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合上衣柜门时看见另一层柜子里的一版药片。
江予雨将药片拿了出来。
淡黄色的一版药,上面没有标注药品名字。
这边的衣柜一直是夏文秀在使用。
沉默片刻后她用手机将药拍了个照,在网上搜索了下,没得出结果。
这会儿街上的药店差不多都已经关门,只能明天拿出去问一下。
过后江予雨洗漱完回了卧室,反锁上了卧室门。
她拿出带回来的笔记本电脑写稿子到十一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换上睡衣,关了卧室窗户,拉上窗帘准备睡觉。
关窗户的时候隐隐约约有听到点摩托车驶过街头的声音。
县城里的深夜,偶尔有叛逆青年骑着动感摩托车飙过街头,江予雨倒也没有多在意。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刚刚被放置在一边的手机又忽然震动起来。
来电陈老板。
想了想今天差不多就是陈驰逸结束比赛回琼津市的日子。
指定是发现她人不在学校,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的。
江予雨无奈坐起身,把桌前台灯点亮,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有模糊的风声和引擎咆哮声,听得不是很真切。
陈驰逸语气淡定地问她人在哪儿。
江予雨靠着床头,抿唇回复着:“我回家了,你要是有事吩咐的话等我回学校后说可以吗?”
合同上有约定,她必须在男生需要的时候随时出现在他身边。
这次她一声不吭跑回家,她本来以为陈驰逸听她说完会生气的。
没成想陈驰逸只是哼笑了声。
他接着漫不经心问。
“你家在五楼?”
电话里的摩托车引擎声同窗户外传到耳朵里的摩托车引擎声逐渐重合。
江予雨愣了下。
心跳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忽然加快。
她掀开被子下床,是连拖鞋也没顾得穿上,快步走到卧室窗户边,拉开窗帘,又抬手去扭动玻璃窗的防盗锁。
大抵是听到她走动的声音,陈驰逸笑了下。
他又问她:“想我了没?”
有电流密密麻麻流过心脏,顺着神经末梢传遍全身的感觉。
江予雨睫毛微颤。
“没有。”她固执道。
她将玻璃窗的防盗锁成功扭开,再推开窗户。
然后呼吸微微急促地垫脚探头往外看。
引擎声顺着夜风一齐灌进了屋内来,将窗帘吹得哗啦啦飞起。
老旧居民楼下停着辆拉风的摩托车。
混沌夜色里,那人肩宽腿长,穿着黑色长风衣,懒洋洋地靠着摩托车,嘴里咬着根烟头烧得猩红的烟。
风吹起他风衣下摆,将他呼出来的青灰色烟雾缭绕成型。
听到上方传来的开窗户的动静,男生抬起头。
两道视线在模糊黑暗中猛烈交织。
陈驰逸看着她,咬烟含糊笑了笑:“嗯,是我想你了。”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
◎想找死是吧,江予雨,我成全你◎
江予雨隔了一会儿才听到自己出声。
“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有点哑。
陈驰逸举着手机抬头看她, 淡淡呼出口青灰色烟雾:“不是说过吗,你这辈子想跑去哪儿都能被我抓回来。”
说着, 他似乎是朝她眯了眯眼。
他随即哼笑,吹了声流氓口哨,“蓝色睡衣还挺好看的。”
江予雨今天就穿的蓝色睡衣。
她睫毛一抖,将探出窗外的身体缩回屋内,想关上玻璃窗,手落在窗户锁上,还是没关。
她背靠着窗户,平静道:“我要睡觉了,你快回去吧。”
陈驰逸听她说完后啧了声,他又点了根烟在嘴里, 混不吝的调调:“江予雨,你信不信我能有一百种方法叫你下楼来?”
这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光是今天才折腾完赛车比赛,返回琼津市,然后又直接精准杀到她家楼下来, 就已经够疯的了。
江予雨这下把窗户给关上了, 顺带还拉上了窗帘。
她抿唇:“不信。”
说着她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挂断电话的嘟嘟声, 陈驰逸挑了挑眉。
他盯着五楼的位置, 瞧着窗帘缝隙间隐隐约约透出来的没有关的灯光,扯唇笑了下,吊儿郎当地靠着摩托车继续抽烟。
没一会儿身边掠过道身影。
男人戴着斯斯文文的方框眼镜,穿着毛衣, 精壮干练的样子,提着一个洗掉色的书包从他身边经过。
陈驰逸同他视线对上的时候男人礼节性冲他笑了笑。
那掉色的书包上还印着有“旌县二中2018级师生毕业典礼留念”的红字。
男人随即抬腿走进了楼道里。
陈驰逸没什么表情地从男人身上收回视线。
他抬头看, 五楼卧室的灯已经熄灭了。
没一会儿楼道里传来几句交谈声, 过后五楼客厅的灯被打开了。
一楼楼梯间的声控灯早坏了, 女孩皮肤即使在黑夜里也白得发光,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陈驰逸撩起眼皮瞧过去。
江予雨就穿了件厚针织长裙,脚下踏着双皮鞋,裙摆下那一截脚踝又白又细。
她走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陈驰逸掐着腰抱起来给放在摩托车车座上。
挣扎片刻后陈驰逸一只手摁着她推人的手,另一只手伸下去握住她脚踝,他弯着腰亲她:“穿成这样不冷?”
女孩纤细的脚踝握在手里,皮肤是冰凉的。
江予雨扭头想说不冷,被他逮着时机将舌尖探了进来。
黑夜里唇齿交缠的啧啧水声明显,陈驰逸仗着身形优势抵住她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江予雨被他吻得节节败退,呼吸不过来。
过了会儿她快要缺氧的时候陈驰逸才终于退了出去。
陈驰逸头埋在她脖颈间笑得散漫,问她第几次接吻了怎么还没学会换气。
女孩身上有沐浴过后的清香味,闻着很是舒服。
仿佛知道她回家后一路找人问着地址赶过来的疲惫都没了。
“陈驰逸。”江予雨推了下他,她呼吸还是重的,面色在黑暗中有点不易察觉的红,“你真的很烦。”
陈驰逸抬起头来好整以暇盯着她:“我烦什么?”
江予雨视线落在他同样亲得微微发红的嘴唇上,移开眼。
“你不能再这样随便……随便亲人。”她头往后仰,恢复正常呼吸,试图平静地讲道理,“我没有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男生漫不经心应着:“那我下次亲你的时候提前通知一下。”
江予雨气结,扯了一下他长风衣的衣领口:“重点不是上半句话!”
她明明想表达的重点是后面那句话。
“三。”
陈驰逸面无表情吐出个数字。
江予雨一愣。
“二。”
她明白过来这是那句所谓的“亲人通知”。
“一。”
“陈驰逸!”
男生又凑过来的时候江予雨吓得下意识闭眼偏头躲。
想象中的触感却没有落在嘴上。
她腿间一重,睁开眼,发现是陈驰逸脱了风衣盖在她腿上,风衣厚实温热,还带着男生的体温。
陈驰逸笑得无耻,她推了推人,往楼上看了一眼,才平复下来的心跳不知为何又开始加速:“我要回去睡觉了。”
陈驰逸就势握住她手,肆无忌惮地摩挲了下:“做梦呢?”
他不肯放人,“大老远跑过来你觉得我能让你这么容易走?”
他跟着江予雨的目光往楼上看,想起方才那个戴眼镜的男人,随口又问:“刚刚那是你爸?”
江予雨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他:“是。”
刚刚她下楼的时候和江州涛打了个照面,江州涛问她去哪儿,她头也没回地就和人错过下楼了。
看完夏文秀的病历单以后她对江州涛的仇恨再一次无可避免的翻涌上来,加上今天还见到了十五岁那年夏文秀被家暴后接受治疗的主治医生,怎么想她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刚刚还在夏文秀的衣柜里发现了那板不知名药片,看样子夏文秀应该是有在长期服用。
陈驰逸敏锐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他刚想发问,江予雨就扭过头,扯开了话题。
她视线落到自己正坐着的摩托车上,闷声:“这车哪来的?”
她见过陈驰逸开各式各样的汽车,对于他驾驶摩托车还是第一次见。
但这人总不可能是骑着摩托车一路从琼津跑过来的,不然那得从天黑骑到天亮都还没有到旌县。
她话题转移得明显,陈驰逸盯了她两三秒,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懒洋洋解释:“火车站出来不是有那种拉人进城的车吗,找了个人丢给他几百块钱,说摩托车借我开一天。”
陈驰逸是坐火车过来的。
比完赛回来照例有场庆功宴,他本来是打算叫江予雨过来一起吃饭的,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女孩前几天就请假回家去了,请假理由还是家中有急事。
他撇下陆致远周鹏他们,查了人地址,在自己开车、坐飞机和火车几个交通方式之间选择了能最早赶到旌县的火车。
等从火车站出来才发现来得匆忙,深夜打不到车,手机快没电,好在身上钱还够,弄来辆摩托车赶到女孩家楼下。
索性人没什么事。
陈驰逸说完又在她嘴上碰了下,强硬道:“手机没电了,身上没钱,陪我找个酒店办理完入住就放你回去。”
江予雨无奈只能陪着他去。
陈驰逸把唯一的头盔套在她脑袋上,长腿一跨上了车:“坐稳。”
摩托车油门拧动,从老旧居民楼下驶离。
没一会儿就找到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酒店。
江予雨跟着陈驰逸下车,瞥见刚好酒店不远处有一家药店还没关门。
深夜一男一女来酒店办理入住,还是女生用手机付的钱。
前台女员工抬眸盯了两人一眼,兴许是平均颜值太高,多看了几秒后她才出声,对着江予雨道:“这位女士的身份证麻烦也要出示。”
江予雨瞬间耳朵烫起来。
她忙摆手否认:“我不入住。”
陈驰逸在一边笑了笑,极为混蛋道:“你要是想入住也可以。”
江予雨暗地里伸手拧了一下他腰,瞪了眼人以后头也不回地往酒店外面走。
办理好入住以后陈驰逸拿着房卡追出来,瞧见女孩纤细的身影正往一边药店里拐。
药店柜台后边女导购员看着走进来的江予雨,出声:“小姑娘,有什么要买的吗?”
江予雨把手机拿出来,找到方才拍的照片给导购员看:“你好,我就是想问问……这个药是什么。”
女导购员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盯着江予雨手机里拍下来的药片思索了下。
过后她走到另外一边的药柜上拿下来一盒药:“是这个吧?”
江予雨目光怔怔地盯着药盒上的名字。
盐酸帕罗西汀片。
适应症:治疗各种类型抑郁症。治疗伴有或不伴有广场恐怖的惊恐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
女导购员继续说着:“如果要买的话得麻烦做个登记,是你服用还是身边人服用?”
问完以后她才发现江予雨神色不太对。
“小姑娘?”女导购员迟疑,“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服用这种药……长期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江予雨轻声问。
“抗抑郁药物多半对肠胃不好,但也因人而异,看服用者自身身体素质。”
女导购员回答着。
江予雨点点头:“谢谢。”
说完她扭头走了出去。
撞进陈驰逸怀里的时候陈驰逸垂眸瞧见她通红的鼻尖和隐隐泛着水光的眼睛。
他一愣。
他抓住她手腕,瞬间拧起眉:“怎么了?”
江予雨咬着唇挣脱了下,没挣开,她只低头说;“我要回去了。”
声音发着颤的那种。
陈驰逸蹙眉盯了她几秒,牵着她手往摩托车那边走。
江予雨任由他牵着,脑子里却全是这么多年来夏文秀温柔笑着安慰她“妈妈不痛,这些伤很快就好了”“小雨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不看妈妈”“妈妈没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的画面。
从十五岁初三那年放学后撞破江州涛对夏文秀实施家暴,而后因为相关证据不足不支持起诉,到十六岁起诉成功法院却不判定离婚,到十七岁江州涛答应离婚,却又在法庭上突然改口,要求各种划分财产,造成离婚期限无限延迟,期间还穿插着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家暴。
最后夏文秀抱着高二的她在法院门口痛哭,到家拿着菜刀威胁江州涛大不了鱼死网破,江州涛才终于有所收敛。
从此以后江州涛没再在明面上实施过家暴。
但心里陈年创伤难愈。
她一直以为没有从父亲家暴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只有自己,而母亲已经恢复过来,并且在积极安慰自己。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夏文秀在长期服用着治疗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药品。
母亲从来就没有走出来过。
摩托车两侧的风呼啦啦地刮过耳边,江予雨把头闷在头盔里,咬唇竭力不让泪水落了满脸。
陈驰逸很快骑车载着她到了老居民楼楼下。
她摘下头盔丢到男生手上,头也不回地往楼道里走。
陈驰逸叼了根烟,单腿支着摩托车,眸色沉沉地盯着她的背影。
走到五楼后江予雨拿钥匙开了门。
凌晨十二点半,她把家里客厅的灯开到最亮,然后又抬头确认了下立式空调上的针孔摄像头的位置。
她面无表情拿起饭桌上的几个碗,打开主卧大门:“江州涛。”
她咬着唇,脸色煞白,想也不想地就往刚睡下的江州涛脑袋上砸,“——你给我去死!”
江州涛早在她开门的时候就惊醒了。
男人反应迅速地躲过了砸过来的碗:“小雨,你做什么!”
江予雨咬牙不说话,又捡起东西往他身上砸。
丢过去的空调遥控器不偏不倚砸在江州涛鼻梁上,他脸色铁青:“江予雨!”
江州涛赤着脚大跨步过来的时候像是只凶猛的野兽。
江予雨死死盯着他,从卧室后退到客厅:“江州涛,你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男人呼吸陡然加重,眼中暴戾闪过,咬了咬牙忍无可忍道:“麻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