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聚集了一众大臣,皆因南俞进犯边境之事,夜里匆匆入宫商议对策。
越国公,顾容川,贤王等一众臣子皆在这里,独独少了燕王。
数十位大臣为南俞一事低声议论,吵的不可开交。
“陛下,臣愿带兵前往边境!”英国公道。
“陛下,此时我们尚且不明南俞动向,臣以为先派斥候探明敌情。”
正在此时,贤王冷笑出声。
“真是荒谬。”
这一句话如同寒风扫过,令在场的众臣纷纷安静下来,目光齐齐转向贤王,神色中带着几分惊诧忐忑。
霍瑾宸微微偏头,“贤王是觉得…众位爱卿所言皆不对么?
贤王立于大殿之中,眸中透出寒光,他缓缓扫视四周,看着一言不发的这些大臣,目光最后落在霍瑾宸身上,满含讥讽地开口,“霍瑾宸,你当真以为你有资格登上那至尊之位?你没有谋略,也没有胆识,连朝堂的臣子都难以掌控,如何能治理大征?”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大臣已然被吓得冷汗直流,神情惶恐。
“你放肆!”一旁大臣道。
他不作理会,话锋一转,语气更为阴冷:“而今南俞兵临城下,你可曾有良策应对?你这样的人,怎配成为大征的帝王?大征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一个能够带领百姓安居乐业,令敌国臣服的明君。那个人正是本王!”
“今日,本王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君主。”
一语毕,贤王端直立于大殿之上,只听“啪”的一声清脆掌声响起,顷刻间,身着黑衣,手拿长剑的一众人便迈入了勤政殿。
这些人站立在大殿上,整个勤政殿瞬间陷入一片肃杀的气氛中。
贤王微微抬手,带着冷笑示意他们停步,脸上的神情愈发得意。
“贤王!你这是何意?!御前岂容你放肆!”英国公此时神情骤变,下意识低头寻找佩剑,然御前无法带剑入内,他只得作罢,焦急之中立刻挡在霍瑾宸身前,厉声喝道。
一旁的御前带刀侍卫反应迅速,纷纷拔刀而出,将霍瑾宸与贤王隔开。
殿中的大臣们已然面色惨白,惊惧不已。
有人双腿发软躲在御前侍卫身后,口中发出低低的惊呼,“贤王,你这是谋逆!”
越国公面色惨白,紧紧靠在殿柱旁,满目惊慌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贤王竟然谋反!
这令他心惊胆颤,连胡须也跟着抖得厉害,心中的恐惧化作一股寒气,沿着脊背直窜脑后。
他猛然惊觉,脑海中掠过一幕幕往事。贤王曾助他女儿入东宫,别无所求,仅说要给王妃从西域带些宝器,孟家子弟行商多年,对西域十分了解,便请求借用他的商队运送。
因为这样,他便未曾多虑其背后的意图。
然而眼前这一幕,殿内一排排身披盔甲,手执长剑的士兵,皆非大征军队所配的军备。他终于意识到,贤王的图谋早已盘算良久。
越国公顿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冷汗直冒。贤王恐怕是借用了他的商队,将这些盔甲和武器悄无声息地送进了长安,而自己竟对此毫无察觉。想到这里,越国公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力的悔恨,他自以为聪明,却在这场大局中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当今陛下若是知晓此事自己会当如何?
越国公颤颤巍巍抬头看向了霍瑾宸。
霍瑾宸依旧坐在御案前,面色沉静,眸光如深潭般幽邃,任凭周围的嘈杂声四起,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波动,稳如磐石,岿然不动。
贤王瞧见霍瑾宸的反应并不奇怪。霍瑾宸若是轻轻松松便被吓破了胆,他如何会筹谋这么多年?
不过他如今再镇定也不过是池中物,逃不过他天罗地网的布置。
于是,贤王道:“如今,禁军都听命于本王,玄武门,永安门,都在我手里。”
玄武门自不必说,是长安城,也是大征皇宫北边的命门。长安城北边地势北高南低,由此以来也便于禁军俯冲,在此之前,大征便有皇子从玄武门破门而入,带兵直逼紫宸殿。
永安门乃皇宫南门之一,南衙禁军大多都靠近永安门。
两道门,一南一北,两路禁军直逼皇宫,也就是说,贤王已然欲夹击霍瑾宸。
贤王也知道自己是谋权篡位,能少杀人绝对不多杀人,殿内这些被他手中的禁军放进来的刺客若是直接能杀了霍瑾宸,也就不用让禁军大开杀戒。
若是说殿内他带来的这些南俞兵和死士是他除掉霍瑾宸的第一击,那么南北两门的禁军便是第二击。
贤王今日,只能胜,不能败。
那么霍瑾宸呢,他依旧稳如泰山,仿佛殿中风起云涌不过是轻尘拂袖。
贤王看着他倒也不禁冷笑,生出几分佩服,到底是从小做到大,无人敢与之一争的皇太子,哪怕再慌乱的局势他也得稳得住自己。
不着急,贤王胜券在握,不怕料理不了霍瑾宸。
霍瑾宸势单力薄,如何能赢?仅凭着大殿上这几个人么?
贤王话音未落,嘴角的冷笑尚未完全绽开,不详之感却陡然蹿升。
就在感到不妙的下一刻,霍瑾宸身后紧随着一列手持工弩和长兵器的士兵,步伐整齐而沉稳,鱼贯而出,像是一道铜墙铁壁般横亘在霍瑾宸与他面前。
第86章 杀意
“你!”贤王的脸色瞬间一变, 眼中的轻蔑与嘲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惊讶与震怒。
他愣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难以想象此刻, 霍瑾宸身边竟会有如此多的侍卫冲出。
“带了这些人,便觉得足以动摇大征的江山?”霍瑾宸声音低沉,十分轻蔑。
贤王瞳孔微缩,愤怒与惊诧交织在一起,“你如何有准备?!”
不对,霍瑾宸如何得知,他明明瞒得滴水不漏!
旋即,贤王又想到什么, 心中警戒放了下来, 轻蔑一笑,“哼, 有这么些人又如何?玄武门外的右卫和永安门外的领军卫很快便会赶到, 你死期将至。”
霍瑾宸闻言,淡然一笑, 语气轻描淡写:“哦?是么?”
此时, 玄武门外, 杀意凝重。
御林卫身披暗金色铠甲,整齐地列队,守护着宫门, 而对面, 右卫则身着暗红色的战甲, 气势丝毫不逊色。
然而差别在于,御林卫手中多了弓弩与长兵器。
霍瑾宸早在贤王抵达皇宫时, 便命飞骑营将领和左御林卫接管武器库,让右御林卫得以从武器库中取出长兵器。这一举足以让手拿短剑的右卫陷入被动。
武器库自古以来都是大征的重中之重,禁军守护皇宫时,按照祖制只能携带短剑,弓弩亦是将领专属,目的是防止禁军作乱,使皇帝有足够的时间应对。武器库把守在皇城之内,霍瑾宸的亲信牢牢掌控此地,这也是为何贤王不得不秘密制造兵器,免得让自己的死士和南俞刺客在军备上落了下风,耽误进攻的时辰。
两军对峙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杀意,仿佛下一刻便会有利刃破空,鲜血飞溅。
御林卫大将军握紧手中长戟,目光冷冽,“尔等若不束手就擒,当以谋反之罪论处!”
“我等奉旨勤王护驾!诛杀逆臣!”
御林卫大将军冷笑一声,“逆臣?谁是逆臣?”
右卫大将军眯了眯眼睛,“门下省侍中,越国公孟临。他为官多年贪赃枉法,如今还想刺王杀驾,其罪当诛!”
“放肆!陛下如今正在勤政殿与诸位大臣议政!你居心何在!”周准怒斥道。
然而,右卫大将军只是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轻蔑与不屑。他随手一挥,口中吐出冰冷的命令:“杀!”
随着一声令下,整个玄武门化为了一片血色的狂潮,一片混乱,刀剑交错间,兵器碰撞声如同雷鸣,令人心颤。
两军猛然厮杀,刀剑如雨,长戟交错,兵器相碰的声音如雷霆震耳,回荡在苍穹之下,撕裂了所有的宁静。原本同在沙场上并肩作战、抵御外敌的袍泽,如今却刀剑相向,鲜血染红战袍,宫门之外遍地尸骸,满目疮痍。
这一切皆非霍瑾宸所愿,同室操戈,自相残杀是再愚蠢不过,动摇大征国本的做法。
然他没有办法,他已经尽全力少有死伤,至少不危及百姓...
与此同时,永安门更是乱成一团。
大征皇宫禁军十六卫,分属不同职责,有守卫皇宫,有守卫皇城,也有巡查整个长安城。
而现在,除了贤王所掌握的领军卫与燕王所带领的骁卫,还有其他循声赶来的禁军。
面对这场对峙,其余赶来的禁军士兵满脸疑惑,他们并不清楚内情,只听得领军卫与骁卫的争执声愈加激烈,心中惶然不定。
“燕王,有逆臣欲想刺杀陛下,臣是来护驾!燕王为何拦在此处?莫非是想谋反?!”
燕王稳稳站立,目光如炬,“将军从何处得知逆臣行刺?逆贼何在,你心中有数。”
中央禁军自然都是朝廷中选拔出来的精锐,这些人是京城的屏障,各个神勇无比。
而对于大征禁军而言,他们的职责却不在于抢占军功,这些禁军如遇宫变绝不可在不明情势时随意听信他人所言。
于是,除了立场坚定的骁卫与领军卫,其他赶来的禁军却进退维谷,皆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深知,若无确切圣旨,不论站在哪一方,都是步入万丈深渊。面对这不可测的局势,他们唯有原地静观,不敢妄动,以保性命。
眼前的混乱与四十年前的宫变无异,昔日那场血染护城河的惨剧仿佛重现眼前。那场血腥的夺权之战让人记忆犹新,旧时刀光血影仿佛历历在目,皇权的争斗何其残忍,血雨腥风,生死无常。
谁若是在这时会错了意,不仅是自己,家人族人都将被牵连其中。
忽然间,领军卫中一名年轻的郎将果断拔剑,寒光闪动,剑锋瞬间抵住了大将军的脖颈,场面骤然凝滞。
郎将目光冰冷,铿锵有力道:“陛下尚无圣旨,臣等不敢轻举妄动!”
士兵们纷纷停下了动作,目光齐聚在郎将与大将军的对峙上。
“你!你背叛贤王!”声音愤怒得如同雷鸣,在永安门外回荡,震耳欲聋,大将军眼中迸射出恨意,恨不得将眼前的郎将撕碎。。
郎将神色从容,手中剑微微用力,划破了大将军的脖颈,血珠渗出,他的语气却冰冷如刀:“背叛?贤王谋逆通敌。我效忠大征,效忠陛下,何谈背叛?”
这句简单却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士兵们神情各异,但无人敢再轻举妄动,空气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这便是霍瑾宸先前所做的努力。
他没有如贤王一般,以权谋权,以名利为饵来收买人心。他选择的是宽恕、恩德与理解,让那些心存疑虑之人心甘情愿地站到他这一边。
对于这位郎将而言,他心中对圣上充满感激。女儿曾重病不起,寻遍名医却无济于事,正当绝望之际,霍瑾宸派来了自己的御医陈清壹,悉心为她医治。那位医者不仅医术高明,更是日夜守护,如今女儿已然康复,能够下床用饭。
他如何能背叛霍瑾宸?陛下救了自己的女儿,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不止是他,这些与手中禁军有直接关系的五品至六品官员,霍瑾宸先前都有所准备。
贤王是大征出了名的只与世家贵族来往,贤王推举擢升将领,向来只在意出身与家世,几乎从不让那些背景平凡的将士染指高位。这样的安排,在朝中固然显眼,却也让许多有志之士心生不满。
然而,与贤王不同,霍瑾宸对将领的提拔并非拘泥于出身门第。那些家世不显,科举出身,历经沙场厮杀的普通将领,同样能有相较而言的公允。他不仅赏识他们的才华,也敢于打破世家垄断的局面,让这些将领直接统领禁军。
明面上提拔类似于淑妃一家的贵族,暗里也让自己人架空这些背叛君主的大将军。
正因如此,霍瑾宸身边不仅有出身高贵的世家贵族,也有靠战功与才能一步步晋升的普通将领。
——
顾长宁听到侍卫的禀报,身上一片寒凉,她急忙抓着独孤骞,“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独孤骞,你帮帮我。我宁愿陪着他死也不想走。他是我的夫君...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呢?”
独孤骞已经想到了顾长宁会这样说,是以他先递了罗帕给顾长宁,让她擦干眼泪,随后道:“可以,我将你安置在这里也就是怕你担心他,想回去找他。”然而这时,独孤骞话锋一转,“屋外飞骑营的人一定不会让你回去,你得先想办法支走他们。”
顾长宁不敢耽搁,顾不上用饭喝水,迳直唤来了飞骑营的那位长官。然而不大顺利的是,她说尽了道理,那人却无丝毫退让。
“娘娘,属下奉陛下之命保护娘娘,陛下吩咐过,无论发生何事,纵使是斩杀一路上阻拦娘娘的官员也在所不惜。”
顾长宁眸中升起愠色,质问道:“那将军连长安城中百姓也不顾了么?!”她接着道:“如今禁军都在皇城里,长安无人巡逻,你带着飞骑营的人从芳林门回到长安,叮嘱东西两市今夜闭门不出,告诉百姓守好坊门。”
这也是顾长宁从贤王处得知,许是为了谋逆的顺利,他将能用的禁军都留在了皇城,眼下除了守城门的官兵,长安城中无人巡逻。芳林门的守城将领是霍瑾宸特意安排自己人赴任,目的便是留一个缺口,若是出了差错,殃及百姓,西大营可直接由芳林门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