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贾过野急急忙忙地披了件衣服进厨房来查看情况，头发还滴着水。
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轻轻一笑。
走近，贾过野执住她的手，细细查看。
贾幼蕊脸上有些发烫。
贾过野放下她的手，看着偏头的她，声音柔和：“还好人没事。”
……
今天生意不错，还没到中午，贾过野已经卖完了饼。
正当他准备收拾回家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向他走来。
看清那人的模样，贾过野马上放下了手中的木担子。
“幼倩姐。”贾过野的态度很恭敬。
“过野，来，坐这儿。”贾幼倩走到树荫处坐下，指了指旁边的空地，脸上含着笑意
贾过野坐下。
“我来县里有点事，想到你可能在这里，就过来看看。”贾幼倩笑笑：“差点就没碰上。”
贾过野看贾幼倩的样子，总觉得她跟以前不同。
“我这次回家见到小妹了，她精神比以前好多了。”贾幼倩说：“过野啊，真的谢谢你了，看来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他没看错人。”
“没，我没做什么。”贾过野说：“是小蕊自己走出来了。”
“别谦虚了。”贾幼倩说：“我看得出来，小蕊现在挺依赖你的。”
贾过野头微微低着，眼神盯着一处地方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要一直对我们小蕊好啊。”贾幼倩感慨地说道：“以后你要是敢变心，我和哥哥不会饶过你的。”
“不会的。”
贾过野语气很淡，但却又十分郑重：“姐，你放心。”
贾幼倩看着他认真承诺的样子，表情似乎凝了一瞬间，但马上释然地一笑：“好，姐相信你。”
“姐，你还有什么事吗”贾过野还是问了出来。
贾幼倩摇了摇头：“没。”
她笑了笑，站起身“好了，我先回家了，要不然赶不上拖拉机了。”
贾过野微微倾头：“好。”
……
“这是你大姨姐”钱立翔凑了过来：“还挺好看的呗。”
贾过野起身继续收拾东西。
“不过人看着挺年轻啊，你媳妇年纪很小么”
贾过野脑海中出现小蕊睡眼惺忪的模样，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嗯。”是挺小。
这让钱立翔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带出来看看呗。”他说。
……
到了村口，贾过野下了拖拉机。
村里的人见了贾过野：“过野，你怎么才回来快回家，你爹娘和嫂子刚气势汹汹地往你家去了。”
贾过野心猛地一落，顾不上道谢，拔腿就跑。
……
“二媳妇，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日上三竿还猫在床上睡觉，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看见婆婆连水也不倒一口！”
小黑从外面窜进来，凶狠地冲着陈秀水“汪汪“。
看见突然跳出来的黑狗，陈秀水吓得后退两步。
“哎哟，这小畜生还冲着我叫呢，你赶紧把它给我赶出去。”
张如玉连忙扶住婆婆的身子，“娘，小心些。”
贾幼蕊俯身抱起小黑，安抚地摸着暴躁的小黑，哄道：“乖。”
她这副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只顾着哄小狗的行为无疑把陈秀水激怒了。
陈秀水恶狠狠地说：“我饿了，你家里有什么吃的没，赶紧给我端点出来。”
贾幼蕊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她：“我早上还剩下半个玉米，你要吗”
“你让婆婆吃你的剩食！“陈秀水猛地一拍桌子真是反了天了，哪家的媳妇像你这么没有礼节。”
“不吃吗”
与暴怒的陈秀水态度截然相反的，是风轻云淡的贾幼蕊，她毫不抱歉地说：“那不好意思哈，没其他的了。”
眼看着陈秀水被气得黑脸发红，又要发作。张如玉连忙安抚婆婆的情绪：“老二媳妇，你怎么跟娘说话呢”她不赞成地看着贾幼蕊。
“大家都知道过野宠你，你把那过野平时给你买的零嘴儿拿些出来给娘吃呗，什么香瓜子糖花片的，能花几个钱呢。”
说着，张如玉催促道：“贾幼蕊，你还不快去，你看娘都生气了。”
“没有。”贾幼蕊定定地站着，一字一句开口道：“没有香瓜子，没有糖花片。”
你们想要的什么都没有。
“哎你这小妮子……”张如玉抬起手指，生气地想指指点点。
小黑见她对贾幼蕊不善，在贾幼蕊怀里冲着她狂吠。
……恰在这时，大门被贾过野一脚踢开。
见到风尘仆仆的贾过野，张如玉马上说：“贾过野，你知道你媳妇刚才是什么态度吗我给你学学……”
张如玉跟打了鸡血似的，正准备“大施身手”时，被一旁的婆婆按下。
陈秀水被气笑了，她看着贾幼蕊，迸射出凶意
“没有是吧”
她说：“那给钱。”这话是对着贾过野说的。
接着，她又转头看向贾幼蕊。
“我和老二他爹平时住老大家，吃的穿的都是老大家负责，没沾你们两口子一点光，找你们要点钱不过分吧。”
陈秀水一双狭小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算计，看得贾幼蕊心里厌恶，又很悲哀。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心疼贾过野。
贾幼蕊想。
贾过野走上前来，挡在贾幼蕊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这个月的钱我月初已经给了。”他只淡淡地说。
“那又怎么样我花完了呗。”
陈秀水无赖地说：“平时我又没找你要过什么，好不容易找你多要一次钱，不过分吧。”
“是啊，平时不找我。”贾过野邪地轻笑：“要钱的时候不就来了。”
……
陈秀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张如玉见情况不对，连忙说：“过野，你可不能这么跟娘说话，快道歉。”
贾过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像是在期待她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似的。
“学会顶嘴了呀。”
陈秀水阴阳怪气地说：“行啊，老二长大了翅膀硬了，为了护着媳妇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了。”
“我告诉你！”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放大“你今天要是不把钱给我，我就在你家门口口哭，不孝子，我看你还要不要脸！”
“你哭吧。”
贾过野语气平淡，颇有些四两拨千斤的意味。
他说：“我这种人，还有什么脸可以丢的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
贾幼蕊的心顿时像被泼了冰水，止不住地开始难过起来。
第49章
陈秀水大闹不止，大有一副拿不到钱就要掀翻屋顶之势，贾过野始终护在贾幼蕊身前，挡住所有的谩骂。
本来他只是平静地面对陈秀水的狂怒，直到眼见要不到钱情绪激动，越来越口无遮拦的陈秀水说
“呵，你拼死拼活赚的钱不给爹娘，当个奴才似地养着这个小破鞋……”
贾过野眼睛瞬间变红。
怒火在他的身体冲撞爆炸。
他从胸膛里吼出了一声：“滚！”他盯着还欲撒泼的婆媳俩，眼神凶得不输恶犬，配上他脸上的疤痕，整个人看上去阴森而阴厉。
陈秀水愣住了她显然对小儿子的愤怒始料未及，嘴皮子张也不是合也不是，就这么颤着唇看着他。
平白的张如玉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脖子被扼住了
“娘，要不。”她不敢再看贾过野一眼，小声地说“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家吃饭吧。”
陈秀水不甘心地说“好，好，你真是有种了”
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
贾过野始终紧紧地牵着贾幼蕊的手，陈秀水和张如玉离开很久后，他的手还是没有放开，还在微微颤抖。
……
“我饿了”
贾幼蕊晃晃他的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撒着娇：“有没有给我带吃的回来呀～”
贾过野什么都没说忽然一把把她扯到怀里抱着。
贾幼蕊乖乖地窝在他怀里，脸贴着他肩膀，温温柔柔地说“不要难过了她们不值得。”
贾过野喉咙间发出沙哑的声音：“好。”
二十多年的冷遇让他的心被锻炼成了钢铁，不会再为父母对他的任何不公待遇产生任何的情绪，他难过的只是没有保护好小蕊，让她被那样伤人的话污蔑。
贾幼蕊将小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背上。
……
吃过饭后，贾过野端着脏碗去厨房洗，贾幼蕊还嚷嚷着自己也要帮忙，但被贾过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贾过野如常一般地麻利洗完碗，把碗沥干，又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子，走出厨房，靠在泥土墙上，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的眼睛一直只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
“小蕊。”
贾幼蕊正坐在镜子前拆辫子，准备睡午觉，看见贾过野走了进来。
“嗯”
贾过野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拆了一半的辫子。
“我来。”
贾幼蕊对他无端来的亲昵有些羞意，放下手把自己的头发交给了他。
贾过野没有把她的头发拆散，墨黑柔顺的长发在贾过野生了诸多个茧子的大手中间飘逸翻飞，一个漂亮精致的花苞头成了形状。
“真漂亮。”他笑看着镜子里的贾幼蕊，夸道。
明明小时候就够漂亮了现在竟然更好看了
记得以前他刚给她扎头发时连个马尾都弄不好，精致可爱的小仙女被她弄成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邋遢，还善良地说真好看，谢谢哥哥。
贾幼蕊左看右看，也觉得十分满意。她自言自语地说“我记得，小时候好像也有人给我编过一样的发型。”
她抬头看着贾过野，嗔怪道：“我还打算睡觉呢，现在都舍不得把头发睡乱了”
贾过野蹲下在她面前与她对视。
一双深沉的眼睛平静得如同春日晴天的湖面水，贾幼蕊心里忽然就感觉有些不妙。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拿过贾幼蕊的小手，把钥匙放在她粉白的手心。
“你刚过来的时候。”贾过野笑笑：“一直哭。”
“我当时把这两片钥匙给你，你给一甩手就给丢了”
贾幼蕊脸红得像番茄，“怎么突然说以前了”
因为前世的记忆，这两片钥匙她实在是印象深刻。
……
夜晚，村里一片寂静。
“要走了吗”
“嗯。”
“他怎么没来接你”
“他家有事，在火车站等我。”
“嗯，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衣柜抽屉里的钥匙，你爹当年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照顾你，现在你要走了就拿着以后花吧。”
……
记忆的味道有些苦涩，还好现在是美好的
贾幼蕊庆幸地想。
贾过野捏着她的小手，轻轻揉捏着。
“这是衣柜抽屉里的钥匙，是爹在你初嫁之前给我的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
贾幼蕊心里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她打了个哈欠，想揉揉眼睛装得像些，但是贾过野牢牢地桎梏着她的手。
“我困了呀。”她着急地说：“你别说了我要睡觉了”
贾过野摸摸她的脸，想哭又想笑，他说“小蕊，你不需要我了”
第50章
贾幼蕊怔住，圆圆的杏眼看着他慢慢泛红。
她很难受，声音哽咽，艰难地问：“你想让我走是么”语气越来越轻。
短短一句话，她费了好大力才说出来
贾过野见她如此心碎的模样，心里难受了十倍不止。
贾过野咽下所有想说的话，只温声劝慰道：“小蕊，你应该去过你的人生了。”
尽管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小蕊离开，他自私地想让小蕊再陪陪他再陪一会儿也好……可是这样的想法让他内心的罪恶感过于深重。
贾过野不允许自己再浪费贾幼蕊的时间了。
他很爱小蕊，所以更不会忍心她的伴侣是自己。
一直以来贾过野只敢将自己当成小蕊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做一个暂时的庇佑处。如今，他确认了小蕊已经走出了阴霾，没有任何理由再将她留在身边。
贾幼蕊不说话，眼泪像珠子一样从眼眶中滑落，她哽咽道：“因为我现在不怕别人的议论了，你觉得你没有义务再照顾我了是么。”
贾过野看着梨花带雨的贾幼蕊，苦苦抑住内心喷发着的猛烈的情感。
他想说，不是的，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义务，你是我稀烂人生里最珍惜的最完美的人。
如果我还年轻，如果我是个健全的人，如果我有一张完整的脸，我会毫不犹豫地挽留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小蕊。
可是现在，他只能点点头，说：“是的。”
贾幼蕊哭得更厉害了，她才不相信他说的话，他以前明明说过他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可他的表情那么平静，贾幼蕊怎么也看不出端倪。
她擦了一把眼泪，倔着小脸：“我不。”
“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当初我过来和你住也不是自愿的呀。”
贾幼蕊，委屈地轻声说：“我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
贾过野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觉得自己耳朵在欺骗他
一会儿，他回过些神来低声说：“小蕊，你弄错了。”
“只是因为和我相处了这段时间，你产生了依赖，这不是喜欢。”
贾过野像是对贾幼蕊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你不会喜欢我的。”
语气有几分低落，却很肯定。
“难道你比我还懂我吗”贾幼蕊气他如此轻视自己，像只炸毛的兔子，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娇蛮地说：“我说是喜欢就是喜欢。”她坚定地看着他大声地重复道：“我就是喜欢你。”
贾过野笑着，手轻抚贾幼蕊的头给她顺毛：“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不会走的。”贾幼蕊将头埋进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腔，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他低头看着小蕊，良久。
……
他微张口，声音有些嘶哑：“好。”
贾过野伸出双手将她拥在怀里，抱得紧紧。
为了安慰小蕊也好，是他自私也罢。
贾过野是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