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一改往日的阳光暖男形象，厉声呵斥着姜沛，他的每一句质问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姜沛在这段感情里的疏忽。
姜沛怔了怔，他或许是没想到这些事情许漾会知晓，他逼近许漾，眼神狠厉地质问道：“你和叶岚是什么关系？岚岚？这称呼叫得可真亲切啊？”
他莫名地觉得自己头冒绿光，而且还是被这个他瞧不起的小子给绿，姜沛的眼神仿佛要将许漾给剜了似的。
面对他的质问，许漾淡然一笑，回应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守着叶岚，却又望着霍钰瑶，姜沛，你贱不贱呐？别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又盯着海归博士的光环就可以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
“你小子骂谁贱呢？”
姜沛一手抓紧许漾的衣领，另一手篡紧拳头，战斗一触即发。
这时，在门外不小心听见两人对话的霍钰瑶骇然一惊，生怕里边的人打起来，她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进来，大喊道：“都给我住手！”
她看见许漾双手背在身后，衣领被姜沛扯得皱起，眼神里透着无辜。
“你怎么进来了？”姜沛转头问道。
“我要是不进来阻止，你俩不会打起来了吧？我不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矛盾，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同事之间非要闹得这么不愉快吗？”
霍钰瑶平日里不敢对姜沛进行说教，但此时此刻如果她不站出来，等到矛盾被激化，事态可就严重了。
她以为接下来一定会迎来姜沛的一顿训骂，可他只是捋了捋袖口，冷言道出一句：“我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
话闭，他头也不回地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就连背影都能看出他在生气。
“这下完了，我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霍钰瑶垂头丧气地瘫坐在椅子上，许漾则陪她一起坐着。
她想起方才他们两人的对话，疑惑地看着许漾，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见里边传来争执声，还以为你们俩要打起来了，所以才闯进来。”
“没什么？姜博士的脾气跟炮仗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点就燃的那种，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他听不下去就开始动手了，所以，霍医生，我劝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不是什么好鸟。”
许漾慵懒地半倚在椅子上，眼里透着愤懑与不屑。
霍钰瑶愣了愣，她不是否认许漾对姜沛的评价，她是觉得许漾只看到他愠怒的一面，或许是两人之间存在误会，所以才这么说。
她见许漾正在气头上，嘴里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便安慰道：“好了，往后你俩还是别碰面了，他如果是炮仗，那你就是火，两人见面就引爆，所以还是少见为好。话说你也该回自己科室了，主任骂你两句听着就行，活还是得自己干的，这班也得继续上啊！”
许漾点了点头，他也没把姜沛的事放心上，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和他吵架的，既然会诊完了，咖啡也喝了，和霍钰瑶也熟识了些，他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自然也没有理由逗留了。
临走时，他主动加了霍钰瑶的微信，表示日后如果工作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他帮忙。
霍钰瑶知道今日是姜沛太过激，对于许漾，她始终觉得过意不去，所以亲自送他坐上了电梯才离开。
她处理完病房里的事后，第一时间去找姜沛谈话，但是却找了一整圈，都没找着他人。
李斌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吸烟室，对她努了努嘴，低声道：“师兄在那儿呢！我瞧着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你还是被去碰刺头了，当心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吸烟室？霍钰瑶怔了怔，姜沛何时学了抽烟？以前从未见过他抽。
李斌的劝阻无效，霍钰瑶直接忽略了他，径直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透过吸烟室的透明玻璃门，她看见姜沛靠窗而站，春日里的阳光斜入窗内，地上倒映出他修长的身影，右手指缝间夹着一根烟头，嘴里吐出一阵阵烟圈。
他半伛着身子靠在窗前，视线盯着窗外发呆，烟雾在他指尖缭绕，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抖，落下一截烟灰。
霍钰瑶站在门外静静地望着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时，姜沛突然侧过身来，余光瞥及门外的霍钰瑶，他转眼望来，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相对，虽然隔着玻璃门，但她能清楚地看清姜沛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成年男人的落寞和无奈。
他掐断了烟头，往垃圾桶一扔，随后朝着玻璃门外走来。
“怎么了？有事找我？”
“我”霍钰瑶思忖着该如何开口，她的脑海里回放着刚才姜沛抽烟的场景，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师兄对不起”，纠结半晌，她最终只能道出这三个字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只是觉得除了这三个字以外，别的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姜沛垂下眼眸，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她，他身上的烟草味有些刺鼻，霍钰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子又不敢后退，直到脸被憋红，才慢慢别过脸去，浅吸一口气。
“你道什么歉？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我我错在不该对你说教，你是我的上级医师，我没有权力管束你。”
姜沛听后，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摇了摇，“No！你错在不听我劝，我早就跟你说了，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你离他远点，你怎么就不听呢？你以为他对你热情，对你好是因为他喜欢你，对你有意思吗？霍钰瑶我告诉你，别天真了！那混小子就是个妥妥的花花公子，你最好别跟他来往。”
“我知道～只不过我们只是工作上的来往”，霍钰瑶委屈着瘪嘴。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他是许副院的儿子吗？你知道他接近你的真实目的吗？”
第21章
霍钰瑶听说了许漾的家境，在知晓他是副院长家的公子后，她先是诧异一会儿，随后又恢复镇定。
“师兄，我知道你提醒我是为了我好，但我也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我从未奢求过他人会喜欢我，因为有些喜欢只能藏在心里。”
她的声音愈来愈弱，头也越来越低，卑微到骨子里的她根本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被人喜欢。
姜沛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肩上，她瘦弱的身子骨似乎在微微颤抖，这个自卑的女孩总是在暗自努力，即便无人关注，无人在意。
正是这一点让他莫名地有些心疼这个女孩。
姜沛缓缓抬手，悬在她身后的手想要拍抚她的肩，却又迟迟不落下。
纠结一番最终还是收回了，他对霍钰瑶说：“谁说你没有资格？只要足够优秀，自然会有人在意你。”
话是这么说，可优秀与否又是何人来定的呢？
霍钰瑶不愿再谈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继续干着繁琐的活，努力使自己忙碌起来，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没有空暇时间去胡思乱想。
姜沛那日几乎都无心工作，未到十二点就见他匆匆忙忙地换好衣裳离开了科室。
他的脚步声急促如铃，霍钰瑶还没反应过来，走出办公室时，就只能瞥及他风风火火的背影。
两位女实习生凑在病房门口，花痴姜沛，即便是背影都能让她俩花痴好一阵，一人问道：“姜老师这是有什么急事吗？为何走得这么急？平日里还能见他在办公室溜达几圈，今儿个都没露脸就走了？”
李斌听见她俩又在嘀咕着什么，连忙凑过来偷听，他不用猜都能想到她俩一定又在讨论姜沛。
“花痴两下就得了，你们的姜老师不可能是你们的，人家家有娇妻等着，下班自然得急着回去了。”
两人蓦地瞪大双眼，大眼瞪小眼地问对方：“嗯？姜老师结婚了吗？”
李斌笑着回答：“姜师兄和叶岚姐的婚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估计快了，所以你俩已经晚了，没戏了。”
听说姜沛要结婚的事，俩女生神情瞬间黯淡下来，忿忿地努了努嘴，另一位女生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说道：“对了，不是还有刚才那位帅哥医生吗？他应该还是单身吧？”
“你是指哪位？咱们科除了姜师兄，最帅的就是我了，还能有谁？”李斌的思绪飞速旋转着。
那女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在嘲笑李斌的自恋，丝毫不给他情面，李斌是个大大咧咧的东北糙汉，被人取笑，他也觉得好笑，自顾自地笑着。
“得了吧，李老师您虽然也帅，但是不是我们的菜，嘿嘿！”
“切～你俩眼光可真毒！小女孩家的懂个啥？知道什么叫有趣的灵魂吗？你李老师我就是万里挑一的有趣灵魂，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李斌的自吹自擂水平极高，简直与他的脸皮厚度成正比，连坐在电脑前沉下心来工作的霍钰瑶都听不下去了。
她柔声训斥道：“别吹牛皮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带教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她们喜欢八卦花痴，你比她们更甚，能不能做个好榜样？”
李斌被霍钰瑶这个师姐训了两句，立马闭上嘴，腆着一副傻笑的嘴脸去干活了。
这一天因为姜沛下班得早，顶在霍钰瑶头上的压力总算轻了些，干起活来效率也自然提升了，终于有一个上午可以干完活准时下班了。
霍钰瑶闲来无事便拿起手机刷刷，打开微信界面后才发现许漾给她发了一个表情包，点开一看是只可爱熊猫在say hi。
她嘴角轻扬，心想一个大男生竟然会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随手点开他的朋友圈，发现可见半年，虽然知道随意翻阅别人朋友圈有些不妥，可谁都难以好奇心啊。当年她第一次加上姜沛的扣扣后，每天巴不得住在他的扣扣空间里，只要他一发动态，立马点赞评论。
如今虽然不像从前那般傻里傻气，但好奇心仍旧驱使她点开许漾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大都是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健身的、出帆船的、登山的等等，看来他是个爱运动的小伙子。
好家伙，半年的朋友圈几乎每天都发一条，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他在各地游玩和运动的照片，合着他每天工作都是在打酱油吗？他们普外科哪有这么多时间？
霍钰瑶翻着翻着，突然翻倒半年前最早的一条朋友圈，那张图是一张女生合手许愿的侧脸，她坐在生日蛋糕前，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柔和的灯光映照着她恬静的侧脸，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霍钰瑶纳闷着：这是他女朋友？这侧脸有点儿眼熟？
细看上排的文字：小漾祝岚岚永远十八岁！
“岚岚”这两个字提醒了霍钰瑶，原来是叶岚，他和叶岚当真认识？如果不是十分熟识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有如此亲密的称呼呢？
她回想起今早的姜沛在和许漾谈完后就开始情绪暴躁，仿佛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难怪他这么讨厌许漾，居然是因为叶岚。
霍钰瑶正在揣测许漾和叶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手机在此刻突然传来一条消息，消息横幅提示是许漾发来微信。
点开一看，他发了一条：晚上有空吗？上次没能吃成一顿饭，今晚可否再请你吃顿饭？不为别的，就为了你今日帮我在姜沛面前说话。
他估计是琢磨了好一阵才发出这条消息，隔了近半分钟又发了一条可爱表情包来缓解尴尬。
霍钰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回了他一个字“好。”
这天晚上，她如约与许漾会面，她站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前等待着，那辆黑色的大G从医院地下停车场驶出，稳稳地停在了她面前。
许漾探出半个脑袋，笑迎她上车。
一回生二回熟，霍钰瑶这次想都没多想就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请霍小姐系好安全带，小许的专车为您服务”，许漾学着那些服务行业司机师傅的语气说道。
霍钰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便也没搭话，许漾又问：“请问霍小姐有没有想听的歌曲？小许为您点歌。”
音乐可以有，毕竟如果车内不放点音乐，只怕会加深两人之间的尴尬起风。
她嗯了一声，点出一首《南山南》。
霍钰瑶自己也没想到会点这首，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受了姜沛的影响，平日里不常听歌的她，在那次从姜沛车上下来后，整夜单曲循环这首。
许漾应声一句“是”，随即车内响起那熟悉的女声：你在南方的艳阳里白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她安静地听着这首歌，望着车窗外如水流般的车流怅然若失，她觉得自己就是一颗生长在南方的草，明明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温暖地带，却总觉得少了些艳阳，心底那块冰山仿佛永远不会融化似的，长长久久地存在于霜天白雪间。
而姜沛他曾经是艳阳，却又从不属于那棵草，他在北方的冬夜里温暖着别人，那是她可望而不及的暖，或许这辈子都奢求不到。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许漾的声音闯入她的思绪，往事回忆蓦然消散。
她转头看向车内，淡然道：“在想今晚吃什么？”
“对哦！忘了跟你说了，今晚我带你去湘菜馆，我知道你吃不惯海鲜，家乡菜总会吃得惯吧？”
霍钰瑶苦笑几声，’家乡‘这两个字于她而言就跟姜沛一样，明明就在眼前，却伸手够不着，好像在不远方，却怎么也到不了。
她来到S市后，繁忙的工作占据了她大半的时间，剩下的那点儿闲暇时间也根本不够她来回一趟家乡。
想想自己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她对家乡的印象还停留在硕士毕业那年的暑期，父亲为了给远行的女儿送行，提前半个月开始准备行李。
她家住在贫穷的小县城，县里没通高铁，要从省会转车才能坐上来S市的高铁。
父亲提着大包小包的行礼送她上火车，由于是过路的火车，她能买到的只有夜里的坐票。
临近检票口处，霍钰瑶三步一回头，每次回头必然会看见那张熟悉的沧桑脸旁，他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双颊布满络腮胡，瞧着有些邋遢。
但霍钰瑶知道，往日里的父亲不是这般模样，他昨夜一定彻夜未眠。
“回去吧！外边风大”，她大声对着安检口外的父亲喊道。
父亲挥了挥手，回应道：“进去吧！我看你进去了再走，到那边了记得打个电话报平安，过年如果有假就回家。”
霍钰瑶鼻子一酸，眼眶刹那间湿润，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她敷衍地回应一句“好”，然后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月台，留给父亲的是一个没入人群的背影。
细想那会儿，她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怀揣着对工作的热情来到他乡，她以为可以和念书那会儿一样，每逢过年过节能够回趟老家，哪知工作后的自己逐渐身不由己。
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常年不归家的生活，直到这次，许漾偶然提及她的家乡，才勾起她对那处麻雀大小地儿的隐隐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