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分开的平行线,失去了交集,要重新接轨是很难的。
这就需要去创造条件,制造共同语言。
徐曜不敢贸然前进,生硬地闯入对方的生活,就只能一点点试探,慢慢寻找契机。
……
晚上十点,南依刚洗完澡,忽然收到了徐曜发来的微信。
徐曜:【后来高祺然表现得怎么样?】
南依看着这行字,难免疑惑。
距离下午谈话才刚过去没多久,他能……怎么表现呢?
但她还是放下毛巾,回复道:【还好。】
徐曜:【那就好。】
聊天到这里好像该结束了。
南依想了想,主动问:【他的情况有转告给家长吗?】
徐曜说:【已经转告了。】
南依:【那就好。】
聊天到这里,好像不得不结束了。
头发还在滴着水,南依对着屏幕看了会后,才将手机放下,又轻轻叹了声气。
曾经无话不说,现在却要找话题说。
可能他们跟从前,到底是不一样了。
……
接下来几天,徐曜时不时会询问她高祺然的近况。
有时是问表现,有时是问成绩。
只要南依有时间,都会耐心作答。
一来二往的,连她都不禁在心里想,徐曜对高逸的侄子,还……蛮上心的。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晚上,徐曜再次发来了消息。
徐曜:【周六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他实在是受不了,本想借高祺然寻找共同语言,但毕竟南依不是他的班主任,两个人能聊的话题有限。兜来兜去,总是那几句。
思索再三,才决定直接发信息约她见面。
南依正批改卷子,见到信息放下了笔。抿着唇想了想,她问他:【是以高祺然家长的身份吗?】
如果是的话,她还是不能跟他碰面的。
徐曜却说:【不是。】
徐曜:【以我自己。】
南依轻轻笑了下,果断地回他:【好。】
回完消息,南依重新批卷子,批着批着,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嘴角始终扬着。
心情……似乎也不错?
察觉到这些自然流露的表现后,南依难免愣神。
动作停顿,她一只胳膊伏在桌上,另一只握着笔,将笔放置在下巴处抵着。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她忽然对自己发起了一个深刻的问题——她还喜欢徐曜吗?
她不知道。
曾经她是很喜欢的,但在他失联的那几年,她的喜欢似乎渐渐演变成了一种执念,一种祝愿。
她想要得到他的回信,希望他一切都好。
在深夜想他时,更多的是怀念在一起的时光,以及年少时热烈而纯真的感情。
再次见面,他们都和从前变得不太一样。
她不知道他怎样看待她,更没来得及好好问过自己,她对他的心情……又是怎样的?
-
两个人约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
周六下午,南依出门前,特地换了身喜欢的衣服,化了淡妆。
路上有些拥堵,南依紧赶慢赶,终于准时赶到。
进了门,有服务生为她引路。
十九层的高空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徐曜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侧脸轮廓分明,从这个角度依稀可见他高挺的鼻子。
他穿了身黑色衬衫,闲散地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搭在桌边。袖口的扣子解开,向上卷起一截,冷白的腕骨上带着腕表,泛着银色光泽。
见南依来,他转过头,黑目如墨,注视着她,扬唇道,“来了。”
“嗯,”南依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时间,五点三十,她没有迟到,这才略微松了口气,问他,“等很久了吗?”
徐曜说,“没,我也刚来。”
“那就好。”
南依入座。
服务生来点餐,徐曜谦让地让南依先点。
她应了声,点了几道推荐菜,徐曜又补充了几道,将平板递还给服务生。
服务生一走,唯留两人面面相觑。
南依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只能若无其事地低头整理了下背包,又放好手机,抬眼时,视线再度与徐曜撞上。
她抿了抿唇,为了让尴尬不太明显,她主动开口道,“高祺然最近在学校,表现挺好的。”
“是吗”徐曜问。
“对的。”南依点头,“上次随堂小测拿了九十分。”
徐曜说,“他还挺聪明?”
“他是蛮聪明的,上次在办公室里说的,也不是全为了哄他。”
像是还没从角色扮演中走出来,两人竟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别人的侄子。
大概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聊着聊着,话不自觉停了下来。
视线再次对上,两人先是一顿,随后同时轻笑出声。
徐曜提着唇角,开口道,“聊聊我们自己的事吧。”
南依说,“好。”
菜陆陆续续上了桌,两人边吃边聊。
徐曜主动问起南依的大学生活,南依一一讲述。
大多是一些和室友经历过的趣事,和学习上遇到的烦恼。
那些新奇的,平淡的,构成了她完整的四年。
“当时实在太辛苦了,我妈妈让我接着读,我就没读下去。不过后来为了当老师,还是考了研。”
“就导致我每天都很忙,教师算是初入行,不熟练的,每天要备课到很晚。有时候工作日晚上或双休还要去学校上课,最近我们专业经常组织活动,马上下学期还要选论文的导师……”
南依遇到苦恼的事,总容易不受控制地碎碎念。
说到这,她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嘴边的话蓦地顿住,南依强行做了个收尾,“成年人,都挺不容易的。”
说完,她另起了个话题,问道,“你呢?你的工作……”
抬起眼,看到徐曜的视线时,南依声音渐弱,“……怎么样?”
他神情专注,微微勾着唇角,完全沉浸。像是在听有趣的故事,丝毫没有不耐。
瞳仁墨黑,目光幽深,看得南依心头微跳。
徐曜见她提问,这才回过神,“我的工作,除了要两边跑比较累,其他的还好。”
南依眨眨眼,拿起手边的草莓奶昔喝了口,才应道,“这样啊,辛苦辛苦。”
……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一顿饭吃到尾声,徐曜忽然点了杯香槟。
酒精度不高,酸甜口味,他喝了一口后,看向南依,问她,“这个口味你应该会喜欢,要帮你点一杯尝尝吗?”
南依摆摆手,“不了,我开了车。”
徐曜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慢悠悠“啊”了声,“忘了,我也开了车。”
吃过饭,两人走出餐厅。
南依的车就停在餐厅门前,她开了锁,又转头问徐曜,“代驾找到了吗?”
徐曜看了眼手机,说,“没有。”
可能这个时间,确实不好叫代驾。
于是她提议,“那不然……我送你吧?”
徐曜闻言,想都没想,收起了手机,应道,“好啊。”
紧接着,他顺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直接坐了上去。
“……”
这会不会答应得太痛快了点。
南依努努嘴,绕到驾驶位,也坐了上去。
徐曜随口问,“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南依说,“半年前,还在实习。”
半年前,也就是她教师资格证、事业编、研究生一起备考的时候,还顺带考了个驾照?
南依见他面露迟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太熟练,别介意。”
徐曜说,“没事,不介意。”
但这件事上,南依没有谦虚。
因为她确实……不太熟练。
上车后,南依拉手刹、挂挡,先朝左边后视镜看了眼,又倾着身子朝右边后视镜看了眼,随即打了左转向,表示自己要出去了。
这一套动作,是严格按照驾校教练教的去做。
认真谨慎的样子,和她行事风格很像。
守规矩,但又太守规矩,所以看起来有那么点好笑,固执的可爱。
徐曜忍俊不禁,“教练教的?”
南依点头,又担忧地问,“有哪里不对劲的吗?”
对考试从不怯场的南依,开车却很生疏,上路容易紧张,所以考了驾照买了车后,遇到复杂的路段,她能不开车就不开车。
她还有夜盲,所以晚上更是极少会开。
徐曜懒懒地提着唇,“没,挺好的。”
“不过……”他转眼看她,微微歪了下头,“有个最重要的事,你给忘记了。”
“啊?”南依秉着谨慎的态度,重新挂了P挡,她垂着头左看看右看看,四处检查,“哪里?”
“这里。”徐曜指了指她左耳后的位置。
南依尚未反应过来,他忽地探身凑近。
南依抬起脸,鼻尖恰好擦过他胸前的衬衫,材质微凉,却隐隐透着他温热的体温。
味道是有记忆的,属于他身上专属的香气猝不及防闯入鼻尖,南依顿时僵在原地。
第62章
他的衣服轻轻在她鼻尖擦过,蜻蜓点水般,很快便移开,但南依还是脖子僵直,心脏狂跳不止。
她频繁眨着眼,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他握住她耳边的安全带,她便下意识靠紧了椅背。
车内很安静,衣料摩擦的声音被不停放大。安全带拉过来,她默默吸气,屏住呼吸。
直到耳边传来“哒”一声,安全带被扣好。
徐曜重新坐了回去,解释说,“安全带。”
南依慢慢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小声道,“我知道的。”
车还挂着P挡,但南依却目视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坐得笔直。
徐曜察觉后,才意识过来,他刚刚的举动对两人目前的状态来说,可能过于亲昵了。
今时不同以往,他不能把以前的相处模式照搬到现在来。
“抱歉,”徐曜开口道歉,“我刚刚没注意,吓到你了吗?”
南依若无其事地应道,“没有啊。”
随即默默给自己洗脑,系个安全带而已,又没什么肢体接触,她教练也帮她系过的,不要小题大做。
暗自调整过之后,南依转头问他,“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
徐曜说,“先回你家。”
南依不解地眨眼,“啊?不是我送你的吗?”
“我家那边的路不好开,光线不行,你看不清。”
“那你……”
“先开吧。”
“……好吧。”
南依也只得起步。
晚上十点,路上的车已经少了许多。
但南依不敢掉以轻心,新手上路,又是在晚上,她必须高度集中。
她几乎是以盯的状态看着路,目不斜视,神色严肃。
路灯在窗外一帧一帧闪过,映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徐曜鲜少见到她这幅神情,他胳膊抵着车窗,手抵在唇边,堪堪掩饰住上挑的唇角。
南依专注开车时,徐曜没开口打扰,只偶尔提醒她红灯和拐弯时减速。
南依就这样踩着40的速度,晃晃悠悠到了家。
停车时,她手心里一层冷汗,还不忘转头和身边人道,“不好意思啊,有些生疏。”
徐曜低笑了声,“开得挺好。”
这一路上,她不知道被多少车在后面闪灯,也就他能这样安慰她吧。
南依解开安全带,又问,“那你……怎么回家呢?”
徐曜不甚在意,“我打车。”
可是这样的话,也不算是……她送他吧?
“这么晚了,怎么可能叫你一个小女生送。”他解释道。
“……这样的吗?”
徐曜语调懒懒的,“当然,从前不都是我送你?”
南依抿了抿唇,片刻后,轻轻笑了下,“也是。”
她嘱咐他,“待会你可能要到北门打车。”
“好,”徐曜应了声,“先送你上楼。”
还,还要送她上楼?
这应该是送人的最高礼仪了吧?
按照韩剧的发展,该不会下一步是要去她家里坐坐,吃个……泡面吧?
唔……她的想法真是越来越稀奇古怪了。
徐曜已经率先开门下了车,南依赶紧摇了摇头,紧随其后。
她租住的小区不算新,上楼需要爬楼梯,楼梯内装着声控灯,时明时灭。声控不大灵敏,很不方便。每逢晚上,都能听到楼道中咳嗽跺脚大叫组成的交响乐。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层楼,灯倏地灭了。
脚步同时停住,周遭有一瞬的安静,这时,徐曜的声音自暗处响起,“……这楼里,经常这样吗?”
“啊,是的。”南依用力跺了下脚,灯再次亮起,她转头对他笑了下,“声控灯,难免的。”
说完,刚走了两步,灯又灭了。
徐曜干脆开了手电筒,她走在前面,他在身后。光全部打在她的脚下,照亮她眼前所有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