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含笑领命退下。
面对丁月梅和石慧英,老夫人笑着谦逊说道:“这两个孩子,顽皮得很,二位莫要见笑。”
丁月梅咧着嘴说道:“老夫人哪里的话,您老有福,有小姐们陪伴左右,这日子也不会烦闷。”
秦老夫人爽朗笑道:“丁娘子说得在理,我两个孙女,大的远嫁京城,小的被她老子当男儿养,成天舞刀弄剑。乔丫头是一直跟着我长大的,这孩子最是淘气,阿簌来了之后,我这院子更热闹了。”
在秦府坐了半晌,丁月梅又给秦二奶奶看了看身子,回去准备调整一下之前的药方。
准备离开时,老夫人宽慰石慧英,“莫要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几个月这事就过去,不会再有人提起。”
另外想起沈忆城被劫的原因,和颜悦色对丁月梅道:“今日劳烦娘子挺着大肚子上门来,不过有一事老身还要告知娘子,那日阿簌从苏州到临安,原本走官道安安稳稳的。你家那男人实在是胡闹,带着马车走入坪山,这才招惹上义贤庄。”
丁月梅听着听着,笑盈盈的脸逐渐僵硬,连忙赔不是:“这事民妇不知,这混账东西竟然害得沈小姐历险遭罪,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老夫人:“夫妻俩有话好好说,莫要动粗,听闻你家那位一向行事鲁莽,该好好说教一番。”
回到祠堂巷临近傍晚了,丁月梅脚步都带着怒气,看着她大挺的肚子,石慧英甚是担忧,搀扶着她劝道:“嫂嫂息怒,别动了胎气啊。”
此时的肖家院子里可热闹了,杜南秋带着孙锦语和肖聪在门前玩。肖克岚和花岱延也过来了,说好的今晚在肖宴家里小聚,说起王文瀚和沈小姐认兄妹的事。厨房里孙秀娥忙碌地准备晚膳,锅铲锅底敲得叮当响。
杜南秋看到丁玉梅和石慧英回来了,打了声招呼,还没站起身,那两人已经进了院子。
丁月梅薅起墙边的扫把,朝着肖宴打过去。
肖宴背对着还没反应过来,一连被扫把打了两下,窜起身来,刚想发火,转头一看是丁月梅,变得害怕起来。
“娘子?你怎么又打我?”
丁月梅一边打一边说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害沈小姐差点溺水。要不是你,外头怎么会传那些污糟话?还让慧英受委屈,打你这个不争气的。”
众人纷纷上来拦丁月梅,但不敢太大劲,算着日子,丁月梅这肚子也该生了。折腾了几圈,丁月梅累得大喘气,忽然觉得肚子一阵疼。
“哎哟!我肚子……”
疼痛感愈加强烈,丁玉梅脚慢慢软下来,肖宴一看两三步跑过来焦急问道:“娘子!肚子怎么了?是不是快生了?”
丁月梅咬着唇点点头。
大伙儿把丁月梅扶进屋,院子里一时手忙脚乱,找稳婆的找稳婆,烧水的烧水,准备草木灰、铜盆、剪刀、帕子……
大抵是动了胎气,丁月梅这第二胎并没有头一胎那么顺利,折腾了三个时辰,孩子总算生了下来。
孙秀娥一看又是个带把的,趴在床边兴奋说道:“月梅,是儿子,你又生了个儿子!”
外头一群人翘首以盼,孙秀娥在里边的说话声传到外头,大伙儿都跟肖宴道喜。
没多久稳婆把孩子洗了抱出来,肖宴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抱着儿子。孩子在他怀里嗷嗷大哭,声音响亮,传遍整个祠堂巷。
肖克岚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孩子,满眼的羡慕。
肖宴给次子取名肖虎,这孩子在丁月梅肚子里的时候,就感觉比他哥更闹腾,出来从天黑哭到天亮,丁月梅喂了奶才哄睡着。
丁月梅的月子是石慧英照顾的,看着刚刚生出来的孩子,石慧英也爱不释手,恨不得成天抱着。
看她抱孩子一脸慈爱,倒是像带过小孩的,丁月梅问道:“你这抱孩子的模样,倒像是生过似的。”
石慧英腼腆回道:“没有,就是之前姐姐生的两个孩子,都是我抱出月子的。”
丁月梅:“那要不,你认虎子做干儿子吧?望你来年也能生个大胖小子。”
石慧英愣了一瞬,满目欣喜地点了点头。
月子里肖宴也常当值不在家,杜南秋得空就去祠堂巷,别的帮不上忙,她就负责照顾肖聪,带着他玩。
一天午睡后,丁月梅坐到了房门口,就快出月子了,憋了这么久,今日没什么风,她就坐在房间门口透透气。
石慧英也端了跟小板凳坐过来。
听到门外杜南秋正在逗肖聪玩,丁月梅问道:“之前不是想给南秋赎身吗?怎么样了?”
石慧英摇了摇头:“手里银子不够,再说那丫头犟得跟驴似的,怎么也不肯离开那地方。”
“那地方有什么好待的?都是二三十了才放出来的人,到了人家里只能做小。她如今才及笄,赶紧想法子赎出来,才好找夫家呀。”
石慧英嘴一撇:“她想做什么武朝琵琶国手,才不想嫁人呢,说靠谁也不靠男人养活。我在闺中的时候也曾这么想过,自己做刺绣养活自己,可后来想想哪有那么容易?”
丁月梅迟疑了下,若有所思问道:“那……你是何时想嫁人的?”
石慧英想了想,忽而害羞起来,低头轻声细语道:“是,是遇到相公之后。”
丁月梅巴掌一拍:“对呀,先给她找个意中人,她想嫁人了,难道还会不肯离开仙乐楼?银子不够到时候咱们凑一凑,大不了二三百两银子,咱们不够去找秀娥,别看她平日对四叔抠抠搜搜的,赎南秋她肯定乐意。”
跟着激动一会儿,石慧英又问:“那……找谁啊?咱有认得未议亲的男子吗?”
两人想了半晌,都想不出该找谁做杜南秋的郎君。
丁月梅:“要不哪日你去找秀娥问问?”
……
一日肖宴休沐在家,石慧英上午买菜顺道去了一趟酒馆,说起想给南秋找如意郎君的事。
下午酒馆里没什么客人,孙秀娥准备带着石慧英一家一家的看。从酒馆里出来的时候,孙秀娥跟石慧英指了指正在搬酒坛的康子,窃窃私语道:“你觉得康子怎么样?人机灵又勤快,干活儿一把好手。”
石慧英看了看,摇了摇头:“这……南秋肯吗?”
“不行那咱出去看看,临安城那么大,总能找到合适的。”孙秀娥信心满满的拉着石慧英出来。
从城南到到城北,城西到城东。铁匠铺的四儿子,人老实本分,但跟个闷葫芦似的,见人不怎吭声。猪肉贩家的大儿子,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但这人不修边幅的模样,南秋肯定不喜欢。还有点心铺子里的张大厨,会做各式各样的点心果子,只是已经二十二岁,石慧英觉得年纪比南秋长太多。
半天下来,看了八户人家的儿郎,竟然没找出一个能与南秋相配之人。
第63章 如意郎君
入夜,孙秀娥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忽然又坐起身来。
肖克岚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了?”
孙秀娥叹气道:“慧英要给南秋找夫家,今下午走了那么多户人家,都没合意的。”
肖克岚清醒了些,缓缓坐起来打了个哈欠:“何必费那么大周章?要我说就载明挺合适。”
孙秀娥:“我呸!花岱延那岁数,南秋叫他一声叔也不为过,就点心铺子那张厨子,比南秋大七岁慧英都嫌岁数太大了。再说他三天两头的往青楼里跑,南秋要是嫁给他多受委屈啊?”
肖克岚:“那怎么一样呢?你说他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还未娶妻,不去青楼找乐子,难道还去招惹清白人家的姑娘?等南秋嫁过去,那就不同了,家中有貌美如花的娇妻,何须再上青楼?”
这话听得孙秀娥皱眉,薅起枕头给他一顿砸,低声骂道:“二十好几未娶妻,去青楼嫖妓就理所当然?那些个岁数大了未成家的男子多的是,也没见人人都上青楼。你说这么多,都是你为掩盖他那风流本性找的借口!”
看到他一肚子的火,孙秀娥几下把他赶下床:“去去去,滚到东屋睡去。”
这天下午,孙秀娥到祠堂巷来看看丁月梅和孩子。
虎子三个月大了,抱在怀里手脚不停地动,似乎比其他孩子都好动些。原本就天热,孙秀娥抱了会儿虎子,额头手心都冒汗了。
“这小子真能闹腾,长大会不会比他爹还泼皮?”
看孙秀娥抱得出汗,丁月梅把孩子接过来,笑着怨道:“那我可求菩萨保佑千万别像他那死鬼老爹,不然以后可有操不完的心了。”
石慧英洗了几个果子出来,三个女人又说起南秋的事。孙秀娥平日里打交道的人都是那些,丁月梅出主意,让石慧英带着南秋去城北军营转转。
隔了几日,杜南秋旬休到祠堂巷玩,石慧英跟她提起去姐夫的军营。
杜南秋抗拒道:“去那里干什么?这么热的天,出城不得晒死啊?我不去。”
这么一说,石慧英想起那年姐姐也是这般替自己操心,她不知道南秋想找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敢问,毕竟这人如今一点嫁人的念头都没有。而且石慧莲性子强硬些,即便是石慧英不想去军营,也能强行把她拽上马车。杜南秋要是自己不愿去,石慧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走到肖家厨房里,又跟孙秀娥和丁月梅嘀咕起来。
孙秀娥一看她说不动南秋,放下菜叶子:“我去说。”
石慧英拦住说道:“算了吧,要不再等等,小姑娘怎能开窍的,只是她可能晚一些。”
孙秀娥:“慧英,你也不想想南秋如今待的是什么地方?艺馆,那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万一哪天让个黑心眼的混账糟践了,后悔都来不及。”
石慧英:“不会吧,南秋说过,她有琴技在身,管妈妈也有几分忌惮姐夫,不会为难她。还是慢慢来吧,我再多说几句,就要怨我了。”
孙秀娥作罢,接着择菜,嘴里念着:“你说咱们认得的这些人,哪个她能瞧上?不寻个好郎君,怎能让她心甘情愿赎身?”
丁月梅:“要不去问问花岱延吧?他住琼花巷,那边读书人多,家境也好些,问问他能不能帮南秋寻一个?”
三人左右面面相觑,这个时候,门外花岱延拎着一条青鱼,跟南秋说了两句,就往院子里头来。
“弟妹们都在呢,这刚从湖里钓起来的,味儿一定鲜。”花岱延站在厨房门口,手把青鱼递给孙秀娥,结果丁月梅和孙秀娥一人拽了一只袖子把他拉进厨房。
“怎么了?怎么了?这厨房的活儿我不会啊。”
丁月梅趴在门边,朝外看了看,没发现南秋,又把头缩了回来。
孙秀娥:“你有没有认得哪家未议亲的公子?能不能帮南秋物色一位如意郎君?”
花岱延神情一滞,放低了声音问道:“这是南秋的意思吗?”
石慧英摇了摇头:“花大哥帮帮忙吧,南秋不能一直在艺馆待着啊,我想带她去姐夫军营看看,她又不肯跟我去。”
花岱延仔细想了想,欲言又止道:“可我所认识的人,都已经成了亲,且都大南秋十几岁了,这不适合吧?”
几个人又陷入沉默,这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
“姐!我小外甥呢?”秦惟义跨进院子,朝着厨房走。
丁月梅出来相迎,往一旁的房间里引:“在这屋里睡着呢。”
看了看秦惟义的背影,花岱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何必还跑一趟军营?这眼前不就有一位?不过……他的婚事自己能做主吗?”
石慧英找丁月梅,想撮合南秋和秦惟义,丁月梅一听心里甚是激动。
“六子好啊,这孩子从小吃苦耐劳,又是总督大人的义子,跟着少将军说不定以后还能谋个官位。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改天把他俩叫一块儿,要是看对眼拿这事就成了。”
丁月梅已经开始想象办喜事,石慧英拉了拉她问道:“六子是秦家的义子,婚事能自己做主吗?”
空气瞬间凝固住,丁月梅轻声喃喃道:“兴许可以吧,只是义子,又是秦家的亲儿子。更何况大人和少将军那么忙,怎么会管他的婚事?不然改天我问问六子。”
隔日秦惟义又上祠堂巷看两个外甥,四下没别人,丁月梅悄悄问道:“你今年也十八了,婚事定下没有啊?”
秦惟义双目微震,笑说道:“怎么问起这个?这两年正是我跟着少将军打拼的时候,议亲的事过几年再说吧。”
丁月梅:“这么说秦家也没为你的婚事考虑?”
秦惟义迟疑地摇了摇头,看到丁月梅笑嘻嘻的神情,秦惟义试问道:“姐姐什么意思?难道是要给我说媳妇?”
丁月梅点点头:“是啊,你觉得南秋怎么样?”
秦惟义脸色一变,愣了会儿:“南秋不是都卖到仙乐楼了吗?怎么……”
丁月梅:“她在那儿只卖艺又不卖身的,慧英一直想把她赎出来,正筹银子呢。”
秦惟义眼睛忽然亮起来:“真的?那我这里还有点银子,她赎身要多少?”
说着就想掏掏荷包看看,丁月梅说道:“你别急,自己银子留着到时候做聘礼,过几日虎子的百日宴,你跟她多说几句话接触接触。”
秦惟义点了点头,虽然没见过杜南秋几次,都是在祠堂巷里,看到她带着肖聪玩。那俏皮灵动的模样,很难让人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