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蒂安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太过用力，她之所以故意这么表现，说明应该是明白了。
可他仍艰难地轻叹，艾蒂安知道她是个内心强大的女孩，但即便只是伪装，看着那样缩成一团的背影，心中实在是难以安宁，连一刻都不愿离开。
但他知道，危机并未解除，反而更加惹人怀疑。
第42章 他始终没能吻上他想要吻的唇。
042
这显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产业了, 可是艾蒂安还是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原本就不想过多地陷进这些肮脏的勾当里，艾蒂安很清楚，那些无辜的女孩他救不过来, 即便到了现在, 艾蒂安也只想带着沈情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此时的艾蒂安还做不到, 他只能先将沈情一个人留在这里，但在离开之前，他不着痕迹地将一片被薄纸包裹的刀片到她的指缝里。
说来讽刺，在那些人的监视下做了这么亲密的事情，可是艾蒂安却始终没能吻上他想要吻的嘴唇, 也没有半点缱绻, 就好像是一个漏水的桶，怎么都装不满想要的东西。
艾蒂安抿起嘴唇，很快将思绪抽离, 回归到现实。
他此时穿着纯白的浴袍，体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带着从真正的乔纳森那里拿过来的百达翡丽，目光却漫不经心地扫过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略有些低沉的中年男声响起, 故作疑惑道，“今天兴致不是很好？”
艾蒂安的动作顿了顿, 但很快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的，想到那些东西不知道在谁手里, 突然就觉得折磨她也没什么用。”
“也是, 我也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格林伯格这个老东西, 死了也要给大家添麻烦，「他」很生气。”
「他」。
艾蒂安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他虽然知道他们做的是同一种行当，但却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联系。
显然这个联系的关键就是这个「他」，很有可能是操控整个群体的最高统治者。
既然都是服务于上流社会的圈子，还不约而同地以这种恶心的形式作为投名状，知道彼此的存在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艾蒂安并没有条件伪装成那个不知名录影带的主角，‘阿伦斯坦’只是其中一个他恰好认识的重量级角色，因为那个人隐藏得更深，是他这种灰色地带小人物根本不可能触及到的存在，那个「他」便更加无法想象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把这个女孩带走，我父亲不放心你们，要是录影带里的内容流传出去了，那就不好了。”
科克·布莱顿的鬓边已经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白发，但在听到艾蒂安说起这个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挑起眉毛，儒雅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他语气温和地笑，用一种长辈看向后辈的目光看向艾蒂安，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得他有些发毛，“那可不行，你们‘阿伦斯坦’家还不够格呢。”
艾蒂安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故作平静地用手掌撑着脸颊，反过来咄咄逼人地眯起眼睛，“那你们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放心，我们会有办法的，那份录影带不可能流传出去的。”
“既然如此，那个女孩也没那么重要吧。”
“当然有用了。如果起不了该有的作用，至少处理干净了才行。”
奢华高档的房间里，空气一时间变得静谧起来，中年男人的语气好似理所当然一般，任谁也想象不到，看似光鲜的外表之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卑劣者。
不仅有女人，还有男人，分明是同类，却高高在上地决定他人的结局。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布莱顿先生，大脑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但脸上却不显分毫，下一秒，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不禁失笑，认同地拍着男人的肩膀道，“当然，你说的有道理。”
布莱顿微微后退，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怎么了，你在意这个女孩？”
“当然不在乎。”
艾蒂安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他捋了捋自己被剪短并染回黑色的头发，“我在意的是我们家族的名声罢了。”
说完，他沉吟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问道，“这个女人一看就很嘴硬，我不信她一点儿线索都不知道。”
“怎么说？”
“或许，我们可以做一场戏，取得她的信任，从而得到录影带的线索。”
布莱顿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向艾蒂安，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对方可能看出了什么。
但很快，他神情古怪地笑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种温柔的玩法。”
“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但在此之前，还是该让这个无畏的女孩知道什么叫害怕才好。”
艾蒂安此时完全在凭直觉行事，因为最好的情况被否定，他伪装的身份依然没有资格带走沈情，艾蒂安也只能继续和布莱顿周旋。
听到布莱顿这么说，艾蒂安心里顿时漏跳了一拍，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艾蒂安迅速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耳机，联络藏身于另一处的凯尔，同时打开衣橱，看向被塞进里面发出“呜呜”声的真·乔纳森。
凯尔在通过监控看到艾蒂安回到房间之后便已经做好了联络的准备，但他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尤其是通过闭路电视看到了这样活色生香的画面，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心中那个从来不近女色的好兄弟。
艾蒂安却突然开口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唔，咳……她、她被关进了一间房间里，里面只有个受伤的女人，我想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
“对了，我通过酒店外围的监控发现除了抓走沈情的那伙人以外，还有之前总追着你的霍利斯那伙人。”
“……嗯。”
艾蒂安很冷淡，似乎对此并不感到以外，凯尔也稍稍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开始八卦起来。
“嘿，说起来，你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堵住了对方没能说出口的调侃，“好，有情况立刻联系我。”
说着，艾蒂安关掉了话筒，但没有关掉来自凯尔的声音。
同时，他居高临下地低下头颅，看向了蜷缩在衣橱里不断挣扎的乔纳森，很长时间，他都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出神，记忆好像在此刻回到很久以前的朦胧过去。
“呜……呜！”
艾蒂安很快还是回了神，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然后缓缓蹲在他的面前，那张与他无比相似的面容，一个在昏暗的衣柜内愤怒与惊恐，另一个则在光线下的衣柜外阴郁与难过。
“为什么，你们会烂成这样呢？”
他抬起手，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脸颊，这一次，轮到乔纳森的眼中流露出下位者的痛苦与哀求，他拼命地摇头，又在眼中快速地闪过恨与阴鸷。
艾蒂安偏过头，忍不住扯起嘴角邪气而轻蔑地笑了，在某个瞬间，他想起了那个叫做格林伯格的老男人。
他听到沈情在自己的面前不止一遍地说他其实是个好人，但只有艾蒂安心里清楚，他是如何花费一年的时间悄无声息地加速格林伯格的死亡的。
“你最好祈祷，我能将我想要的人顺利地带走。”
*
另一边，沈情浑身战栗地蜷缩成一团，唯有手心里坚硬的刀片给了她一点点底气。
想到艾蒂安先生竟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找到了她，她在惊慌之余，忍不住将脸埋在手臂里，呜咽着露出了一个夹杂着眼泪的笑。
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傻瓜！
明明可以借此机会逃得远远的，却为了她自投罗网。
泪水瞬间濡湿了敏锐的皮肤，身体还在不断地翻涌着不断上升的情绪……
虽然在最开始时，当男人紧紧地压在自己身上并用力地顶向自己时，沈情的无助和恐惧几乎彻底淹没了她，但在知道了他是她的艾蒂安先生后，她的内心从未这样安心与满足过。
良久，平静下来的她才小心翼翼地将刚刚被褪去的衣服穿了上去，打量这四周。
沈情不能拖后腿，将所有的希望全部放在艾蒂安一个人身上。
可是，即便如此，她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他们好似又落入了和之前一样的危险境地，这一次他们还会像上一次那样顺利逃脱吗？
正想着，门外传来动静，沈情立刻警惕地看了过去，刺眼的光亮起，使得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两个强壮的男人突然出现，她立刻抬起手，将包着纸的刀片咬在口中，而后激烈地挣扎着后退。
派完用处的女人自然是不应该长时间留在这里的，沈情被他们粗鲁地拉扯了起来，穿过奢华的狭长走廊，打开一间被看守的房间，将她扔了进去。
过程中沈情又被跌坐在地上，起身拼命地拧门把手，门却已经在此刻上了锁。
她放弃挣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选择相信艾蒂安先生，于是她转过头，准备查看这个地方的情况。
这间房间似乎位于地下室，光线来自墙壁的高处，室内装潢豪华，里面却并排放着几张床，杂物乱七八糟地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一双惊恐的眼睛抬起，看向突然这里的不速之客。
沈情也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吓了一大跳。
沈情隐约能从对方的身上看出她是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可是此时，她的金发干枯得像草，面颊凹陷，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和眼前这个年轻却沧桑的女人相比，除了肤色和发色不同，沈情的身上没有严重的伤口，眼神里没有几近于绝望的情绪，更没有痛苦的哀嚎。
在见到她之后，对方那双原本浑浊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沈情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缓地靠近对方，女人痛苦的哀嚎声更清晰了，她一边走，一边暗自心惊，直到看到她发红的脸，因为挪动而落下的被褥之下露出了斑驳的淤青和红肿，顺着瘦骨嶙峋的肩膀看下去，她的手臂空了一截，甚至已经发黑了，沈情猛得后退了一步，明明长时间没有进食，但胃部的灼烧却刺激着她差点又要吐出来了。
“杀了我……杀了我……”
她这时才终于听明白女人此时到底在说些什么，沈情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抚过脸颊，才意识到眼泪又不受控制，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沈情颤抖着朝对方伸出手，但却在此刻突然被她一把抓住，女人的力气比沈情想象得要大得多，沈情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可是很快，她放弃了挣扎，缓慢地向对方靠近，将女人轻轻地抱在怀中，心中似乎有什么正在熊熊燃烧。
女人不说话了，像是被她的举动惊讶到了。
而沈情也挣扎犹豫了许久，她悄无声息地将刀片掰成两半，然后将其中一半塞进了她的指尖。
女人眯起同样湿润的眼睛，怔怔地看向这个黑发黑眼的中国女孩坚定的眼，她听到沈情沙哑的嗓音在耳边悄然响起，好像有一道昏黄温暖的光晕静静地笼罩着这个女孩，“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沈情反过来用力地握着女人的手，盯着她那双积蓄着泪水的碧眼认真地说。
“这是给你对准你的敌人的。”
第43章 好像吻在世界末日。
043
电视新闻的背景音响起, 但没有人在听。
艾蒂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紧闭的衣橱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和呜咽声，却只是仰头看着酒杯里的红色澄清液体, 轻轻摇晃着。
玻璃光泽反射出‘乔纳森·阿伦斯坦’的面容, 陌生得吓人。
他皱起眉头, 反射出来的‘乔纳森’也在皱眉。
从布莱顿这里出来的时候艾蒂安就已经隐隐意识到，或许只靠他自己和凯尔的力量没有办法将沈情救出来。
他缓缓地放下酒杯，精致繁复的酒瓶代表以布莱顿为代表及其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库克探员那一伙与他们虽然并不完全是一体的，但他们之间至少到目前位置还有一致的目的, 也就是抓住红桃K。
酒杯则代表在酒店外等待情况明朗的霍利斯探员一行, 和酒瓶相比不堪一击。
而艾蒂安……他将一支细烟放在口中，打火机“嗤——”得一声，冒出了幽暗且不断跳跃着的火花, 瞬间点燃了纤长的烟草，发出猩红的光。
他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青烟在那张虚伪的面容前弥漫着，艾蒂安将脑袋向后抵靠在沙发上, 露出紧绷的脖颈，凸起的喉结滚动着, 殷红的薄唇微微张开, 将细烟含在口中，从胸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废弃工厂发现数位名家作品，除了红桃K的标记以外, 其造伪程度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艾蒂安并没有动, 只是略微抬手，烟灰落入烟灰缸, 平静地听着。
他现在在等，按照之前和布莱顿约定的那样，他等会儿应该就会将沈情送进他的房间。
只可惜这里是顶楼，艾蒂安不可能带她从这么高的地方离开，因此所有的行为还是在布莱顿这个管理者的掌控之下。
“咚咚咚——”
艾蒂安的神态微微变化，因为这是一件套房，安保人员赶不走，便只能让他们待在套房的外间，他余光瞥向动静变得更大的衣橱，起身走了过去，然后将还没完全抽完的烟头黏在了他的喉咙。
“闭嘴。”
“——呜呜呜！”
撕心裂肺的闷响之后，男人昏了过去，下一秒，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传来，艾蒂安厌恶鄙夷地皱起眉头，立刻关上衣柜门，然后朝外面喊道，“把人放进来，你出去吧。”
短暂的停顿后，白色的房间门缓缓打开，熟悉的女孩被重重地推了进来，沈情仓惶地跌坐在地上，再抬起头时，艾蒂安在昏黄温暖的灯光下看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那双漆黑的眼流露出痛苦和愤怒，只是在见到艾蒂安时，忍不住微微一愣，用一种迟疑和不安的神情看着他。
似乎不确定眼前的‘乔纳森’究竟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艾蒂安知道这里没有监控，他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后退防御的身体语言，忍不住朝她露出了一个牵强且难看的笑，然后缓缓地蹲下来，与她平视。
男人抬起宽大的手，因为讨生活而粗粝的掌心意图触碰沈情的脖颈。
见她偏过头闪躲，艾蒂安哑着嗓子开口，“抱歉……沈情，之前这么对你是为了瞒过那些人。”
意识到眼前的男人确实是艾蒂安，沈情的神情终于变了，她微微偏过头，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像是从一只长满刺的刺猬变成了毫不设防的白兔，沈情吸了吸鼻子，笑里带着泪，“你真傻，来这里做什么？他们会抓住你，没日没夜的画吧！”
电视里还在放‘红桃K’的新闻，里面的专家正对着镜头讲红桃K的仿品究竟有多么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