处走。
这些录影带太大了，显得很笨重，但是这里没有电脑，无法转码，他也只能就这么带着。
“要去哪儿？”
沈情被迫跟上，一脸紧张地问。
艾蒂安拉着她穿过漆黑狭长的走廊，在斑驳的光影下，一路走到地下室的另一端，最后他才终于在一块狭小的空间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上面。
沈情仰起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上去，脑袋不小心撞在他的胸口，可是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根本无心在意。
艾蒂安所指的东西显然更重要，是一个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天窗。
“赌一把吗？”
“赌什么？”
“生路，当然也可能是……死路。”
第16章 （小修）薄唇凑近她的耳垂，若有若无地触碰。
地下室的天窗是一道如井盖般狭小的口子，外面大抵是注意不到这个地方的，因为沈情由下往上看，只能透过落叶发现极其斑驳的光点。
应该是用来给地下室通风的。
她转过头看向K先生，他将靠在旁边的梯子搬了过来，用眼神示意沈情过来扶好，然后确认起梯子的稳固程度，似乎是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
沈情双手握得紧紧的，视线忍不住在K先生的身上停留，他原本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此时外面又多了一件外套，他的身材本就强壮，此时更是显得鼓鼓囊囊的，里面的录影带快塞不下。
见K先生准备爬上去，但身上的外套很影响他攀爬，她喊住K先生，朝男人的衣领伸出手，沈情的手很软，他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