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孙锦语又看到了糖画摊子,闹着要买糖画。肖聪方才被吓到,如今眼睫毛还挂着泪珠,一脸委屈。
肖克岚心一横,领着俩孩子往糖画摊子走去。
“你们自己挑吧,大郎要什么自己选啊。”
孙锦语扒在摊子边沿,望着老板大声道:“来只兔子,六条尾巴的。”
肖聪跟着也念道:“来只兔子,六条尾巴。”
肖克岚听着一激灵,立马蹲下身,一手一个捂住俩孩子的嘴,对着老板说道:“两只兔子,一条尾巴的两只兔子。”
秦府。
新娘子下轿了,新人牵红,往前厅堂上走。
堂中上座,秦总督和秦夫人已经坐定。一侧还坐着为老态龙钟的妇人,那是秦老夫人。
正准备拜堂,有人走到秦扶谊身旁:“将军,刘骜在罗汉村纵火掳人,多所民宅被烧,还抢了几位姑娘。”
尽管声音很小,周围几个都听见了,秦扶谊脸色一变,秦箫闻言转过身去。以秦箫以往的脾性,听到这事便要即刻前往罗汉村去,朱氏厉声叫住:“二郎!”
秦扶谊脸阴沉下来,低声对着朱氏说道:“你叫他干什么?身为我秦扶谊的独子,百姓遇难就该一马当先。”
堂内堂外人声嘈杂,朱氏依旧压着声音:“不管军营还是千户所,那么多人怎么就非得他去不可?平日不怎么管束孩子我都不曾过问,可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礼未成新郎官先跑了,这是要让临安城的人看笑话?传到潘家人耳朵里,不得说咱们苛待他们女儿?”
秦扶谊:“妇人之见!百姓安居才是正事,他若不以身作则,如何能守一方太平?如何能肩负重任?”
这时候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二老争执,场面渐渐平静下来,老夫人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丢人现眼,拐杖一跺,上边两位立马不说话了。
场面安静片刻,秦扶谊义子李阔从人群里站出来,“将军,还是我去看看吧。”
看到秦扶谊点头默许,李阔快步离开礼堂,大婚仪式继续。
都知道今日秦家办喜事,城外的村子一个接一个的出事,王文瀚和肖宴救完火又救人。罗汉村这边火势太猛,纵火者刘骜是余杭一带的恶霸,有在京城当官的远亲,官府都不敢拿他怎么样,唯有秦家父子对他有几分震慑。
料想今日秦箫拜堂抽不出身来,秦扶谊又在病中养伤,这临安城外的土匪恶霸似乎一夜之间全蹦了出来。
秦扶谊的义子李阔,浙江巡抚李恒的亲侄子,前不久在松江平寇上立了战功回来,虽然不是主帅,有秦扶谊和李恒的力荐,直接入了千户所做了五品千户。
王文瀚和肖宴还在追刘骜,他手上带走了几位村里的姑娘,得赶紧救回。
这时李阔闻讯追上来,没多会儿前后将刘骜一帮人围困住。
看到来者不是秦箫,刘骜肆意放言道:“你们少将军人呢?秦家不是爱民如子?出了事怎么派手下人来?”
李阔再大的阵仗都见过,区区几个恶霸毫不放在眼里,厉声道:“今日是少将军的大喜之日,识相的赶紧把人放了,否则……”
刘骜丝毫不惧,扬言道:“否则你能拿我怎样?我表姑奶奶是广林王妃,你区区一个新晋五品的小将,能拿我怎样?”
第51章 帮忙
这句话不知震慑了多少地方官员,刘家子孙也因此在江南一带霸道横行。然而秦家人偏不买账,秦箫更是屡屡坏他的“好事”,因此专挑这一天闹事,想看看一向以仁爱大义声名远播的秦少将军,能否扔下还未过门的新妇来救人。
刘骜从身后抓来一名女子,刀架上脖子威胁道:“你叔叔都不敢拿我怎样,凭你也敢来管本大爷的事?”
那女子脖子上都显出一条鲜红,李阔一哼声,取出马背上的弓箭。
王文瀚斗胆劝阻道:“将军,当心误伤人质,三思啊!”
身旁肖宴肩膀抵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打什么岔,他的箭术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阔在军中有第一神箭手的称号,秦扶谊亲手教出来的,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看到箭对着自己,刘骜有一丝慌了,冷静冷静,声音颤抖着:“你敢动我?”
李阔嘴角微斜:“我可没秦箫那么大的耐性。”
手一松开,利箭呼啸而过,避开刘骜身前的女子,从刘骜脖子边缘擦过去,一道鲜红的血印立马显现出来。旁边的人都看傻了,阵脚乱了起来。
刘骜惊愕一瞬,手里的刀哐嚓落在地上,脸色也白了些。
李阔又拿了一支箭上弓,大声道:“这一箭,我可不敢保证它会不会**脖子上。”
话音一落,刘骜举起双手来,让身后的手下放人。
几个姑娘一被放开,跟一群惊慌的小羊羔一样跑到另一边。
秦家成亲礼成后,秦箫挨个到各桌敬酒,有些心不在焉,记挂着城外的村子。秦惟义一直跟随在左右,低声劝抚道:“少将军今日只管招待好宾客,等会儿回洞房,旁的什么事都别管,城外有李阔将军,你就放心吧。”
前厅上有个戏台子,请来了仙乐楼的人来助兴。杜南秋作为仙乐楼的台柱子,这种场面自然少不了她。只是这一场弹下来,手也拨算了,底下人又吃又喝,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不停。
秦扶谊身居高位,秦箫交友广泛,席上还有几桌文人。花岱延在其中格外出挑,左右回不完的酒。
都夸他的字写得好,秦箫成婚,这屋里屋外所用的新婚对联,全是他写的。
“如今在整个江南,你花公子的字画若是第二,那没人敢称第一了吧?”
众人一片附和声,花岱延已经喝得飘飘然了,但也听得出几分恭维,拱手谦逊道:“诸位抬举我花某人了,我自三岁起随祖父学画,字从先父,自诩二者小有所成,万不敢妄居首位。”
大伙儿一听便知是他自谦,说着要罚他酒。
花岱延摆了摆手醉醺醺说道:“诸位应该知道我的酒量,再喝下去就不像样了,这样,前些日子我新学的一首曲,今儿给大伙儿露一手,就当我赔罪了。”
他站起身,脚步踉跄地走上台,挥手让台上的人退下。
台下掌声不断,杜南秋还有点疑惑,花岱延朝她小声道:“你先到后边去。”
台子后方,石慧英和丁月梅等在此处,她们女眷席位上,没有什么应酬也不怎么喝酒,席也散得快。
石慧英手里端着一个碗,这是在席上夹的菜,看到南秋下来赶紧走上去。
“你们怎么在这儿?”杜南秋看到她二人一脸懵。
丁月梅:“花岱延叫我们在这等你。”
石慧英把碗筷给她,心疼得怨道:“怎么都没人替你?好歹歇一歇吃点东西。”
杜南秋从上午有客进门起,几乎一直没停下来过。吃了两口肉,眼睛笑成了月牙:“还是两位姐姐疼我。”
一碗菜吃得差不多了,只听前头一阵热烈的掌声,秦家的管事又来唤道:“姑娘们,该上台了。”
杜南秋手帕擦了擦油嘴,吃了东西肚子不饿了,现在浑身都有劲儿,再弹个两个时辰也不在话下。
秦家的喜宴算是办得圆满,孙秀娥得了不少赏钱。本来想着在秦家办喜宴累了,这几日酒馆早些打烊回家。但客人络绎不绝,还有好多不在这吃,兜着走的。
都说她在秦家喜宴上做的炙鸭好,这菜是孙秀娥花了十两银子和十几斤老酒从一位京城老厨那里学来的。三个月前酒馆里来了一位云游四海的老先生,听说孙记的酒菜是临安城最出名的,点了一桌子菜这不行那个味儿也不对。孙秀娥还有一回遇见这种人,旁敲侧击一问,原来是个同行。在孙秀娥的老酒诱惑下,老先生教了孙秀娥这道炙鸭。还没在酒馆售卖,先在秦家用上。
到酒馆每一桌来的客人,都说要吃炙鸭。
之前孙秀娥铺子上所用的鸭子每日不超过十只,第一天一上午就把后厨里的十几只鸭子用完了。
没曾想一道炙鸭这么受大伙儿喜爱,之前在酒馆里尝试做里几次,要么分给店里和酒坊的伙计们吃,要么带回家给肖克岚和孙锦语吃。孙秀娥赶紧让康子跑腿儿,到集市上再买些鲜鸭回来。
做炙鸭需要用炉子烤,孙秀娥又在厨房里砌一个大的火炉,能同时容纳五六只鸭子。
自从在秦府喜宴上做了一道炙鸭后,孙秀娥每日在酒馆做的活儿就是做炙鸭。
这天下午,孙秀娥在柜台前打盹儿,忽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睁开眼来一看,是杜南秋和花岱延。
“秀娥姐,做一道炙鸭呗。”
孙秀娥揉了揉迷糊的眼睛:“你俩怎这时候来?我才迷瞪一会儿。”
杜南秋:“本想中午来的,练琴忘了时辰,肚子饿了才发现都下午了。”
孙秀娥走出了柜台,“你俩,就一个炙鸭?”
杜南秋回头一脸期待地看着花岱延,见他温和一笑点了点头,转过头来说道:“两只!再焖个肘子,来道小菜。”
孙秀娥去了后厨,阿旺给他们先上了一壶酒。
杜南秋托腮而坐,若有所思道:“你说我要是能在瑶渠花会上夺魁,离上京是不是更进一步了?”
花岱延手里折扇停下来,迟疑道:“你想参加瑶渠花会?”
杜南秋肯定地点点头:“妈妈叫我去的,说要是能在这次花会上大放异彩,以后就能在仙乐楼涨价钱了。我得赶紧存银子赎身,到京城更大的艺馆卖艺,等到三十岁之后,自己买个小院子收徒弟。”
她脑子里全是对未来的幻想,双眼泛着星光,但这件事让花岱延忧心起来。
鹭子溪每三年一次的瑶渠花会,在每次会试出榜后一月内举行,是管妈妈联合江南七家艺馆置办的集会。各路文人雅士都会集聚一堂,管妈妈言道只为给辛苦念书的举子们宽心解闷。若是艺馆的常客有考上进士的,还会下邀帖。
这集会花岱延也参加过两次,这不仅仅是八家艺馆姑娘们大放异彩的日子,也是文人学子们锋芒毕露的时刻。
不过管妈妈专挑会试放榜后设宴,自然不仅仅是解闷这么简单。每回花会过后,艺馆的姑娘就会走一批,尤其是那种二十多岁,在花会上技压群芳,要是被那位爷瞧上,讨了去做妾室,也能让她赚一笔。
花岱延想不通,花会上的姑娘大多是二十出头的,杜南秋才十四岁,管妈妈就让她上瑶渠花会,到底是何用意?
看他低眸沉思,眼里有些忧郁,杜南秋双手重叠放桌上,下巴搁在上面,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仰视上去,“你在想什么?”
花岱延回过神,“没什么,你今日找我,说要新曲子要谱,就是为了瑶渠花会?”
杜南秋笑着嗯声点了点头:“你会帮我的吧?”
花岱延没吭声,目光闪躲,摇了摇扇子。
杜南秋诧异地坐起身来,思虑了一下,“我不让你白帮,大不了这顿我请。”
看他仍然无动于衷,杜南秋又用那轻柔温软的声音唤了一声“师父”。
这一声叫唤酥到了花岱延的骨子里,心跳骤然加速,他连忙摇扇子扇风回道:“好好好,我帮。不过今晚不成了,你回去把曲子再琢磨琢磨,明儿我上仙乐楼找你。”
二人吃过饭,有说有笑走出酒馆。
孙秀娥从他俩吃饭起,一直注视着,上次肖克岚回来说花岱延只当杜南秋是妹妹,可她觉得花岱延看南秋的眼神总有一丝与众不同。南秋年纪还小,或许还没在男女之事上下心思,花岱延可是情场高手,十几岁就到处拈花惹草的。
是夜,孙秀娥哄睡了女儿,出来看到书房还亮着,过去帮肖克岚添了一壶茶。距离会试没几个月了,肖克岚日夜刻苦温书,孙秀娥都有点担心他的身子了。
肖克岚侧眸拿茶杯时,余光瞟到身后人似乎还未走,转过头来果然看到孙秀娥坐凳子上发呆。
“怎么还不睡啊?”
孙秀娥心神不宁道:“你说花岱延是不是真在打南秋的主意?”
其实肖克岚平日看那两人相处也瞧得出来的,南秋或是真没那意思,但花岱延人家都绝口否认了,那自然不是。
“娘子多虑了,那家伙虽然风流,但不下流,再怎么也不能欺负到南秋头上。”
孙秀娥:“就算只当兄妹之情,两人这交往太密了,我看他就是把南秋当做青楼里的女子了。”
肖克岚轻翻着书,描淡写回道:“你这哪里话?我和载明交好这么多年,还未曾见他把女人带回家过,这南秋如今上花宅跟回自己家似的,怎么是把南秋当做青楼女子了?他这性子放浪啊,随他爹和祖父,青楼里那些都是逢场作戏,绝不当真的……”
孙秀娥觉得这话越听越离谱,上手揪住他的耳朵咬牙问道:“我说他一句,你顶我几句。还逢场作戏?该不会你也背着我上那地儿花天酒地去了?”
第52章 领盘缠
肖克岚耳朵被揪疼了,顺着孙秀娥的劲儿站起身来。
“天地可鉴,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