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又觉得太生硬，补了一句：『您忙完了吗？』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语气好像在邀功似的，显得她很在意他有没有回复。
林鹭禾把手机扔到一边，跳起来洗漱。绝对不是在等他回复。她对着镜子刷牙，气呼呼地想。那位关总在纽约养尊处优，哪会在意她？
但至少是时隔两三个月，还记得她，应该有印象吧？
不，应该说，印象深刻吧？
林鹭禾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往洗手台上的手机瞟。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林鹭禾含着满嘴泡沫愣住，又不敢马上去看。她慢条斯理地漱口，擦脸，连护肤品都一样样抹完，才假装不经意地拿起手机。
是他。
『刚开完会。纽约这边在下雨。』
林鹭禾盯着这句话发呆。这算什么回复？明明是她问他忙完了没有，他却说纽约在下雨？而且为什么要告诉她天气？
正想着措辞，对方又发来一条：『你们那边应该是早上？今天去博物馆？』
林鹭禾心跳漏了一拍。这人怎么回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昨天不是还爱答不理，今天怎么主动问起她的行程了？
她小心翼翼地回：『嗯，要去。今天有一尊佛像要修复。』
消息显示已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鹭禾站在镜子前扎头发，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关总这个已读不回的习惯，还真是一贯作风。
结果发卡还没别好，手机又亮了：『修复完给我看看。』
这一次，轮到林鹭禾已读不回了。
因为……他太犯规了。
早上九点半，林鹭禾急匆匆去了博物馆。
她想了想，拍了张博物馆修复室的工作台：『这是我的工作台，您看。』
『您？』
林鹭禾正在调墨，看见消息赶紧擦了手：『啊？』
『叫我关禛就行。』
林鹭禾盯着这句话,脸有点发烫。这算是在拉近距离吗？她咬着唇想了半天该怎么回。
『好的，关总。』她最后还是规规矩矩地回。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那叫关禛？』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嗯。』
一天下来，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几句，隔着时差，都是些工作上的事。关禛回得很慢，语气也是不冷不热的。
『今天这尊佛像的断口处理好了。』临近下班，林鹭禾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照片里露了一只手，她的手也生得很好看，指尖如葱，十分修长。
关禛却没有回复。
估计是在睡觉。
林鹭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点开朋友圈。她已经把可见期限改成半年了，但翻了翻，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看的内容。就两张生活照，一张是她在修复室专注工作的样子，一张是前阵子康师姐给她拍的，两张都非常漂亮。
不够吗？
林鹭禾又点开小红书：《如何用朋友圈吸引男生注意》、《高段位女生的朋友圈经营法则》......
她一条条翻着，忽然看到一句：要若即若离，保持神秘感。朋友圈不在于发得多，而在于发得巧。
林鹭禾咬着唇，挑了张最近和顾梦出门骑自行车的照片，是她坐在长椅上的半身照，气质样貌都非常出挑。
林鹭禾调了个滤镜，配了个向日葵的表情。
发完她就后悔了。会不会太刻意？他会看到吗？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点赞来得很快。
但她发现是师兄和师姐，还有一二三四五的同学和朋友。就是没有关禛。连丁裕安都给她点了个赞，还评论了句“好看”。
两个小时过去了。
林鹭禾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
关禛这会儿在健身。
纽约时间早上七点半。
曼哈顿中心商务区，玻璃幕墙的写字楼第十层。健身房里充斥着器械运转的声音，晨光穿过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把整个空间映得通透。
关禛在跑步机上匀速奔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他穿着黑色运动背心，肩背的线条流畅有力，腰线收得极窄。薄汗顺着脖颈滑落，喉结轻轻滚动。
蓝牙耳机突然响起，是丁裕安。
“关总啊，哥哥，起床了吗？”
关禛看了眼跑步机上的数据，语气淡淡的：“有事？”
“啧，我说你看朋友圈不？”丁裕安那边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林小姐发照片了，挺好看的。”
关禛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你没事做？”
“我这不是关心下你嘛。”丁裕安笑道，“你看没看？”
关禛没说话，调高了跑步机的速度。
“诶，你这人，”丁裕安叹气，“人家主动加你微信，昨天加，今天发照片，你好歹表示下？你这样冷着，人家小姑娘该怎么想？”
关禛盯着跑步机上的数据，语气更冷了：“你很闲？还有空给人评论'好看'？”
第12章 Chapter 12
“哟？”丁裕安眼睛一亮，“你这是吃醋了？不是说没看朋友圈吗，怎么知道我评论了什么？”
关禛抿着唇不说话，继续跑他的步。
“关总啊，”丁裕安循循善诱，“林小姐条件多好，家世清白，人也漂亮，最主要是......”
“最主要什么？”
“最主要是，她好像真的不是冲着关家来的，我都自我介绍了，她也知道你是我老板。”丁裕安意有所指，“你说那天在滑雪场，她连你微信都懒得加，这年头，哪个女孩子见了你能这么淡定？”
关禛的手指在跑步机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所以呢？”
“所以你倒是表个态啊。”丁裕安恨铁不成钢，“人家发朋友圈你不点赞也就算了，最起码回个消息？你看看你上次回她什么时候的事了......”
关禛按下暂停键，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汗：“管得太宽了。”
“诶，别挂......”
电话被掐断了。
关禛站在跑步机上，打开手机。他其实一直没关朋友圈界面，那张照片就在屏幕上。阳光下的女孩笑得温婉，是很漂亮，模样招人。
他看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做，直接退出了微信。
差不多晾了大半天，等他冲完澡换上西装，开车去公司开会，路上，才想起她昨天那条消息还没回——佛像断口处理好了。
他瞥了眼照片。
手很好看。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天。
关禛偶尔回她几句，大多是工作上的事。林鹭禾也不敢太主动，生怕显得刻意，就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主要还是因为第一次，她业务不熟练，熬夜学习撩人知识，到底比不过人家天赋好的。
有时候她半夜睡不着，会点开他的对话框。那些简短的对话记录就像一条静止的河流，看不出任何涟漪。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地翻看。
月底，机场。
“露露，行李箱给我。”康师姐接过她手里的箱子，“这么大个箱子，你拖得动吗？”
林鹭禾笑着摇头。她今天穿了件驼色大衣，围了条米色围巾，整个人清丽极了，半个机场的人经过她时都会不由自主回头。
“去趟洗手间。”她说。
镜子里，她补了补口红，忽然想起关禛这会儿应该也在飞巴黎的路上。他们大概要去参加同一个展览和宴会，却连句“一路顺风”都没说。
“丫头，快点。”张莼在外面喊她，“马上该安检了。”
林鹭禾收起口红，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要在巴黎待半个月。昨天晚上，她给关禛发送了一条自己今天要坐飞机飞巴黎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
半个月的时间，或许......
手机震了一下。
她下意识点开，以为是航班提醒。结果看见一条消息：
『到了告诉我。』
第13章 Chapter 13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林鹭禾的回复是：『马上上飞机了！要关机了~』
她没问关禛是不是会去，关禛也没主动提。
她虽然得到了消息说他会去，但其实并不确定。
十一个小时的航程。
林鹭禾靠在窗边，红色毛毯散开搭在身上。阳光从舷窗洒进来，照得她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睡得很浅，时不时被颠簸惊醒，却又不愿意错过窗外的风景。
云层在机翼下翻涌，像一片无边的雪原。
上午，巴黎戴高乐机场。
“佛像的数字模型已经做好了。”张莼走在前面，身材高挑，“下午两点去卢浮宫和他们对接。露露，你先回酒店休息，养好精神。”
这次来巴黎，主要是为了一尊唐代佛首。
上个月，一位旅居巴黎的华裔收藏家找到张莼，说是想把这尊流落海外近百年的佛首送回国。佛首原本属于敦煌某处，年代相当珍贵。
但运回国内之前，需要做非常细致的修复和保护。卢浮宫那边也很感兴趣，主动邀请他们来做修复方案的演示。
“露露。”张莼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初步的修复方案，你再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佛首的裂纹处理很关键，一定要万无一失。”
林鹭禾接过文件，轻轻点头。她知道这次任务的分量。敦煌文物的回归，每一件都意义重大。而她能参与其中，是张莼对她的信任。
“对了，”康师姐凑过来，“听说这次Aether的技术团队也会来。他们的VR系统在文物修复领域很有建树，这次正好可以用上。”
林鹭禾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上次在博物馆试用过他们的系统，可以精确到每一处断痕的修复预演。而现在，她即将和系统的设计者见面。
“不知道那个关总会不会来啊？”康师姐忽然感慨，又跺跺脚，“我都回国三个月了，还忘不掉！”
林鹭禾侧头看她。康师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却还是对关禛念念不忘。倒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纯粹是种惊艳。
“你是不知道，“康师姐托着腮，“那种男人现实中太少见了。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偏偏又是技术天才，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就做出这么厉害的系统。最绝的是，生得那么好看，偏偏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林鹭禾低头看手机，假装漫不经心地打字：『刚落地，和我师父他们去酒店。』
等了一会儿，又发：『我有点晕车。』
关禛没有回她消息。
车子驶过塞纳河。巴黎的初春比北京稍微暖和些,她把围巾裹紧了些,望着窗外不远的铁塔出神。
手机锁屏亮起，是她和顾梦的合照。
在酒店放下行李后，下午两点，卢浮宫修复部。
“林小姐？”一个戴眼镜的白人女性朝她伸出手，“我是Sophie，Aether的技术总监。关总让我来配合你们的工作。”
林鹭禾和她握手。Sophie看起来三十出头，举止干练，年轻漂亮。而林鹭禾因为英文更好，被师父派过来沟通。
“这是我们最新的建模数据。”Sophie调出3D图像，“您看看，佛首的每一处裂痕都已经扫描完毕。”
专业的话题让林鹭禾渐渐放松下来。她凑近屏幕，认真地研究着数据，并提出自己的见解。
“Cris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Sophie笑着说，“果然名不虚传。”
“Cris？“林鹭禾提出疑惑，“是……”
Sophie说：“就是关总。”
“噢……噢！”林鹭禾眼睛轻轻眨了眨，没有说话，没在工作时间询问Sophie关禛的事，也没问她他会不会来。
接下来两个小时，林鹭禾完全沉浸在工作中。她用流利的英文向Sophie解释中国传统修复工艺的理念，偶尔蹦出几句法语术语。
“您的建模做得很棒，”她指着屏幕上一处细微的裂纹，“但这里需要注意，敦煌佛首的彩绘工艺很特殊。我建议在扫描时加入光谱分析，这样能更准确地还原颜料的成分。”
Sophie惊讶地看着她：“您懂光谱分析？”
“学过一点。”林鹭禾温和地笑笑，“在修复古代壁画时经常用到。”
她打开平板，调出自己之前做的数据模型：“您看，我根据敦煌其他时期的佛首做了对比分析。这种工艺在唐代中期很常见，但到了晚期就改变了......”
Sophie听得入神，不停地记笔记：“难怪关总说，一定要和您合作。这些细节，恐怕只有真正懂传统工艺的人才能发现。”
林鹭禾愣了一下。原来他不只是随口夸她，是真的......看出了她的专业水平？
“明晚卢浮宫有个晚宴，”Sophie收起笔记本，“关总应该也会来。您和张教授一起来吗？”
林鹭禾抬首：“他来吗？”
“是的，”Sophie点点头，“他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巴黎时间晚上十一点，林鹭禾刚从餐厅回来。她和康师姐忙活了一整天，晚饭都是临近十点才吃上。
回到酒店，林鹭禾把从北京带来的晚礼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这是一条象牙白的丝缎长裙，剪裁简约大方，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露露，你带了高跟鞋吗？”康师姐正在熨自己的裙子，“我怎么觉得你这次收拾得特别用心？之前你都随便应付的。哇你的鞋好漂亮，Jimmy choo？”
“淘宝货而已。”林鹭禾拿出手机编辑消息：『Sophie说你要来？什么时候到？』
关禛过了一会儿才回：『早上飞。』
纽约到巴黎的航程要七个半小时，那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家吧。林鹭禾看了眼时间，算了算时差，他明天晚宴前不一定能到。
关禛问她：『你住哪个酒店？』
林鹭禾发了酒店名字给他，说『塞纳河旁边。』
关禛：『漂亮吗？』
林鹭禾坐在床边打字：『怎么，关总要跟我住一个啊？』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林鹭禾马上补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关禛的回复来得很快。
林鹭禾：“…………“
这人怎么这样啊！她把脸埋进抱枕里，恨不得把自己闷死算了。关禛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最要命，明明每句话都很平淡，却偏偏让人心痒难耐。
“露露？”康师姐停下手里的熨斗，“你怎么了？”
林鹭禾立刻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举着手机：“没事没事，看到个搞笑视频，哈哈哈哈......”
“啊？给我看看。”康师姐好奇地凑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