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南依出生后,不出一年,南依爸爸甩给她们母女俩一笔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二十平的出租屋,和嗷嗷待哺的孩子,林尔雅的悔意在那一刻到达顶峰,可她还是固执地没有回家。
正如身边人所说,她脾气倔,骨气硬,哪怕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林尔雅不想低头,她不肯服输。于是便咬着牙独自抚养南依,与家人断绝往来。这一断,便是十几年。
“男人没有好东西。”
在一度颠沛流离后,林尔雅大彻大悟。
所以她对南依的人际往来总是很谨慎,只要看到她身边出现男孩子,她便会不由自主弓起背。
“以前觉得你外婆的话是错的,现在才知道错的人是我。”
林尔雅泪水爬了满脸,对南依说道,“所以,你一定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南依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摇头应着,“不会的。”
林尔雅反手摸她的头,长叹道,“只要你好,我就还有盼头。”
“失败的人生,我一个人体验就够了。”
……
凌晨三点,林尔雅终于哭着入睡,南依回了自己的房间。
临睡前,她习惯性翻看了一眼手机。
这一晚上,徐曜给她发了几条短信,但都因为她在忙没能及时查看。
21点45分,阿曜:【你心情好些了吗?】
22点10分,阿曜:【我问过了,这次试卷的题目,大部分出自北城这边的教材,可能和你之前学过的有一定出入,所以不是你的问题。】
23点20分,阿曜:【别多想,早点休息。】
一整天的情绪起伏太大,南依有些困倦,但还是认真打字回复:【不是的,我只是因为外婆……】
打到这里,她手顿住。
有些事,短信里总是说不清的。
况且,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睡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想到这里,她将输入框里的内容删掉后,将手机放回到枕头下。
……
南依外婆去世,林尔雅跟学校请了三天假。
第一天亲友前来吊唁,第二天出殡。
就在这短短两天,南依亲眼看到林尔雅情绪反复崩溃。
向来冷静自持的女强人,跪坐在地,嚎啕大哭。南依红着眼在一旁搀扶,心里又酸又疼。
等一切结束,家里人招待亲友吃席。
当天中午,林尔雅喝了很多酒,醉到不省人事。
南依和大姨林清雅一起将她送回到家中,安顿好,南依送大姨下楼。
临别前,林清雅想起什么似的,递给南依一个袋子。
“差点忘了,这个是你的。”
南依愣了愣,“这是什么?”
林清雅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南依点点头,照做。
翻开袋子,拎起一看,是一条牛仔裤。
林清雅解释道,“那会你外婆神志不清,非说这裤子是你的。裤子不是破洞的嘛,你外婆心疼了,絮絮叨叨说你裤子破洞了,没人给你买新的,她就缝了个小动物上去。”
“本来呢,这条裤子原本是你舅妈的,但总觉得,给你才合适。”
握着裤子的手指收紧,南依顿时愣住。
林清雅无奈笑笑,哽咽道,“虽然你是今年才见过她,但她还是念着你的。”
……
南依垂着头回到家。
林尔雅在隔壁睡觉,她抱着裤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摊平,放到床上。
牛仔裤不是她的尺寸,膝盖破洞处果然被缝上了。如果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分辨出缝在上面的图案。、
但南依却看出来了,那是一只小兔子。
针线歪歪扭扭的,可以感受得出缝针的人当时的状态并不好。
南依的手摸过去,指尖在凹凸不平的小兔子上反复摩挲,蓦地,两滴泪滚落下来。
忍耐两天的情绪还是崩了盘,一时间,她泣不成声。
-
三天后,南依重返校园。
同学们都猜测她是因为成绩下滑大受打击,见她神色如常地来上课,纷纷凑过来询问状况。
“小兔,你还好吗?”
“你该不会真因为成绩的事,伤心过度……”
南依认真点头,“是的。”
提问的那名同学捂嘴,连忙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南依抿唇笑笑,“所以我这三天请假,恶补了功课,之后肯定会好好发挥的。”
见她还能开玩笑,众人松了口气。
上课后,同桌犹豫不决,问她,“你真的没事了吧?”
南依翻着试卷,应道,“没事的。”
就算有事,也已经调整好了。
南依几天前就跟自己约定好,痛痛快快哭过,后面就不要再掉眼泪了。
悲伤尽情抒发之后,还是要继续面对生活的。
虽然心里面还会有一块潮湿,但,就当做是她存在过的痕迹。
来过的人,她会永永远远记在心里。
……
中午,南依主动和范妙珍等人一起吃饭。
在她请假这几天,他们都很关心她,她想着,也总该和他们好好谈谈心的。
一行四人,唯独少了徐曜。
南依问起他的行踪,陈智杰说,“曜哥说食堂吃腻了,跟高逸出去吃了。”
“这样啊。”她略微失落地垂了垂眼。
陈志杰瞥见她的神色,又连忙补充道,“啊,也许他吃两天就回来了。”
南依抬起眼,轻声回应,“没关系的。”
就算没能一起吃饭,她还可以去找他。
刚好这几天,她也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来着。
因为平时总是徐曜来找她借笔、聊天,南依从来不知道,想要在教室里抓到他,居然是件这么难的事。
徐曜下了课便会第一时间离开教室,南依扑空了几次。
有一次,她想开口喊他,结果话还没喊出口,他就已经跟着其他人出去了,全程目不斜视。
南依蹙了蹙眉。
没记错的话,以前经常有人喊徐曜去操场转转,但都被他拒绝了。南依问过原因,徐曜懒懒地说,宅,比起外面更喜欢待教室里刷手机。
况且他脚伤还未完全恢复,按理说不该出去得这么频繁才是。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后知后觉,她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是在躲着她?
得到这个猜想后,南依若有所思地民齐了唇线。
思虑良久,才主动在课上写了张纸条给他。
南依:【下课要不要去食堂喝奶茶啊?】
徐曜只回过来三个字:【先听课。】
果然是这样。
她就知道,两人都在班里上课,一次话都说不上是不正常的。
可是,他为什么变这样?
南依苦恼地咬了咬下唇。
下了课。
南依直接站起身,离开座位
正朝徐曜的位置走去,就见徐曜站起身,准备离开教室。
徐曜的腿长,走路快。他迈一步,她几乎要跑两步。
南依一鼓作气,追到教室外,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阿曜。”
她声音不轻不重地传了过来。
徐曜心里颤了一下。
走廊里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她声线很轻,完全被其他声音所盖住。
也就是说,他可以假装听不见。
可这两个字,却如同咒语一般。无论隔着多远,都能让他脚步瞬间停住。
他想逃离,却分毫都动弹不得。
第48章
南依没有回复短信的那晚,徐曜彻夜未眠。
虽然知道她可能在怨他,可鼓起勇气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的那一刻,情绪还是抑制不住地失落。
徐曜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烦恼。
无措之时,甚至病急乱投医似的问了几个朋友。
这几个兄弟从初中起就谈恋爱,个顶个的恋爱高手。
听到徐曜的问题,先是调侃他冰山融化、铁树开花,随后才认真起来,给他提供了两个思路。
要么,放手,以后别影响人家,离她远远的。
要么,想办法补救,征求她的原谅。
他从未拥有过,谈不上放手。
至于补救,他又能帮得上她什么呢。
也许是前一晚淋过雨,加上心情烦闷。到了后半夜,徐曜发了高烧,第二天自然而然请了假。
他没去学校,却浑浑噩噩地出了门。
徐曜按照别人的推荐,几乎跑遍了全北城所有的书店,为南依买了厚厚的教材和练习题。
他不知道怎么弥补,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这几天阴雨不断,一整天跑下来,他衣服又湿透,到了晚上高烧反复,脚伤也因走了太多路而复发。
第二天,徐曜强行从床上爬起,拎着重重的复习资料,早早来到南依家楼下等。
只可惜,从早上六点等到七点。
他始终没能看到她的身影。
后面到了学校才知道,南依是请假了,一共请了三天。
没人知道理由,大家只认为她是因为成绩大受打击。
徐曜的自责更深了几分。
可能张秋说得没错。
他确实不该缠在她身边,影响她。
所以南依这次回来,他是打定了主意,想从她眼前消失的。
徐曜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可有一点他却忽略了。
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找她,减少交集。但他却做不到忽视她。
尤其当她叫他的名字。
阿曜。
就是这两个字,他瞬间就可以缴械。
徐曜停顿良久,始终没有转过头。
南依追了上来,拦在他面前,仰头问,“你怎么了?”
她一开始还在猜想,他这样反常,是不是因为她没回复消息。但她又很清楚,阿曜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不高兴的性格。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只能是——“张老师是不是找你谈话了?”
她依稀记得那天课间,张秋出教室时,徐曜紧随其后,所以不等他回答,她便直接问了出口。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笃定。
徐曜僵硬地立在原地,眉头紧蹙,看向她的视线却很平静。
他没说是与不是,短暂地保持沉默,像是在思考要怎么说。
南依见他不语,便就地结合他发给她的消息,逐一回复,“试卷我看了,这次确实是我失误了,有很多题存在马虎。我不知道张老师和你说了什么,但我的成绩下滑是与你无关的。”
三言两语,直挺挺地戳到他困扰已久的心事上。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耿直,又很会洞察人心。
可没有影响到她成绩,只是她的主观想法,客观来讲,他也难辞其咎。
徐曜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你……”
不怪我了吗?
只不过到底没问出口。
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就在两人无声对视时,预备铃响起。
走廊的窗外,一群小人像接收到信号似的,一窝蜂涌进教学楼。
人来人往,他们站在这里聊天难免不方便。
良久,徐曜低声扔下句,“体育课再说。”
……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后,两人坐到了先前的石椅上。
明明只隔了几天,却像几月未见一般。
徐曜不似以往那般,能自在地和她说话,字里行间总是很踌躇。
反倒是南依一直在与他分享心事。
通过聊天,徐曜才知道,南依的外婆去世了。
他错愕地看向她,喉头如同被噎住一般。
隔了会,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这几天他一直会错意。
对不起,没能在第一时间安慰她。
缄默之时,他反复想着——徐曜,你怎么这么笨。
南依见他面露愧色,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想要你自责的。”
“我只是想说,我的难过不是因为成绩,而是那天接到了外婆去世的消息。没能及时回复你的消息,也是因为这几天事情很多。你不要……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明明是她遇到了伤心的事,却在反过来安慰他。
徐曜蹙眉,“我应该多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