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骑营的将军似乎还有犹豫,然而顾长宁言明自己今晚会一直留在这里,最后这位将军才被说动。
待飞骑营的人渐渐远去,顾长宁和苏芷苏莞与独孤骞带来的人,翻身上马,直向长安奔赴。
冬日的夜冰冷刺骨,马蹄声回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四周都显得紧张的气息,她心中那股沉重紧紧包裹着自己。
她要快一点,更快一点。
她必须回去。
“大王,我们的人得知,南俞动用了二十余人进了皇宫。”独孤骞身边的侍卫急匆匆地禀报。
独孤骞听罢,神情未有波澜,这一切不过是他与霍瑾宸早已预料中的局势演变,不过是棋局的一角。
然而,顾长宁一边策马,一边焦急地问道:“什么?”
侍卫见她如此紧张,便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顿时,顾长宁心头一紧,“不,不可能,据我所知,南俞给贤王的人绝不止这个数,剩下的人去哪了?”
听到顾长宁的话,独孤骞眉头微微一皱,警觉地追问,“你说不只有二十个人?”
顾长宁手握缰绳,任寒风扑面而来,她心中迅速闪过与贤王往来的每一句话,猛然惊醒,声音因惊慌而颤抖起来,“不对!贤王是要杀了先帝所有的血脉!”
顾长宁咬牙道:“贤王想要杀掉他的所有兄弟,以免日后他即位之时有人提议立先帝的皇子为皇帝。贤王本事再大也无法掌控朝中大多数的朝臣,他想从根源上彻底赶尽杀绝,令朝中臣子只能拥立他一人为皇帝。”
即便是杀了皇子又如何?贤王大可以说是南俞之人所为。
顾长宁如今十分懊恼,对面可能分成好几路人马,这些人又是南俞王秘密培养出来的死士。他们这些人里其中三个还从未习过武,如何能保护先帝的这些皇子?
晋王,豫王,七皇子,八皇子,如今都在皇城外。
她心中愈加焦急,脑海中一直在想破局之法,“不对,西大营此时也帮不上忙。裴京怀领着西大营的一部分人去接管东大营,沈将军如今不能轻举妄动,他得等陛下的命令。”
正在她焦
灼之际,独孤骞却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与铠甲摩擦的声音,他立刻勒住缰绳,压低声音喝令,“停下!”
顾长宁同样觉察到了异样,立刻屏住呼吸,随独孤骞的目光望向自己身侧的那片昏暗林地。
夜色浓重,漆黑的天幕下,顾长宁勉强看见了几道模糊的影子,但前方究竟隐藏着什么,她根本无法看清。然而,独孤骞的目光却十分锐利,他瞬间便捕捉到了一队缓缓行进的兵马,正朝长安城方向而去。
“怎么还有军队?”独孤骞侧过脸,面色凝重看向顾长宁。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顾长宁也不禁心中一震。眼看着那支队伍正迅速接近长安城,而他们却完全不知这些人的来路,甚至连对方的旗号和兵器都看不清楚。
惊慌之中,顾长宁却迅速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占据上锋。
虽然视野受限,她无法看清细节,但从独孤骞的描述中,她明白这支人马绝非来自京畿大营。霍瑾宸曾与她提及,为了区分各个军队,禁军的衣着和武器样式均有不同。京畿大营、边防军以及地方军的兵器和盔甲各有特征,绝不混淆。
“这可能是哪个州县的军队。”顾长宁心中快速推测道,眉头微微蹙起,“我担心他们是贤王的人。”
是了,这一路人马正是贤王留给霍瑾宸的第三击。若禁军未能如愿,贤王必然会发号施令,指挥这些人从玄武门迅速俯冲而下,夺取皇宫。
果然,还是出了纰漏。
顾长宁眉头微蹙,目光深沉,沉思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我有一个极为冒险的法子,也许能保住几位皇子的性命。”
独孤骞闻言,迅速转头,目光与她在黑夜中相接。
“既然如此...”独孤骞声音果断,“那便试上一试。”
既然已经决定,便无需再犹豫。他知道,眼下的局势不容多想,行动必须果敢迅速。
冒险便冒险罢,既有几分把握,何不争取一番?
正是如此,顾长宁当机立断,决定遣其余五人守于林中,叮嘱他们若有意外之事,务必张弓搭箭。
顾长宁和独孤骞毅然策马向前,直拦在了那一路兵马前。
两人缓缓靠近几百人的兵马,几名前锋兵士察觉到他们的靠近,纷纷侧目,目光如刀,似要将两人洞穿。
“宁妃娘娘?”最前方的将领骑在马上,显然认得顾长宁,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火光摇曳,军中燃着的火把点亮了夜空,映在顾长宁的脸上。那将领微微皱眉,心中已然警觉。此人是贤王的亲信,深知如今顾家已倾向贤王,更是知晓顾容川早已归附贤王麾下,她算作是盟友。
只是不知,顾长宁为何在此处。
“罢了,本宫暂且免了你们的礼。”顾长宁微微扬着下颚,心中虽有紧张,但面上依旧镇定自若。
“宁妃娘娘,您为何在此处?”那将领握紧缰绳,显然对顾长宁格外有防备。
顾长宁一声轻笑,从袖中拿出了贤王府的狼符,她高声道:“本宫受贤王所托,前来命你等斩杀埋藏在长安内的南俞刺客。”
那将领接过狼符,仔细查看一番后,目光再次落在顾长宁身上。他虽已确认符信无误,却仍不信任,迟疑片刻后,冷哼一声,试探道:“宁妃娘娘口口声声称是贤王之命,可有贤王的亲笔书信?”
顾长宁拧眉,“放肆!”她狠狠瞧向那将领,“本宫乃宰相之女,外祖又是手握军权的定北侯,哪怕是你们贤王见到本宫都要恭恭敬敬跟本宫回话,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与本宫说话!”
沉默片刻后,那将领眯了眯眼,在马背上行了一礼,“是。”
“南俞人作乱,本宫拿贤王旨意命你们入城剿杀刺客,如果再不动手,下一个被害的就是王妃了。”顾长宁眼神犀利,语气中夹杂着威慑。
那将领面露迟疑,刚要开口反驳,副将却急忙上前拦住,目光锁在顾长宁身上,劝道:“将军,宁妃娘娘所言并非无理,贤王早有交代,南俞人狡诈多疑,恐会反叛。”
副将自然也晓得,如今贤王尚在仰仗顾容川,他的女儿自然不能得罪。
顾长宁冷冷一笑,目光扫过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还不快随本宫入城?”
“你!你一介女流!如何染指军中之事?!”将领已然生出些愠色,若不是因顾长宁身份特殊,他早就开骂了。
眼下已是千钧一发,顾长宁知道再拖不得。
听到这话,她眼中寒光一闪,神色骤然冰冷,袖中暗藏的箭矢瞬间脱手而出。
箭矢破空,带着凛冽的风声直扑将领喉咙,与此同时,顾长宁偏过身一手拔出独孤骞的弯刀,手起刀落,动作迅捷凌厉,刀锋划破夜色,只向那名将领。
那将领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脖间一凉,随即剧痛袭来。鲜血如泉涌般喷出,他从马背上摔落,满眼惊恐与不甘。血液迅速染红了地面,周围的士兵皆瞠目结舌,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出所料,已然有人拔刀。
顾长宁丝毫不惧,冷然立于火光中,手中的弯刀依然在滴血,眼神冷冽。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谁敢违抗贤王军令,便是这般下场!”
独孤骞更是震惊,他也不曾料想到,顾长宁是有胆色,但也不至于拔刀杀人的地步...
用他们中原话所说,这算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副将蹙了蹙眉,看着顾长宁身边这位气势迫人的侍卫,握在剑上的手松动片刻,抬手制止了手下人拔刀相向的举动。
该不会有假...
顾长宁手里拿的是贤王府的密令,这绝非随意可得,她还有胆杀了这位将军,显然是带着命令来的。
二则,南俞王的处世之风他晓得,贤王也叮嘱过,所有人在此事中要绝对提防这些人。
再者顾长宁提到了,王妃。
这时,顾长宁取出了手中鱼符,“鱼符在此,可调度兵马,本宫命你们全部入城,剿灭敌军,你们可还有质疑?”
鱼符在火光下微微反射出冷冽的光芒,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眼前的将士们本还带着几分怀疑和不安,可当他们看清那鱼符时,神色顿时发生了变化。
最前方的副将脸上骤然僵硬,瞳孔微微一缩,随后猛然低下头,拱手行礼,“末将不敢有质疑。”
鱼符,狼符,剿杀南俞刺客,顾长宁又已经是贤王的人。
谁都不敢再有质疑。
贤王能将鱼符给顾长宁,显然是十分信任她。
“你就这么放他们进城了?”
待两人策马走到军队前方,与其拉开了距离,独孤骞诧异问道。
顾长宁微微一笑,“他们人不算多,分成四路,不让他们会合。更何况,我早已说明,这是杀南俞的刺客,刀剑自然不该朝向自己人。”
“但若是不将他们领进城,我们,哪怕再加上飞骑营的几人,也根本无法对付这些刺客。”她补充道。
顾长宁怕自己说的不够细致,缓缓开口:“不过我方才是无奈之举,待那副将回过神来想清楚,定会想到贤王为何不让禁军去剿杀南俞人。我们不能给他多想的机会。待我从芳林门而入,守城将领必定会飞鸽传书给东西两大营,无论谁来,都能压制这些人。”
待几百人浩浩荡荡从芳林门鱼贯而入,守城将领瞧见顾长宁,即刻领会了来意,打开城门,飞鸽传书给经济营。
这时,长安城内顿时多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兵力被分为了四队,朝四位皇子府中前行。
第87章 威赫
皇宫里, 贤王带来的死士,刺客,皆正在霍瑾宸身前的弓弩手射杀。
眼见周围的人一个个变成了箭靶, 而他自信满满的禁军却迟迟未能赶到, 贤王拔出剑,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惊慌。
“霍瑾宸!你!你早都知道!”贤王满脸怒火,声音如雷霆般震响,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与不甘。
霍瑾宸为何能将自己逼至绝境,他原本以为能够轻松掌控局势,然而此刻却发现一切皆在霍瑾宸的掌控之中,瓮中捉鳖的不是他,而是霍瑾宸。
“皇叔, 你太自信了。”霍瑾宸终于舍得从龙椅起身, 缓缓走向贤王。
滔天的绝望与愤怒包裹着贤王,他一向自诩洞察局势, 掌控大局, 可在这一刻,他所有的自信被彻底撕碎。霍瑾宸, 那个他一直轻视的对手, 怎会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竟深不可测到这般地步?
这一切不可能!
他谋划了那么久,将自己所有的心血全然投入,步步为营, 暗中拉拢朝臣、禁军, 赌上了所有的尊严与性命来争夺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他从未想过, 霍瑾宸竟能反守为攻,将他的一切布局悉数瓦解。
不!这一切怎么会这样?他不信!他不甘心!这不该是他的结局!怎么可能会输给霍瑾宸?!
“我杀了你!”王咬牙切齿, 猛然怒吼出声,彻底的愤怒已经让他失去理智,犹如一头被逼至绝境的困兽,疯狂挣扎着。心中的那股狂怒让他不顾一切,只想着用霍瑾宸的血来洗刷自己的失败。
说罢,他怒吼着,手中已然架起弩箭,弓弦紧绷,准确无误地瞄准霍瑾宸。
一旁侍卫来不及反应,只能拼尽全力往霍瑾宸身边奔去。
就在弓弦即将松开的瞬间,霍瑾宸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然,迅速运起内力,轻巧地借助一旁的柱子借力施展轻功,瞬间越过了贤王的视线,向着越国公身后的方向疾掠而去,快得令人咋舌。
霍瑾宸一把抓住越国公的后背,猛然将他推到前方,眼中尽是狠绝,毫不留情。
与此同时,箭矢刺入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越国公猝不及防,眼中连一分一毫的愕然都来不及显现,胸口已经被弩箭射穿,殷红的血液迅速染透了他那一身紫袍,猩红蔓延至他身前的地面,终于在众人的惊愕中轰然倒地,死状凄惨而猝不及防。
整个勤政殿都静了下来,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霍瑾宸与越国公的身影,看着越国公颤颤巍巍倒在霍瑾宸脚下,而这位年轻的皇帝依旧面不改色,气势如虹,一众大臣甚至咽了口水。
“陛...陛下...”英国公愣住了。
一向稳重的顾容川也忍不住面露惊讶。
他不曾想到,霍瑾宸在如此境地都能顺势杀了孟临,他甚至认为让孟临处以斩刑都不够,没有丝毫犹豫让越国公死得难看,死得突然,死得毫无尊严可言。
霍瑾宸轻轻挪了一步,眼角扫过越国公的尸体,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漠的厌恶,生怕那人的血污会沾染到自己的鞋面,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脚下的尸体不过是草芥,连同情都不值得施舍。
殿内大臣无有不惊讶的,每个人瞠目结舌。
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国公,此刻在霍瑾宸面前,只剩下一具毫无生气的尸骸。
贤王面色骤变,怒火中烧,胸腔中是震撼与愤懑。他眼中浮现出惊愕与不可思议,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又无法理清,难以想像霍瑾宸何以做到这一切。
一旁的侍卫不由分说地按住了贤王,将他狠狠摁跪在霍瑾宸面前。
霍瑾宸重新端坐在龙椅之上,像是站在巍峨山巅,蔑视地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贤王。
正于此刻,殿外整齐的步履声响起,铿锵有力,御林卫大将军身披重甲,满脸严肃,昂首挺胸地站在殿门外,高声道:“卑职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霍瑾宸微微侧目,神情冷静如常,“朕无碍,卿不必卸甲入殿,直接进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