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她随之跪坐在地上。
“我输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时间还早呢。”对面的江寒月也微微喘息道。
自从上次弟子大比她输给楚湘后，便日日找楚湘一起训练，当然楚湘也乐在其中，因为江寒月实在是一位非常好的练剑搭子。
“我等会有课。”
江寒月抬眸：“啊？成为亲传后还有这些课程吗？不都是直接跟师尊吗？”
楚湘站起来道：“不是剑术课，是符术课。”
“你还报了符术课？”
“嗯。”楚湘点头。
江寒月自认为在弟子中属于努力的，没想到现在却碰到一位更努力的，竟令她产生一丝自愧不如。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她的对手。
“对了，你这个琥珀好美啊，冰晶琥珀，现在很少见到呢。”
“你是说这个蝴蝶吗？”楚湘笑道，“我也觉得它很好看，不过是不是冰晶琥珀我不清楚，是我师兄前几日送我的。”
“啊？你师兄？虚子澄师兄真大方啊，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可以。”
闻言，江寒月伸出食指尖，轻轻地碰了碰。
“就是冰晶琥珀没错，我哥哥也曾送给嫂嫂一块，嫂嫂是火灵根，冰晶琥珀可帮助火灵根的修士调息修炼。不过因为冰晶琥珀很稀少，我嫂嫂的那一块很小，远没有这块蝴蝶这么大。”
楚湘双眸微睁：“原来这块琥珀这么珍贵。”
“对啊，所以我才说虚子澄真大方。”
行走在去往法修院的小路上，楚湘看着满池的荷花，不由自主想到江寒月刚刚说的那些话。
这块蝴蝶琥珀竟是冰晶琥珀，她原以为这琥珀只是比普通琥珀好看些，却不想还有助她修炼这番作用。师兄真是有心了，这么珍贵的礼物，她应该回送师兄些什么好呢？
不想，想地太入神，她竟撞到一人身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楚湘连忙道歉。
“……没事，小姐。”耳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小姐？
蓬莱中还会有第二个人会喊她小姐吗？
“谢时！”
楚湘抬眸望去，只见前方站着一位黑衣少年，他马尾高束，神情冷峻，后背一把弯刀，乌黑的瞳孔正看着她。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明白谢时外冷内热的性格，当即打招呼道：“嘿，你怎么也在这里？”
谢时简短道：“上课。”
楚湘双眼弯弯：“你也报了符术课吗？”
“嗯。”谢时眸光微动。
“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好。”
他走于楚湘身后，忽地发现小姐的木剑上多了一块蓝色的琥珀，晶莹剔透，随着小姐的走动散发着温和的微光，这是冰晶琥珀。
当下冰晶琥珀甚是难寻，珍贵非常，而小姐前些日子又拜了师门，是小姐的师尊或是师兄送的吗？
画符课上，台上教习讲了一大堆理论之后，便让台下的弟子们自己画着试一试。
桌上堆叠着许多张白色的符纸，楚湘手拿毛笔，调动体内灵力，一勾一画，一气呵成地画了一个完美的符号。
随后，她又抽出好几张符纸，开始慢慢练习。现在离下课还早着呢，她可以多画一点。
“这个笔画勾连的角度应该更大一点。”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楚湘抬眸，撞进了一个温柔的眼神中，是符术课的温教习。
“谢谢教习。”
她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立马又按照教习的指导画了一张。
“画的不错，比一些本院的弟子画的都好。”教习夸赞道，“你就是静微最近新收的弟子吧。”
“嗯，是的。”楚湘乖巧道。
静微长老徒弟少，再加之自己也是天才剑修，所以在楚湘被收为亲传后立马变得蓬莱皆之，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
温教习又笑道：“怪不得她肯收你，天资确实高。”
谢时坐于楚湘身边，看着教习细心指导她，眸光微动，小姐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被人喜爱的吧。
走出法修院后，楚湘和谢时告别，然后便来到了斋堂。
这几日她一直在天玑峰修炼，发现确实方便了许多，不仅灵气充裕而且无人打扰，于是待在那里的时间便越发长久。
*
天玑峰，望月阁。
“师兄，我给你带吃食啦！”楚湘刚踏入阁子便大声道。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发现师兄竟是要处理公务的。剑修院中，大部分弟子都唯爱打打杀杀，整日不是和这个比试就是和那个决斗，而且几位亲传中也只有虚子澄相对来说是个安静的性子，懂得文书之事，所以很多事务便经由静微真人再到了他的手中。
比如此刻，师兄的桌上便堆着起码有一人高的文书，第一次看到这幅场景时，楚湘就差喊虚子澄“陛下”了，真像她曾经看过的古装剧中皇帝批阅奏折的场景啊。
楚湘来天玑峰时，虚子澄便感受到她的气息了。
清甜的嗓音传入耳中，虚子澄自繁杂的文书中抬眸望去，果见一少女蹦蹦跳跳的向他走来。
深蓝色的裙裾在空中飞扬，配合楚湘今日的双髻，一蹦一跳的像一只小兔子。
“啪。”
她将食盒放到桌子上，然后娴熟地打开，开始报菜名：“师兄你看，我今日给你带了银耳莲子羹、清汤抄手、梅花糕、酸汤肥牛……”
她来望月阁这段时间，一次也没见过虚子澄去过斋堂，以为是师兄太忙了没时间用膳，于是便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任务，决定每天都要帮师兄带吃的。然后今日因为江寒月才知道蝴蝶琥珀原来那么珍贵，便决定在原有的基础上给师兄再多带一些好吃的。
伴随着她拿出一盒又一盒的吃食，面前的圆桌几乎都被摆满了。
虚子澄轻轻挑眉道：“今日怎得这么多？”
这几日楚湘日日给他带膳食，不过他本就对吃食不甚在意，也就随着她去了。
楚湘坐至虚子澄对面，小声道：“我听闻那块琥珀很贵。”
虚子澄轻笑：“原来是因为琥珀的事情啊。我送你的礼物，不用太在意。”
他拿起汤勺，给楚湘舀了一碗莲子羹。
“可是我怎么能白收师兄礼物呢。”出身于商贾之家，楚湘自小便明白没有什么是白得的，不过都是些利益的交换。
虚子澄淡淡一笑，漆黑的凤眸中滑过一丝笑意：“因为我喜欢。”
“啊？”
楚湘一愣，刚刚拿起勺子的手又顿住了。
师兄，喜欢什么？
虚子澄又是一笑，给楚湘分了一块梅花糕：“我喜欢给师妹送礼物便送了。师兄给师妹见面礼，天经地义，我怎得好意思让你再送我什么。”
原来是说礼物啊，楚湘不动声色，内心却滋生出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见楚湘不说话，虚子澄又道：“如果想要报答的话，那就每天陪我一起用膳吧。”
“可以吗？”楚湘抬起眉，双眼亮晶晶道，刚浮现的莫名情绪又迅速消散了。
“当然。”
虚子澄轻笑，眼角好似绽开桃花。
第19章 “怎么？不愿让我看？”
花香袅袅，明窗幽寂，烛火摇曳。紫檀书柜中是一本又一本的书，关于剑术的、医术的、咒术的，甚至还有乐谱。
楚湘第一次见到时非常惊讶：“这些都是师兄的吗？”
虚子澄轻笑：“之前是，不过现在不是了。”
“嗯？”
“现在也是你的了。”他解释道，“这有些是师尊的藏书，你既是师尊的弟子，那么这些也是你的。”
楚湘眉眼弯弯，当下立马道：“那我岂不是可以少跑几趟藏书阁了？！”
此后，楚湘在望月阁待的时间越发长久。
“这些都该怎么画啊？”
当下，楚湘坐于桌前，桌上散乱着一张又一张的符纸，还有一本摊开的符书。花瓶里插着几枝粉白的海棠，是楚湘前几日摘的。
这本书是刚刚虚子澄给她的，见她一直埋头在那画符，道了句天资不错，然后便在书柜中拿了本进阶的书给她。
拿到中阶符术书后，楚湘才明白今日自己学的不过是最简单的罢了，她真是高兴的太早了。
符书上的图案相比白日学的更加复杂，笔画也更加繁杂，她下笔之时竟感到灵力堵塞，画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案。
楚湘：感到自信有受打击。
接连失败几次后，她的心情逐渐烦躁，也愈挫愈勇，就不信还画不出来了！
虚子澄正坐于一旁批阅文书，长长的银发散于腰际。
察觉到身边少女的心情，他问道：“怎么了？”
楚湘叹气：“有些难，画不出来。”
“是吗？”虚子澄起身，“我来看看。”
“啊？”楚湘有些慌乱，连忙伸手遮住自己刚刚因为烦躁画出的鬼画符，她可不想把这些让师兄看到。
“怎么？不愿让我看？”虚子澄已站至她的身旁，垂眸望着她。
身后袭来一阵花香。
楚湘抬眼便撞进了那双如水凤眸，师兄精致的脸近在眼前，她有些难为情道：“画的……太丑了。”
虚子澄淡淡一笑：“那我来教你。”
楚湘小声道：“那你不要看我手上的这张。”
“好。”
待楚湘把自己的鬼画符收起来后，虚子澄重新拿了一张符纸，然后又一手握住她手中的紫毫笔。
师兄的手好似冷玉一般，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且非常有分寸，距离她的手有一段距离，没有碰到。
拜师那日静微真人便与她说过，师兄精通百家，不仅是剑术，甚至是符术、医术也十分擅长，所以楚湘自是十分相信他。
感受到身边少女的心情，虚子澄柔声安抚道：“你今日才初学画符，不用强求太多。”
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如玉石坠入泉水，泛起阵阵涟漪。
第一次距离师兄这么近，楚湘白皙的耳尖不知不觉间浮现了一抹红。
师兄生得是真美啊，雪白的头发垂落在胸前，好似染上月光，乌黑的睫毛彷佛蝶翼，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显得尤为精致，似水中冷月。
“专心，看我动作。”好听的声音又传来。
“嗯。”
楚湘收敛心思，随着虚子澄动作手指微动。
她问道：“师兄当时从初学到中阶学了多久？”
“我吗？”虚子澄垂眸一笑，“第一次就是中阶符术。”
楚湘：“……”
好吧，她才不想和这个学神比。
师兄精于此道，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瞬间，楚湘面前便多了一张离火符。
楚湘眨眨眼，她还没有看清呢。
“会了吗？”
楚湘：“……”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一次就会了吗？！还画的这么快？！
“没有。”她摇摇头，随后道，“师兄，可以再来一次吗？我没有看清。”
虚子澄低声道：“好。”
然后又一连带着楚湘画了好几张符箓，动作很慢，不过依旧连贯流畅，轻灵飘逸。
楚湘一边记着虚子澄的动作，一边紧盯着符纸上的图案，就在这过程中，她感到好似有所明悟。
“好了，现在你来试试。”虚子澄放开拿住毛笔的手。
楚湘独自握着紫毫笔，调转自身灵力，回想着刚刚师兄的动作，开始在符纸上画起来。之前自己动笔时的滞涩感没有了，这次她下笔流畅，虽然不如师兄画的那般好看，不过总归是画出来了。
从虚子澄的角度看，少女神色认真，手腕白皙，握着紫毫笔的手小巧非常，骨节处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楚湘欣喜道，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师兄，你看，我画出来了！”
虚子澄轻轻挑眉：“画的不错，第一天就能画出中阶符咒。”
楚湘谢道：“那还得感谢师兄的教导。”
随后，楚湘一鼓作气，坐于桌前，一连画了好些符箓，誓要画出师兄那样完美的符箓。
夜越来越深，万籁俱寂，转眼已到子时。
楚湘看符书看累了就又换了本剑法书看，越看越困，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可转眼看师兄这会儿已经批阅完公文也开始看书了，丝毫没有疲乏之意。
不行，我不能比师兄差。
她打起精神，继续领悟剑法，剑法看累了后她又去拿了本灵药大全。在眼皮撑不住打架后，她终于准备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了。
耳边传来了少女浅浅的呼吸声，虚子澄由书中抬起眼，看到了楚湘安宁的睡颜。昏黄的烛火下，少女纤长的睫毛似团扇一般，在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无声一笑，没有叫醒楚湘，而是拿出一张毯子，给她轻轻盖上。
师妹修炼还真是勤勉。
*
翌日，楚湘按照往常的时间醒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翠绿的枝叶洒在她的脸上。
眼皮掀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枝蓝色的桔梗，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看起来娇艳欲滴，窗外是几棵花树和一地花瓣。
这不是她的舍馆。
那么，现在这是……
迷迷糊糊间，她想起昨日自己好像没和师兄一起回舍馆，好像也没有彻夜修炼，而是看书把自己看睡着了。
看书把自己看睡着了……
她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毯子，是师兄给她盖得么？
算了，不管了，看书犯困也实属正常，再说她昨日那么累。
楚湘揉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不想，转眼却对上了一双凤眸，她呆滞片刻，意识到是虚子澄后又迅速把头扭过去。
虚子澄：……
楚湘不想抬头，她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有没有说梦话，有没有做出什么不雅动作……
“要去上早课了么？”虚子澄不知道到少女的小心思，直接问道，他又一次在楚湘身上体会到了名为“疑惑”的情绪。
“嗯。”楚湘还是没有看他。
“在想什么？”
“在想我怎么能看书时睡着。”少女依旧低着头。
“修炼时感到疲乏实属正常，况且你也不过筑基。”虚子澄安抚道。
楚湘闷闷道：“师兄，这里有镜子吗？”
“没有。”虚子澄淡淡道，旋即明白了楚湘想要做什么，女孩子是要梳妆打扮的。
“想要梳头吗？”
“嗯。”楚湘点头，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她准备豁出去了。睡姿什么样都被看到了，梳个头又算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