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试图克制内心的愠火，和声和气地问他身后的霍钰瑶：“霍医生，原来你把我当流氓了？我及时做过伤害你的事？我只是作为同事，想请你吃顿饭而已，竟然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我”
他神情沮丧，话到左边又咽了下去，霍钰瑶意识到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仔细回想，许漾确实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她只是害怕，害怕一个不熟的男人突然对她热情万分。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害怕而伤害了他，霍钰瑶低头道歉，为自己的鲁莽无知而感到羞愧。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沛突然回头瞪了她一眼，“道什么歉？他若不是图谋不轨，带你来这儿做什么？男人的心思只有男人才懂，别看他表面一副阳光暖男，人畜无害的样子，心里边指不定装着什么龌龊的想法。”
“呵呵？”许漾冷笑一声，“不知姜博士听说过苏东坡与佛印参禅的故事么？苏东坡嘲笑佛印像坨牛粪，但他却不知参禅之人最讲究的是见心见性，你看别人是什么样子，其实你心里想得才是那般样子。”
姜沛被他怼得眉头紧蹙，这小子竟然敢变着法子骂他，素来心傲气高的他自然不能吃着哑巴亏。
他逼近许漾，两人身高相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仿佛中间闪着电光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这涉及到两个男人的自尊问题，不是谁脾气好就能让步的。
“你小子是哪个科的？我看你年纪不大，出手倒是挺阔绰的，想来是个吃家里闲饭的败家子吧？”
姜沛狠狠地瞪着许漾，阴鸷的眼神射出如利箭般的视线，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被他瞪着的许漾一定会被万箭穿心。
“当然了，像姜大博士这种高精尖人才自然是瞧不上咱们这种小医生，我觉得没有必要自我介绍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许漾收起眼底的笑意，板着一张青脸回到包厢自顾自地吃起午餐来。
霍钰瑶有种觉得自己闯了祸的感觉，她掰开姜沛的手指，低声埋怨道：“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他是和我同一批入职的普外科医生，人应该心眼不坏，就是热情过头了，我方才误会他了，他可能确实只想请我吃顿饭而已，应该不会别的想法，这点儿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误会什么？”姜沛呵斥着，“你认识他几天，和他很熟吗？不熟就敢跟着一个陌生男子来酒店？霍钰瑶，你是没吃过亏所以才这般天真吧？”
第19章
姜沛此时像是吃了火药般，说出来的话跟放炮似的，霍钰瑶的每一句解释都被他的炮语怼回去。
她本来还在因为他前来解救她而感到暖心，结果一见面又是吵架，她突然后悔打电话给他了。
“师兄，你能不能冷静点儿听我把话说完？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冷静？如果我再晚来一步，你很可能就被那小子给你叫我怎么冷静？”
霍钰瑶怔了怔，愣愣地看着他满是焦急的眼神，心想着原来他是真的有在担心她，莫名地心头趟过一丝暖流，脸上挂上了几朵红晕。
她低着头不敢答话，跟在姜沛身后回到他的车后座。
“我送你回去。”
姜沛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对于刚才自己的情绪失控不做任何解释，两人在车内沉默了半晌，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起来，直到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他按下蓝牙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女声：“姜沛，晚上几点回来？我做好了你爱吃的麻辣小龙虾。”
霍钰瑶听出来，那是叶岚的声音，她自觉地蜷缩在离主驾驶最远的后排位置，不敢出声。
姜沛嗯了几声，又对叶岚说：“我晚点回来，你先吃。”
电话挂断后，车内再度陷入无止境般的沉默，霍钰瑶透过后视镜偷偷瞄了眼姜沛的表情。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车窗边缘敲打着手指，眉头蹙起，如同被一把无形的锁给锁住，不知什么才是解开他满腔愁绪的钥匙。
“师兄，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放我下来就行了。”
霍钰瑶眼瞧着快接近自己的公寓，连忙说出此话，她不想和姜沛走得太近，毕竟他是有婚约的人，而她和姜沛之间只能是同事关系。
姜沛未答话，而是将车身掉了个头，停在了公寓小区的大门口。
霍钰瑶下车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才对他说：“师兄，今天的事谢谢你。”
“谢什么？我早上只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哭着跑了出去，我没别的意思，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为了你好，至于刚才那小子，我劝你还是别和他来往了，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我比你更清楚，作为你的师兄，我不愿见到你吃亏。”
霍钰瑶点头嗯了一声，下车后，她不敢回头看姜沛，径直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直到听见汽车驶离的声音，她才转身，望着姜沛的车尾愣了许久。
接下来的几日，她和姜沛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至于许漾，霍钰瑶意识到自己当时对他产生了误会，心里有些歉疚，可又跨不下脸面当面道歉。
直到后来有一日，霍钰瑶的病人需要请普外科会诊，她没想到来会诊的人会是许漾，那时她正在科室的诊疗室给一位病人换药。
她正专心致志地给病人上药，诊疗室门口何时站着一位身形修长的男生都不知。
许漾斜倚在门栏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躺在治疗床上的女患者发现了他，小声地问霍钰瑶：“霍医生，门口有位又高又帅的男医生好像在等你。”
又高又帅的男医生？霍钰瑶第一个想到的是姜沛，她头也不抬，对着门边的人说了句：“师兄，我快换好了，你等我几分钟。”
此话说完，她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如果是姜沛，患者没理由不认识他，而且姜沛也不会悄无声息地在一旁看着她。
霍钰瑶立即转头望向门口，只见许漾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他笑问：“不是姜博士，让你失望了？”
“是你？不好意思啊，你不会是来会诊的吧？请到办公室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来。”
许漾两手插兜慢悠悠地来到医生办公室，上午时刻的办公室里都是忙碌的身影，键盘和鼠标声几乎没断过，几位年轻的硕士生正在电脑前写病历。
他们之前鲜少见到许漾，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认识他。
“您是？会诊的医生？”
热情的东北小伙李斌连忙起身招呼他。
许漾微笑着点头，说：“对，我是来看霍医生的病人的，你不用特地起来招待我，你继续忙你的，我等她就好。”
“那好吧！您先坐下等她吧，她在病人处理伤口，很快就过来了。”
“我明白，你继续忙。”
许漾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风格，不管是对任何人，他都是一副暖阳般的微笑，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跟着李斌的两位女生是刚来科室一周的实习生，她们俩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眼神不停地朝许漾瞄。
李斌悄悄靠近她们，听见她俩在说：“哇！好帅！不知道是哪个科的医生，之前轮科的时候没见过，我感觉他比姜老师还帅诶？”
另一位女生瘪了瘪嘴，说：“帅是帅，但跟我们姜沛老师比起来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哪里差了？姜老师虽然帅，但他太凶了，我都不敢多看一眼，这位男医生瞧着挺阳光的，脾气应该很好吧！”
“切～你懂什么？我就喜欢咱们姜老师这股傲气，唯我独尊的霸总人设，直戳我心巴。”
她俩的交谈声越来越大，坐在沙发上的许漾都听见了，听到别人拿他和姜沛作比较，他莫名地觉得有点儿不爽，但即便心里边不爽快，脸上的笑容却是依旧灿烂。
李斌在身后听着都为她俩感到害臊，他上前低声呵斥一句：“别花痴了！赶紧写病历，当心你们的姜老师过来骂你们了！”
俩女生不敢多嘴，老老实实地去敲病历。
霍钰瑶回到办公室时，瞧见许漾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里边小房间的沙发上刷手机，她进去打了声招呼，说：“许医生，我带你去看我那位病人。”
许漾抬眼一瞥，将手机揣回裤兜，对霍钰瑶说：“不用了，我已经看过了，会诊意见也给你写好了。”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
霍钰瑶心想，他既然会诊完了，为何还不走？还是说特地在此等她？
她想起当日在酒店的事，愧疚感油然而生。
“霍医生？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一起喝杯咖啡吗？不用太久，十分钟就好。”
许漾起身后站在霍钰瑶跟前，他的个子高出她一个头，明亮的眼眸里透着期待和恳求的眼神。
这一次，霍钰瑶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了，同事之间喝杯咖啡交流交流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她点了点头，带着许漾来到病房里走廊一侧的茶歇室。
两人对面而坐，桌上还摆放着病人家属送的水果篮。霍钰瑶熟练地泡好两杯咖啡，将他那杯端在了他面前。
“神外一枝花亲自给我泡咖啡，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啊！许某受宠若惊。”
许漾端起一次性纸杯，浅抿一口咖啡，或许是太苦，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在霍钰瑶发现之前，又立即恢复往常的笑容。
霍钰瑶并未发觉他的微表情，只当他刚才那句话是在开玩笑，她微微一笑，缓缓说道：“那日的事，是我不好，误会你了，对不起。”
“道歉做什么？我承认我也有错，想要和霍医生熟识一些，但却太过心急，给你造成了恐慌，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的，只不过因为觉得往后咱们在工作上会有不少交集，所以才想多认识了解一番。”
“没事，既然是同事，又是同校毕业的校友，往后多交流交流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们神经外科和你们普外科联系也挺紧密的，往后说不定还有需要许医生您帮到我的地方，所以对那日的冒犯，我致以深深的歉意。”
霍钰瑶起身，半躬着身子对许漾鞠了一躬，这架势搞得许漾的笑容顿时僵滞，满眼惊讶。
“别别别霍医生别这么郑重，我没怪你，那日虽然闹了些不愉快，但我也没放在心上，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往后你多赏脸让我请几顿饭就行了。”
他也跟着起身，两人对鞠躬，霍钰瑶不直起身子，他也不起。
“许医生您这又是做什么了？该道歉的人是我，你坦然接受就好了。”
“不不不，是我太急切了，不小心冒犯到霍医生，我应该道歉。”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给对方道歉，这道歉的礼仪和方式未免有些太过正式，两人说着说着就不约而同地笑了。
最后达成共识，互相接受对方的歉意，然后又面对面地坐了下来继续交流着。
霍钰瑶指了指桌上的水果篮，示意他别客气。
许漾倒也不是个客气人，他从篮里摘下一颗青提放进嘴里，右腮鼓起一个大包，他那双明亮的大眼正环视着茶歇室的环境，那表情看起来格外滑稽。
霍钰瑶对他的印象也不似之前那般，其实他人挺绅士的，就是过于热情了一些，她还能适应过来，所以才会产生误会。
许漾和她谈起了自己科室里的事情：“你猜我今儿个为啥这么有空？会诊完还能在这儿跟你聊天？”
霍钰瑶想了想，许漾他们科室的手术量几乎是全院最多的了，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的普外科医生今儿个怎么会有空在这儿闲聊？这其中缘由她也不知。
许漾见她摇头，便苦笑道：“因为我被主任赶了出来。”
“啥？”霍钰瑶骇然一惊，追问道：“为什么呀？你犯错了被主任抓包了？”
第20章
许漾斜靠着椅子歪坐着，被问及科内的事情，他连声叹气，怅然若失的样子。
“你以为姜沛的脾气是最坏的吗？咱们科主任比起他来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也没犯什么错啊，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非得找个人来开刷吧！”
说起被主任无故训斥一事，霍钰瑶算是有经验了，她苦笑着安慰他：“没事，这种事习惯了就好，你要是没地方去，我们科正缺人，你要不要来我们科混混呀？”
许漾蓦地坐起身子，连忙应声：“那肯定愿意啊，就怕你们梁主任不收我呀，不过就算梁主任肯收我，你们科的姜大博士也未必能容得下我。”
他蹙起眉头瘪了瘪嘴，手指有节律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许是想起了那日和姜沛闹得不愉快，才使得他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霍钰瑶见他桌前的咖啡凉了，便起身准备为他再泡杯热的，这时，茶歇室门外走进一人，说曹操，曹操就到，姜沛突然间出现在茶歇室门口。
他看着端着杯子的霍钰瑶，质问道：“我说你去哪儿了？原来是在这儿偷着幽会？”
姜沛没注意到背对着他的许漾，还以为是某个硕士生，说出来的话带着玩笑的意味。
霍钰瑶颠头晃脑地否认道：“才不是呢，他是来会诊的医生。”
她正想将许漾的身份告诉姜沛，这时许漾却突然起身，转身望着姜沛，他二人眼神对视的那一刻，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火药味。
“姜大博士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又是你这混小子？上次没能教训你，这次竟然敢直接上我们科室来了？”
许漾冷蔑一笑，不答话，双手插兜，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霍钰瑶担心两人之间的误会加深，连忙解释道：“上次的事情都是误会，是我大惊小怪了，闹出了乌龙，师兄，他真的只是来会诊的，我和他是同一年进医院的，所以方才多聊了两句。”
“多聊两句？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这小子在这喝咖啡聊天？病房里这么多活儿就晾在那儿让我这个上级医师来干么？”
姜沛斜眼瞪了瞪许漾，许漾依旧是一副满脸不在意的样子，他又冷眼瞥视着霍钰瑶，见她理亏又不敢解释，只知低头不语。
他缓和了语气对她说：“去干活吧！”
“嗯。”
霍钰瑶轻轻应了一句便套上白大褂离开了茶歇室，她人虽离开，心却在担忧里边的两个男人会不会又闹出什么矛盾来。
徘徊的脚步在茶歇间门口摩挲着，迟迟不愿离开，她听见里边传来姜沛的声音。
他对许漾说：“许副院长家的公子哥竟然还在我们医院当小医生？不知是你小子能力不行还是你老爹不愿提拔你？”
许漾冷笑道：“看来姜博士把我的家底都打听清楚了？我虽然是个小医生，但至少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进这家医院的，不像某些人为了攀附权势甚至可以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
姜沛听出来他这是在含沙射影地讽刺他，他冷言应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你不用拐着弯地讽刺我，你凭什么说我不爱？”
“你爱岚岚就不会让她在深夜的雨里独自归家；你如果爱她就不会忘记她的生日，还让她在生日当天苦等你一整天；你若真的爱她，就更不会跟别的女人扯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