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有酒家——花杏儿【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7:31

  她顺手拿上门后边的棍子,还在想怎么把老鼠逼出来,一只肥大的灰耗子窜出来。
  孙秀娥那棍子追着打,耗子跑出了厨房,跳进了厅堂,又来到了后院。
  “呀!这东西怎么进书房了?别把相公的书咬坏了……”
  孙秀娥追进了书房,怕耗子再跑掉,把门窗都关上了。耗子无处可逃躲进书柜底下,孙秀娥拿着棍子往里面桶。
  耗子想往书柜和墙壁的缝隙里钻,但是缝隙太小根本进不去。孙秀娥找准时机,狠狠几棍子把耗子怼死在墙和柜子缝隙里挂着。
  “这里边又没粮食,你还往这里头一个劲儿钻什么?”孙秀娥嘴里一边骂着,一边用棍子把耗子拖出来。
  这一折腾,书柜被一出来了些,孙秀娥把老鼠清理出去后,回来把书柜复位。抬起柜子,发现墙边似乎有什么异物,搂着一块拇指大小的布角。
  她把书柜又往外挪了挪,伸手摸出一包东西,还有些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然是银子,数了数有十三两。
  拿着银子走到了门口,再回望了一下书柜后。
  这屋子以前是堆放杂物的,在给肖克岚腾地方的时候也没发现有这东西啊?
  家里的财物孙秀娥都锁进了匣子里,爹在世的时候也没把银子乱藏的习惯,小翠不会有这些钱。
  难道是肖克岚的?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啊?
  
第30章 牙印
  肖克岚离开清茗居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一路小跑着回家。其实早该出来了,今日来的举子中,不知是谁还从群芳馆叫了两个姑娘作陪。若不是想多听听试题,肖克岚早就想溜出来了。
  院子门掩着,肖克岚进屋后把门拴上了。
  前院静悄悄的,这母女俩应该吃过饭在后院。
  天色已黑,肖克岚摸索着走进前厅,忽然昏暗中响起一个声音:“你回来了。”
  肖克岚被吓得一颤,惊恐中看到圆桌上坐着个身影,他叹气抚了抚胸口:“秀娥?你怎么不点灯?小语呢?”
  “孩子睡了……”
  肖克岚点上一盏油灯,看到孙秀娥正坐在桌边,桌上的菜几乎还没动。他手局促不安的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我本来想天黑前回来的,一时忘了时辰,下次绝对不会了。”
  孙秀娥抬眼看着他紧张地神色,轻声道:“发什么抖?又没怪你,我去把菜热一热。”
  今日天热,回来时路上跑了一身汗,趁着孙秀娥到厨房的功夫,肖克岚回屋把衣裳换了回到饭桌上。
  吃饭时肖克岚不敢吭声,心里有些发憷,娘子平日话挺多的,今日怎么这么安静?他扒着饭碗,眼睛时不时地关注着对面孙秀娥的神情。
  一切像往常那样平静,孙秀娥知道他夜里要温书,还给沏了一壶茶来给他提提神,随后回屋睡觉。
  肖克岚面对着书,心里仍想着孙秀娥今日反常的举动,难道这女人突然变性了?
  再想想自己只是比平日晚回来一个时辰而已,顶多是骂他几句,但今日她连重话都没说一句。
  肖克岚百思不得其解,书是看不进去了,心想早点睡了明日早起温书。他来到书柜角落,手伸到墙壁边摸索。
  嗯?怎么不见了?
  原来的位置没摸着,肖克岚把手再往里边伸了伸。
  “你是在找这个吗?”孙秀娥不知何时进来的,把银子放到了他眼前。
  肖克岚看见自己的银子,眼里放着光,“对对就这个,谢谢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下意识去拿银子,当看到孙秀娥那张脸时,猛然收回手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娘……不,不是,娘子。”他吓得直接喊错人,后背吓出冷汗。
  孙秀娥蹲在面前,手里把玩着几块银子,复杂的眼神让人瞧一眼就发颤。
  “相公啊,这银子是哪来的呀?”孙秀娥面带不太自然的微笑,声音更是比平日温柔。
  肖克岚脑子一片空白,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孙秀娥瞳孔睁大:“你不知道?那这屋里还能自己生出银子来?你老实交代这银子哪里来的?”
  说话声越来越大,肖克岚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哆嗦道:“是成亲时,载明送的礼金。”
  孙秀娥回想了一下,质问道:“礼金?你不是说没有嘛!”
  肖克岚陷入沉默,当初孙秀娥给他月银时就问过他身上还有没银子,当时手里这笔钱是想留着给肖宴娶媳妇用的。后来孙秀娥撮合了肖宴和丁月梅,还自己帮肖宴出的聘金,肖克岚手里的银子就留着了。
  看他说不出话来,孙秀娥掩面假哭道:“爹啊,这就是你给女儿找的好夫婿啊!你说他能高中当官,以后让我吃香的喝辣的。这还没考上,一文钱没挣就背着我存私库!”
  肖克岚身子上前来,但不敢起身,下意识跪坐着,伸手安抚,“娘子,岳父大人都走一两年了,就别扰他老人家清净了!”
  “你别碰我!”
  孙秀娥打开他的手,立马止住哭泣,站起身来逼道:“家里吃的喝的都没少过你的,想你是读书人,衣裳料子用的比我和女儿都好。你要买什么书,什么样的笔墨,我哪回没给你银子?”
  听出她的委屈,肖克岚脸色忧郁地缓缓站起身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媳妇”。
  “我错了娘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孙秀娥缓了缓,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你吃喝拉撒用的都是家里出的,你藏私库干什么?还有你今晚回来那么急着更衣干什么?这大半天到底干嘛去了?这银子莫不是拿来养外头哪个小贱人的?”
  肖克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见不奏效直接跪了下来,拉着孙秀娥的衣袖诚恳道:“没有,真的没有!我敢对天发誓,这辈子要是敢对别的女人动一点心思,必遭天打雷劈。”
  好巧不巧,正是炎炎夏日,天空一道闪电划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雷。
  两人都惊愣住了,孙秀娥干抽泣了两下,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了,你如今是举人,我只是个烧火做饭的厨娘。这就写下和离书来,放你自由,拿着你的银子找你外头的相好去。”
  说完孙秀娥便到桌案上来找白纸,准备研磨。
  肖克岚见状连忙起身,去夺她手里的墨条,解释道:“我不走,这银子我也不要了。哪里有什么相好?我只有你一个妻子,你别生气了,我今日真的只是上清茗居会友的,除了品茶、探讨试题,别的什么都没做。回来更衣是因为出了汗,就在你热饭的时候去换了。我哪怕在大街上都没多瞧别的女人一眼,何来的相好呢?”
  墨条在他们手中夺来夺去,两双手被染得黢黑,忽然掉落在地上。
  争夺中肖克岚不经意间将娇小的孙秀娥搂在了怀里,他双臂紧紧搂住怀里的人。
  “秀娥,相信我,没有,真的没有,不要赶我走。”
  孙秀娥用手去抵住他埋下来的头,肖克岚的脸都快被弄成黑脸包公了。
  夫妻俩僵持了一会儿,肖克岚找准机会一把将孙秀娥扛上了肩膀,朝着隔壁东屋走去。
  三更后,孙秀娥惊醒过来,身子完全被压住的,肖克岚趴在她身上睡着了。持续在颈间的呼吸很安稳,是属于他的气息,还有一股墨香。
  她攒了一股劲儿,将肖克岚推到了里边,衣服还没合上,身后的大手有揽上了腰,顺势就将她往里拖。
  孙秀娥又被压住,她死死顶住肖克岚欲倾下的胸膛:“起开!孩子不用看啊?”
  肖克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沉声道:“那你不生我气了?”
  孙秀娥折腾几下起身来,快速穿衣。
  “这次罢了,若还有下回决不轻饶你。”
  离开的时候,孙秀娥捡走了洒落一地的碎银子:“这些就当做你前日子砸我酒坛、坏我生意的赔赏。”
  等人走后,肖克岚在床榻上长长松了一口,愣了一会儿在床榻下找到自己的鞋,手伸进去摸到一块碎银。大抵是以前日子穷惯了,总觉得手里有点银子心里踏实些。
  孙秀娥先去洗了个手,回到北屋把女儿抱起来撒尿,接着放回床榻上。
  她始终隐约闻得到一股墨香,来到铜镜前,看到了一张大花脸。不仅仅是脸上,还有脖子下边也有。
  到浴房来打水洗洗,身上衣物褪去,到处可见深一道浅一道的墨痕,她骂骂咧咧地擦拭起来:“这什么人呐?脸这么脏,还往我身上蹭?”
  有的地方用水擦不干净,拿起胰子抹一遍。
  这时门吱啦一声响了,肖克岚探进一张大黑脸进来:“娘子,要为夫帮忙吗?”
  孙秀娥一回头,顺手拿起旁边一块帕子朝他扔过去:“滚!不需要你。”
  肖克岚一张脸黝黑,昏暗的浴房内那双眼格外明显,抿嘴一笑走了进来,轻轻把门带上。
  “还是我来帮娘子吧,你看你这后背上的根本擦不到。”
  说完他去拿孙秀娥手里的胰子,孙秀娥不给,气恼道:“都怪你,看你这张脸就烦,出去出去!”
  推搡间,肖克岚不慎打翻了一个水盆,水花四溅打湿了中衣。
  两人相觑一眼,肖克岚一边解着衣带,一边浅笑道:“衣服湿了,这下出不去了,我也要洗。”
  衣裤全褪去,又朝着孙秀娥凑上来。
  看到他那张黑脸,孙秀娥心里就抵触,忽然瞧见他肩膀上有一个微红的牙印,横眼质问道:“好啊你,还说你没出去鬼混?这你要怎么解释?”
  肖克岚看了眼牙印,微愣下又看向孙秀娥:“这不是你方才咬的吗?”
  “你混说,我何曾咬过你?”孙秀娥下意识的否决,但脑子不自觉地浮现起方才榻上纠缠的回忆,好像真是自己咬的。
  肖克岚眼珠子都瞪圆了,又拿出后背上、脖子上的一道道划痕,语气逐渐委屈:“怎么不是你?还有这些,这些,这儿……都是你弄的,怎么你还不认账了?”
  孙秀娥小声嘀咕道:“谁知道是不是外头哪个小娼妇抓的?这会儿赖到我头上。”
  这话听得肖克岚心慌了,刚想解释,看到孙秀娥闪躲的眼神。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拉,“你再咬一个,看看到底是不是?”
  孙秀娥心虚地低下头,摇了摇脑袋。
  趁她心慌意乱之际,肖克岚双手一紧埋下头来。
  “还来?你脸这么脏!”孙秀娥反应够来时,反抗已经来不及了。
  ……
  翌日,肖克岚身上又多了几个一模一样的牙印。
  
第31章 私塾
  小翠回到孙家后,孙秀娥也不必每日来来回回跑几趟。
  下午日头正晒,酒馆里坐着两桌客人,吃了一两个时辰了。康子坐在门槛望着来往的人,阿旺趴在柜台边打盹儿。
  孙秀娥在柜台中央扒拉着算盘,整理上个月的账目。
  “听说了没?双桥村那间私塾不办了,老先生是七十高寿,无力再教学,附近村上又找不到可接手的先生。”
  “那岂不是周围几个村子的孩子都没人教了?那最近的私塾,隔着三四十里呢。”
  “可不嘛,村民都快愁死,那些五六岁的小娃娃,地里活儿又做不了,都是先送私塾里认两年字再出来。这没先生教,如今那些孩子山上田下遍地跑。”
  听到一桌客人谈着话,孙秀娥手上动作忽然停下来,细想了片刻拍醒一旁的阿旺。
  “我出去一趟,晚饭的时候要是没回来,让赵娘子掌厨。”
  阿旺点了点头,还在揉眼睛,完全清醒过来时孙秀娥已经不见了。
  村里私塾的授课先生一般都是秀才或举人,孙秀娥想着肖克岚在家反正也是闲着,每日到城外教半日小孩子,下午晚上回家一样可以温书准备科考。
  她赶着驴车来到双桥村,果然这里的私塾已经停课两个月了,村里老族长带着孙秀娥来到私塾。
  这是山脚下的几个茅屋,一进门细密的粉尘扑面而来,引得孙秀娥一阵咳嗽。
  老族长慢慢说道:“这屋子上百年了,我小时候也是在这里念的书,墙上的土灰掉得厉害,越来越薄。下雨天的时候,有几处还漏雨,这倒不妨事,拿几个盆接着就行。”
  刚说完,孙秀娥感觉头顶上忽然一凉,一滴雨水正好落在她头顶上,这几天夜里都下了雨。孙秀娥抬起头看,那屋顶角落的茅草湿了一大片。
  老族长咳嗽了几声,又说道:“原本想让村民们凑钱把这屋子好好修缮一番,但有几户人不愿出,这事儿也就没能成。”
  这茅屋破破烂烂的,孙秀娥心里担忧,不知肖克岚愿不愿意来。上次肖克岚落榜后,孙秀娥对他高中这件事也没那么大的信心了,随他再考一次,若是又没考中,就在这乡间教一教小孩子,也未尝不可。
  孙秀娥沉思了一会儿,对族长说道:“屋子修缮的银子我来出,不过得让我家相公来做教书先生,至于学费嘛……每个学生每月多缴一斤大米。”
  听到话老族长开始欣喜,后又愁眉苦脸起来:“一斤大米?一斤干柴行不行?有的家里三四个孩子,每人六斤,家里都没米煮饭了。”
  大米换干柴,孙秀娥自然是不乐意的,但是又不想错过这机会,她不知道肖克岚若是考不上进士,还能干点什么?
  看她犹豫不决,老族长又开口道:“这样,五斤干柴!柴火这山上到处都是,大米可是家里的粮食,有的人家里米自己人都不够吃,叫他们再往外拿一斤,这让人家怎么活啊?”
  孙秀娥听出这道理,动容地点点头:“那行,五斤大米加五斤干柴,明日我把银子送来,修缮的事就交给您了。”
  回到临安城已经是傍晚,天还没黑,但她不想再去酒馆,直接回家,迫不及待地想跟肖克岚说到私塾教书的事。
  前院里小翠坐在房檐阴凉处洗菜,孙锦语看见娘亲回来,两只胳膊打开,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孙秀娥回来路上,在路边小摊买了一个糖画,孙锦语拿着开心地舔起来。
  来到后院,透过窗缝看到肖克岚在书房桌案上奋笔疾书,孙秀娥轻轻推门而入。
  “相公……”
  肖克岚停笔回过头来:“诶?今日怎回来这么早?”
  “跟你说个事儿,城外双桥村正缺一个教书先生,你要不去试试?”
  孙秀娥期待的双眼让肖克岚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迟疑道:“我……能说不吗?”
  这么一问孙秀娥神情有些不悦了,“怎么不去?双桥村就在城外不远,坐驴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小翠儿如今也回来了,孩子也不用你看。你每日上午去城外教教书,给家里挣点柴米回来,下午和晚上接着温你的书就行了。”
  看她这样子,肖克岚知道并非是来跟他商量的,沉默一会儿轻点了点头。
  看到他默许,孙秀娥露出满意的笑容,亲手帮他再拿起笔,笑说道:“相公接着写啊,我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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