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过野说只是犁田,不怎么累。
“你呢”
贾过野低头夹菜,试探着问道:“今天上午在家做了什么,怎么去厨房了”
贾幼蕊以前从不过问灶台间的事,而且贾过野也不希望她干这些。
一是因为她根本不会做饭砍柴,怕她伤到手;二是小蕊在家里都没干过活,他怎么会让小蕊干
其实根本不用林菲交代和警示,贾过野比谁都更愿贾幼蕊活得轻松自在。
贾幼蕊说:“上午,我醒来没多久,贾玉林姐姐来家里看我……”
她看着贾过野,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今天上午,贾玉林回家后,贾幼蕊喝完粥,把碗用清水冲洗干净,她悠闲得没事可做。
贾幼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百无聊赖地走出门,站停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发呆。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炊烟味,到了做饭的时候。
贾过野还没回,贾幼蕊走进厨房,看看自己能帮忙做些什么。
看见地上有个冬瓜,贾幼蕊拿刀片下一环,切干净皮,在水缸里舀一盆水洗干净。
好久没切过菜,她谨慎地拿起刀,一片接一片地慢慢切,态度认真得很,鼻尖都渗出了薄薄的汗。
贾幼蕊用了挺久的时间,切完了整环冬瓜。
她把刀放下,放松地揉了揉胳膊。
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她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比如炒土豆丝和西红柿蛋汤,但以前用的是电饭锅和天然气灶,看着笨重庞大的柴火灶,贾幼蕊心里有点没底。
做饭她可能不会,但烧火应该不难的吧贾幼蕊如是想道。
柴火灶旁边有个大木墩和一堆木柴,木墩上放着一把斧头,木墩表面是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劈柴痕迹。
贾幼蕊仔细回忆着使用柴火灶的步骤。
首先要点火。
嗯,没错。
贾幼蕊点了点头。
灶边就有一堆干稻草,贾幼蕊拿起一小把,用灶台上的火柴点燃,然后将稻草放进灶膛。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贾幼蕊露出轻松的笑容。
接着便是放柴火了,她从一堆木柴里挑出比较细的一根。
柴火堆小小地塌陷了一块,贾幼蕊暂时先不管,她想着等把火烧起来再整理。
柴火被轻轻地放上去。
啪,火灭了。
贾幼蕊睁大了眼睛。
贾幼蕊不死心,又点燃了一把稻草,放进去。
重复之前的动作。
放木头。
火又灭了。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贾幼蕊陷入了怀疑之中。
要把柴火劈细一点吗
贾幼蕊吃力地拎起重重的斧子,把一根木柴竖放着。
一斧头劈下去,木柴滚得老远。
她捡起木柴,再试了几次,她也是次次劈到了大木墩。
贾幼蕊累得腰酸背痛,浑身发汗,但木柴只被伤了点皮屑。
没办法,她只能把木柴又一次捡起横放在木墩上,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歪歪斜斜地劈好了。
贾幼蕊满身的汗,用手掌给自己扇风。
此时灶膛里的火已经熄灭了,贾幼蕊再次点燃了一束稻草,充满希冀地把千辛万苦劈好的木柴放进灶膛。
啪!
又灭了
她没辙了,丧气地垂着手,愁眉苦脸地陷入了无尽的忧伤。
这时,贾幼蕊才隐隐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贾过野听完她的叙述,眼底含笑。
他温声说:“下次不要拿斧头了,小心伤手。”
贾幼蕊点头,她也知道自己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她眼睛亮亮的,说:“那我帮你切菜吧,我把准备工作做好,这样你每天回来烧火做饭就行了。”
贾过野想说不用麻烦你。
但看着贾幼蕊兴致勃勃的模样,他不忍拒绝,只缓缓道:“也行,但是要小心刀。”
“没问题的。”贾幼蕊一脸自信:“你看,我今天的冬瓜是不是切得挺不错的”
贾过野:“确实。”
“那个贾玉林姐姐,”贾幼蕊好奇地问:“她和上次来给我们家送鱼的贾玉敏是姐妹吗”
“是的。”贾过野看着她,说:“她是姐姐。”
“我感觉她人挺好的。”贾幼蕊说。
她回想起贾玉林感觉说错话就马上向她道歉的模样,觉得这个大姐姐很有礼性。
闻言,贾过野筷子一滞。
第38章
贾玉林是个好人吗
贾过野想说什么,最后没说
他想,虽然贾玉林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是她也不会伤害小蕊。所以有些事,也就没必要让小蕊知道了。
经历了下田被稻草割伤小腿,烧火被糊了一脸灰,贾幼蕊自然不敢再乱“帮”贾过野。
但是她如此清闲,看着贾过野忙里忙外,自己只能给他洗洗菜,切一切,贾幼蕊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而且,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待整个下午也挺无聊的。
贾幼蕊原本就是个极黏人的,她从小就被父母和兄姊包围着长大,没怎么体会过孤单的滋味,一有机会就做条小跟屁虫,最喜欢黏着宠她的家人撒娇。
偏偏她可爱极了,无论是爹娘,还是哥哥姐姐,都疼她跟眼珠子似的,喜欢让她贴在身边。
后来的她,却只愿意独处一室,形单影只。
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鄙夷讥讽的流言,凶狠的骂声根本不是心性极单纯的贾幼蕊能承受得起的。
从小就被千娇万宠着无忧无虑长大的她哪里受得了这些
贾幼蕊被逼着躲到了角落里她惶恐不安,惊弓之鸟般地看着这可怕荒唐的一切,一双琉璃珠似的大眼睛大多数时候总是湿的。
她每天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看见人就怕。
脆弱到了极点的贾幼蕊,连家人的安慰也没有用,她只愿意在自己的房间里躲着只想离所有事情远远的,生活如同行尸走肉。
……
贾凯谦怕,女儿这样,要么死掉,要么有一天会疯掉。
两人吃完了饭,贾过野在收拾碗筷,贾幼蕊坐着喝水,捧着的杯子挡住了半张小脸。
贾幼蕊想了想,她说“下午我来给你送水吧。”她刚记起了上次那个小妹妹提着水壶给家人送水的事。
贾过野端着碗筷,欲转身的脚步滞住。
“我带的水够喝了。”
他温声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不你在家休息”
贾幼蕊摇摇头。
“一整个下午呢,我不要休息那么久。”
她表情含娇,语气带着点委屈。
“行。”贾过野微微点头:“你来也好。”
……
贾过野越来越确定,小蕊从阴霾中走出来了。
他很开心。
贾凯谦喝多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院子里林菲正在晒土豆片,听见他走过来的声音都没抬眼。
贾凯谦心不在焉地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最后走到了林菲身边。
林菲蹲着麻利地往纱窗网上码煮好切好的土豆片,完全无视了他。
贾凯谦叉着腰,装作漫不经意地左看右看。
……
最后,贾凯谦坚持不下去了。
“蕊蕊呢”他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你没留她在家多住几天”
他想着蕊蕊怎么不在家呢她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老婆子肯定舍不得她的。
“留了呀。”
林菲瞄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蕊蕊不肯住,走了呗。”
她轻描淡写地说“小宝被她爹嫌弃,她怎么敢再在家里多待啊”
贾凯谦脸色骤然一变。
他离林菲更近,倾着头,语气有些激动:“真走了”
林菲说“你刚才不都看了一圈了吗,难道看到人了吗还问”
林菲把码满了土豆片的纱窗网端起,放到太阳下晾晒。
贾凯谦真是后悔不迭,暗骂自己昨天端着个什么劲儿呢。
他想,女儿好不容易愿意回家,还是给他贺寿呢,却又被他给伤到心了。
贾凯谦心里真是难受极了,心疼坏了,恨不得现在就赶去河对岸的村子。
如此想着贾凯谦顾不上洗漱了,他一脸焦急地冲向门外。
还好林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脸也不洗,你急急忙忙地去哪儿呢”她问。
贾凯谦说“我要去跟蕊蕊解释一下,我昨天喝了酒有点上头。”
他脑袋还迷迷糊糊的,喃喃道:“要去找蕊蕊,我做错了,得跟她道歉,这孩子心里软和,不能伤她。”
林菲哭笑不得她只是想阴阳怪气一下这老头子,谁叫他昨天不理女儿害得蕊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但她也忘了,贾凯谦对蕊蕊的珍视和他那轴脾气。
这不宿醉刚性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就要往外跑呢。
林菲扯着他的手往回走,说“别去了。”
贾凯谦被拉着后退,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拦着我做什么让我去……”
“蕊蕊过段时间就回来啦。”林菲拉他不动,看着他着急上火的样子,憋着笑打断他的话。
她把自己挽留小蕊在家住几天,小蕊说要回去,不想给家里添麻烦的理由说给他听。
贾凯谦心里这才舒服了些,但他还是不太放心,认真地问林菲:“蕊蕊真的没怪我吧”
林菲说“你放心吧,以为女儿跟你似的那么幼稚”
“这个年纪了还跟女儿摆脸色,糟老头子我真的是不想说你。”
贾凯谦摸了摸额头,表情懊恼,手在口袋里摸着什么。
林菲轻踢了他一脚,说道:“别抽了,赶紧去打水洗洗吧。”
她捏了把鼻子,笑着说“一身酒味,也不怕熏到了小蕊就想往外走。”
贾凯谦仍然自顾自地掏出烟盒点燃,轻声说“等等,我现在脑子还有点胀,抽根烟缓缓。”
林菲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却转身为他去准备换洗的衣服和打热水。
……
这边,贾玉林贾玉敏两姐妹站在一个角落里挨着小声说话。
“你说真的你亲眼看见贾幼蕊给贾全辉送了信。”贾玉林惊讶地说“还亲眼看见贾幼蕊拉着贾全辉的手了”
贾玉敏摇摇头:“不是。”
贾玉林疑惑地皱着眉头:“你刚才不是说你看到她俩在河边手拉手”
贾玉敏表情很勉强,不甘不愿地说“不是贾幼蕊拉全辉哥,是全辉哥主动拉贾幼蕊的。”
虽然贾玉敏一直都跟自己说是贾幼蕊勾引贾全辉的,但她必须承认,那次是全辉哥主动的,只
不过贾幼蕊也没拒绝就是了。
呵,她想,说不定贾幼蕊是故意的,勾引着全辉哥拉她的手呢。
贾玉林无语地“啧”了一下,对妹妹说“你这孩子,就是实诚,谁主动的有什么重要的,两人牵着手才是最伤风败俗的。”
她连声叹气,“哎,看来是我冤枉你了,原来她俩真有些不干不净的关系。”
“做了媳妇还不老实,过野他真是作孽哦,哎。”
“是吧姐姐,我可没乱说哦。”
贾玉敏终于在姐姐面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很开心。
不过,转而她立马又说“不过姐姐,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要是坏了全辉哥的名声就不好了。”
“姐姐”
“姐姐”
贾玉敏见贾玉林发着呆,神游天外的样子,推了她两下,“姐姐,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哦。”
贾玉林回过神来,摸摸妹妹的头,和气地笑了笑,说“放心吧,姐姐怎么会不听你的话呢。”
贾玉敏满足地笑了,亲昵地说道:“姐姐,你真好。”
能这样和姐姐说体己话可真好啊,她想,要是姐姐能一直住在家里就好了。
贾玉林任妹妹抱着她的手臂,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第39章
贾过野洗完碗筷,走出厨房。
走到一半,他又折了回去,在橱柜里找出一个薄薄的玻璃瓶。
干农活时,有人嫌麻烦不带水,有人只带了一瓶水不够喝,于是便让家人来田里送水,送水的人一般直接提着家里的大茶壶。
但贾过野想到她力气不大,腿上又有伤,便给贾幼蕊选了个轻点的容器。
他把瓶子洗干净,装上水,放在厅堂的桌子上,很显眼,确认贾幼蕊醒来走出房门就能看到。
给贾幼蕊把出门要带的东西准备好,贾过野才回房间休息。
……
贾幼蕊醒来后,披着满头柔顺的长发走出屋子,果然一眼看见了桌上装满水的玻璃瓶。
贾过野已经出门了,太阳正烈着玻璃瓶边上还有一顶草帽。
想到他细心地给自己准备的样子,贾幼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微微一笑。
她打了盆冷水,洗了把脸,醒醒神。
接着她把密密的青发挽成一个发髻,用皮筋绑牢实。
贾幼蕊照了照镜子,拿起钥匙放在兜里,戴上草帽,抱着水瓶出门。
……
贾过野裤脚挽在膝盖上,一手攥着育好的秧苗,一手插秧,一块白毛巾搭在他的脑袋和脖子上,挡着炽热的温度灼烤皮肤。
太阳毒辣,刺痛着皮肤,一丝风也没有天地间仿佛一个没有边际的蒸笼,热意源源不断地生出。
越是这种时候,干活更要快,为的是一鼓作气,一旦慢下来或者停下来,享受到放松休息的轻松滋味,心里便懈怠了,很难再打起精神。
好些人在心里叫苦不迭,贾玉敏虽然很想休息,但看着身边的姐姐正毫无怨言地麻利干活,她咬咬牙,又弯下了腰。
贾过野比其他人都忍,更能吃苦,别人都休息一轮回来了,他还继续干着活。
让人睁不开眼的剧烈阳光,呼吸着都胸闷的沉闷空气,浑身都是劳累的酸痛,有人手被晒得脱皮,有人嘴唇发白,有人头脑开始变得混沌,在将要中暑昏倒之前,被家人搀扶着坐到了树荫下,喝着清凉的水,大口大口地呼吸。
贾过达和张如玉夫妇俩都坐在荫凉处休息,两人轮流喝几口带来的水。
“如玉,给我捏几下腰子。“贾过达把背向着她,说就是中间那块,我那里酸得没知觉了。”
张如玉瘫坐在地上,自己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恨不得躺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