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再也不想当善解人意的乖乖女了。
徐曜很快洞察到她情绪不对,连忙问:【心情不好?】
【被训了吗?还是发生什么了?】
【方便接电话吗?】
南依只回道:【我们明天见面吧。】
多余的也不好解释,还是见面说吧。
徐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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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趁着林尔雅白天不在,南依溜了出去。
徐曜仍然在固定的位置接她。
两人碰面,徐曜问她,“你想去哪?”
南依反问,“哪里能学坏?”
徐曜扯了下唇角,“能学坏的地方,可就多了。”
南依思虑了会,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徐曜扬了下眉梢,问,“哪里?”
南依认真地说,“网吧。”
徐曜:“……”
听她那么煞有其事,他还以为她要说酒吧。
结果就只是个网吧。
徐曜无奈地笑了笑。
果然,好学生对坏蛋的想象力,是有限的。
但她既然提出来了,徐曜照做。
他带她去了家不需要提供身份证的网咖。
由于包间都满位了,便随便找了两个连座。
开机后,南依一鼓作气,决定把之前林尔雅不给她做的事都做一遍。
她问徐曜,“你能帮我申请个Q.Q号吗?”
徐曜勾唇,“好。”
不光帮她注册,还开通了空间,精心装点了一番,“这是留言板,这是发说说的地方。”
他耐心讲解着。
看着他操作流利,在她看都看不懂的页面上来回穿梭,南依叹为观止。
全都弄好之后,徐曜点开她电脑上的登录页面,“号码和密码一会我发你手机上,你取个名字吧。”
“啊,好的。”南依琢磨了一会,才慢慢在键盘敲了几下,“名字起好了。”
就叫小兔。
她开始在Q.Q上到处翻看,新奇地发现列表里面躺着一位好友。
她指过去,还没开口,徐曜淡淡道,“是我。”
南依,“啊!”
居然是他的Q.Q号码。
先前好多女生想跟他要的就是这个号码吗?
出于好奇,她点开看了眼。
徐曜的Q.Q很简单,头像只是黑白企鹅,昵称也只有一个字母:X。
那他平时会发什么样子的动态呢?
她正想点进他的空间,恰好他转眼问她,“你准备玩点什么?”
南依慌张地叉掉页面,忙道,“我随便玩玩,你去打游戏吧,不用管我的。”
听她这样说,徐曜也只得点了下头。
玩了会,身边始终没什么声音。
徐曜朝她瞥了眼。
发现南依在玩电脑自带的游戏,输入英文单词,帮小青蛙过河。
“……”
他忍俊不禁,“你就玩这个?”
南依停下动作,有些为难地说,“我不知道……玩什么。”
就连这个游戏,还是上小学电脑课时,杨夏带她偷偷玩的。
徐曜往这边坐了坐,“鼠标给我,我帮你找。”
南依老老实实递给他。
徐曜在主页上浏览了一圈,都是些联网的游戏,里面什么人都有,抠脚大汉尤其多。
适合她玩的……好像还真没什么。
想了想,他点开网页,输入4399,随便找个了换装类的,“你就玩这个吧。”
南依应了声,接过鼠标。
这种游戏不算难,她实打实玩了会儿。
只不过位置靠门口较近,人来人往的,她时不时便要朝门口扫一眼,始终提心吊胆。
网吧里大部分人都在热火朝天地打游戏,只有她探头探脑,既不会玩又不敢玩。
偶尔有人抽烟,烟味飘过来,南依甚至还会担忧会不会被林尔雅闻到。
看吧,即便下定决心要叛逆,也无法挣脱那一层隐形的束缚。
她自己先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
意识到这一点,挫败感油然而生。
南依垂下了头。
徐曜余光瞥见她眉眼低垂,情绪不高,手中的鼠标不自觉停了下来。
屏幕上的换装小游戏还在一闪一闪,小姑娘却盯着指甲发呆。
网吧里光线昏暗,人声嘈杂,泡面味和烟味混合到一起,呛鼻难闻。
她穿着一件高领的白毛衣,梳着乖巧的马尾。像是纯白少女误入杂乱不堪的街角,看着无比违和。
徐曜总觉得,她应该在光线充沛的图书馆,该在充满童趣的游乐园。任何积极阳光的场合,都会散发她的光彩。
她都不该在这里的。
前排的男人打游戏上了头,激.情开麦骂人。
脏话连篇,不堪入耳。
南依闻声,正准备抬眼。
下一秒,一副耳机罩了过来。
微凉的皮质罩住耳朵的瞬间,轻柔舒缓的音乐流淌而出,刚好盖过男人的脏话。
她微微一怔,转头看去。
侧脸优越的少年目视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像在弹奏乐谱。
回车键一敲,他侧眸,对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电脑。
南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屏幕右下角,一只小企鹅在闪烁。
南依点开,徐曜的消息弹了出来。
X:【小孩不能听脏话,听音乐吧。】
第31章
南依看着这行字,不自觉弯起唇角。
耳机里放着以钢琴音为主调的纯音乐,旋律温柔。
音乐总像是有魔法一般,轻而易举便能抚平毛躁的心事。
南依接受了自己不擅长玩游戏的事实,索性转过头,一边听音乐,一边看徐曜打游戏。
徐曜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的扣子解开,向上挽了两截,肤色冷白。
骨节分明的手在键盘上游走,操作流畅。
他玩的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只能看到他在游戏中大杀四方。
偶尔打得开心了,他还会转头来问她,“厉害吗?”
素来冷淡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像个等待被夸奖的臭屁小孩。
南依鲜少见他这幅样子。
自信傲娇,充满少年的朝气,又带了点痞气。
南依不吝啬夸奖,认真回应,“厉害。”
徐曜心满意足转过头,继续看向屏幕,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更深了。
音乐是单曲循环,南依心情渐好,竟觉得有些飘飘然,像踩在绵软的白雪中。
后来离开网吧,南依问他,“我听的歌叫什么名字啊?”
徐曜说,“Sweet rumors。”
是那个雪夜,他为她点亮手电筒时,耳机里自动播放的歌。
下午四点半,天还没黑,但阴沉沉的。空气沉闷而潮湿,似要下雪。
徐曜提议,“带你去吃个晚饭?”
南依却有些踌躇。
她已经出来很久了,如果林尔雅回家发现她不在……
她晃了晃头,可是,她选择出来,正是因为想跟她对抗啊。
正纠结不已,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南依拿起一看,是林尔雅。
手机在手心里不断闪着着,停顿几秒,她鼓起勇气接起。
没问题的,就算挨骂,也没关系。
她心里不开心,也总该让妈妈也知道。
南依深吸一口气,开口,“妈妈,怎么了?”
让她意外的是,电话那边并没有她想象中责骂。林尔雅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来趟人民医院,到了打电话给我,我下楼接你。”
南依愣住。
……
去往医院的路上,天上飘了点小雪。
城市道路拥挤,车辆行驶缓慢。
南依焦急地看向车窗外,抠着手指。
她生怕是林尔雅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一边紧张,一边又止不住自责。
徐曜全程陪同,终于抵达医院,南依匆忙下了车,转头对徐曜说道,“谢谢你送我来,我得上去了。”
徐曜应了声,“好。”
说完,南依关上了车门。
她走到楼下,给林尔雅打去了电话,几分钟后,对方下来接她。
见她好端端的,并没有穿上病号服,南依整个人卸了力气似的松了口气。
她问,“妈妈,你为什么在医院啊?”
林尔雅沉默片刻,才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推开病房门,病房中有三张床,最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位老人。
老人身形消瘦,脸色蜡黄,正闭着眼,戴着呼吸机。
南依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退缩。
林尔雅在身后轻轻推了推她,道,“别怕,那是你外婆。”
闻言,南依惊讶地张了张嘴。
外婆?
她有外婆?
从小到大,她从没听林尔雅说过,她有外婆。
这时,在床尾陪护老人的一位中年女人,放下手中的食盒,朝这边走来。
她问,“你就是依依吧?”
南依面露不解,却也礼貌回应,“是的,我是南依,请问您是?”
女人说,“我是你大姨。”
大姨??
疑惑更深,南依茫然又错愕。
见到她的神情,女人心中已了然。
她把目光转向林尔雅,痛心疾首道,“林尔雅,你好狠的心!”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告诉她?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林尔雅垂着眼,紧抿着唇线。
听对方斥责,始终没做出反应。
女人摆摆手,“算了,你随意吧。”
说完,端着洗手盆出去打水了。
病房内除了老人外,只剩她们两人。
南依急切地问,“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尔雅长长叹出一口气,她像是累极了,无力地扯了扯南依的袖子,示意她坐到病床前。
南依照做。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老人身上,远看已经很消瘦了,近看更瘦。
手腕细到皮包骨,脸上几乎没一点血色。
那是……她的外婆。
这种感觉又奇怪又难受。
奇怪的是,生命里忽然多出几位至亲。难受的是,还没能热烈感动地欢聚一堂,只能在病房里初次见面。
林尔雅蓦地开了口,“之前怕耽误你的学习,没想跟你说的。”
“但你外婆近来状态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南依转头,在看到林尔雅的表情时,微微一怔。
在她的印象中,妈妈向来是强大的,坚韧的,她第一次看她露出脆弱神色。
像一张薄纸片,不堪一击。
安静又沉重的病房内,林尔雅将那些陈年往事,简短地说给南依听。
故事中,林尔雅是北城人。
当年因为和家人决裂,毅然决然来到南城闯荡,又独自抚养南依长大。
她性子要强又倔强,十几年来,竟真的没跟家里联系过一次。
后面还是南依的舅舅大费周章寻到了林尔雅的电话,通知她:“妈病重了,你尽快回来吧。”
当月,林尔雅便带着南依回了北城。
她没想到再见面,母亲的状态会这么差。她无比自责与痛苦,所以这段日子,她就白天上班,晚上陪护,不眠不休,只想尽尽最后的孝。
“让你来医院,也是想让你陪陪她。等她醒来时,看到你的样子,也是好的。”
话说到最后,林尔雅话里已然有了哭腔。
南依默默垂下头,眼睛一阵阵酸胀。
晚上林尔雅还要继续陪护,南依说要留下一起,林尔雅没同意。
她将她送到电梯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到家打电话报个平安。”
南依点头,声音闷闷的,“好。”
抬眼,她无比清晰地看到了母亲眼里的红血丝。
心情愈发沉重,南依匆忙别开了眼。
离开医院,天已经全黑。
天上正飘着大雪,放眼望去,地面不声不响地被铺满了一层白色。
南依在医院门口静静站了会,随后抬腿走了出去。
周围人大多步履匆匆,唯有她低着头,垂着眼,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地行走。
脚底像有千金重量,连带着她的心,狠狠往下坠。
她沉默地想着,所以林尔雅不是不想陪她过年,只是因为要照顾病危的外婆。
妈妈在夜以继日地劳苦,她却毫不知情。不光不体谅,还在因为她没有陪自己吃年夜饭而闹脾气。
一顿年夜饭而已,有那么重要吗?她的妈妈每天看着自己的妈妈病重,她该有多伤心。
只是稍微代入地想了想,她呼吸一滞,眼睛再度一酸。
风很大,夹带着雪花迎面打来,有点痛。
南依眨了眨眼,泪水同雪花一起,砸入夜色中。
反正这里没人认识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外露她的伤心。
想到这,情绪忽然就决了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