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人本想阻止,但已是来不及。
同命蛊已经种下一只,若是打断,季詈臀南捕冀受到严重反噬。
不等众人开口,花晶莹已经快言快语道:“这番深情厚谊,实在感人。反正同命蛊已经种下,帝女殿下,你要不便如了你丈夫的愿,替他把这小美人纳为妾室吧,也算是成全了他们。”
‘妾室’二字,花晶莹微微加重了语气。
一旁,昆仑众人脸色忽青忽白,一个长老忍不住道:“花小姐,你说话未免太刻薄了一些。”
文喜是掌门亲传弟子,凭她的身份去做一个妾,这不仅是对她的侮辱,更是对整个昆仑的侮辱。
时至如今,无论男女,没有一个昆仑弟子自甘堕落去做什么男妾女妾。
想要成婚结侣,皆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花晶莹:“我刻薄?能有新婚当天,就想纳妾,坐享齐人之福的男人刻薄?”
“花晶莹,你闭嘴!”
自看到众人出现,便沉默不言的季詈龅卮蠛取
在看到乘袅出现的刹那,季钜丫脸色大变。他本想推开文喜,但触手的是一片粘腻潮湿,推拒的动作便又蓦然顿住。
文喜受了致命攻击,虽及时种下同命蛊保住了性命,但身体依然虚弱至极。
季钌钗口气,看向面无表情的红衣少女,沉声道:“袅袅,你听我解释。”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他只在乎少女所想。
她今天真的很漂亮,风头甚至完全压住了曾与她并列九胥双姝的花晶莹,无人不被她引去目光。
一时间,在场安静下来,其他人都没再说话,便连花晶莹动了动唇,最后也只是冷哼一声,抱臂看起了好戏。
少女忽然笑了一声说:“你说,我听着。”
她看上去挺平和的,甚至还能笑,这番模样惹得其他人瞩目。结侣大典上,新郎不仅抛下她一人,还把有着特殊意义的同命蛊种在了其他女子的身上,怎会不生气?
她当然该生气,当然有理由生气!
可少女没有。
她只是温和的、安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然而季罡咝瞬黄鹄础
他怔怔看着,莫名有些恍惚。
“殿下,您不要误会,季师兄只是看我性命垂危,所以才用了同命蛊救我。”不等季罱馐停文喜已经慌忙从他怀里撑起了身子,拉开了两人距离,急忙解释道,“你若要怪,便怪我吧。”
“文姑娘,你可以先闭嘴吗?”少女笑着说了一句,看向她的目光里,已没了曾经的温和与欣赏,只有疏离与冷淡。
她的语气其实并不冷硬,甚至不带嘲讽,只是平淡的陈述。但落在文喜耳里,却像是九天玄雷,犹如重锤砸在了心脏上。
文喜僵在那里,脸色惨白。
少女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看向了季睿示意他说话。
“我找到文喜时,她即将陨落,只剩最后一口气。”季钌音很紧,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弦,“当时那种情况,我只能用同命蛊先救她。”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她救过我一回,我还她一次。”
乘袅看着他,问:“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和同门之谊,别无任何私情?”
闻言,文喜慌了一下,顾不上闭嘴,不等季罨卮穑便先道:“殿下不要误会,我与季师兄绝没有任何私情!”
这一次,乘袅没让她闭嘴,而是问:“文姑娘的意思是,你对阿蠲挥心信之情?”
文喜咬牙,斩钉截铁道:“没有!”
她现在已经后悔方才向季师兄表了自己心思,现今,只能庆幸这件事,唯有她和季钪道。
“文姑娘,我信你,绝不会对救命恩人的未婚夫有非分之想。”少女笑了一声,转而看向季睿“阿睿那你的回答呢?”
季蠲虼剑骸拔宜盗耍只是还她的救命之恩。袅袅――”
“不错,人无信则无立。”不等他说完,少女便启唇道,“知恩图报没有任何错。”
季钣嘞碌慕馐完┤欢止,怔然。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虽则季钍褂猛命蛊的理由勉强能说得过去,但再是情有可原,也是在伤害了另一个人的基础上。
作为被伤害丢面的那个人,帝女生气无可厚非。他们本还以为帝女会太过咄咄逼人,不想却是过于温和了一些。
花晶莹眉头都紧皱起来了。
与她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也基本都一脸不可置信,男子还好些,年轻姑娘们却已是愤愤不平了。
在那本书里,大家并未亲眼看见季钣胛南仓窒峦命蛊的画面,所以即便后来知道了此事,但因为没有亲眼目睹,到底感受不深。
但这回,他们却是从头看到尾。
众人不由朝少女看去,却见她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已有血珠从白玉般的手指间慢慢溢出。
“你的解释我接受了,你放心我不会无理取闹。”
原来不是不生气,而是不能‘无理取闹’。
一时间,旁观者都竟莫名有些心酸。
季畹男牟恢为何,却因这句话紧缩,疼了一下,他下意识唤了一声:“袅袅。”
“那么现在便来算你我的账,算皇室与季家的账。”少女忽而话锋一转,清柔的声音微提,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里,“我问你,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你我结侣大典。”
“不错,今日是你我大典,而你却弃我于不顾,再是情有可原,但事实如此。新婚之日抛下未婚妻子,是错还是对?”
“错。”
“我二问你,你可记得同命蛊的意义?”
季詈斫峋缌夜龆,对上少女严肃的目光,只能干涩了‘记得’两字。说罢,他还想解释,但少女已经说了第三问。
“我三问你,你可还记得我使用了逆命术,还记得我还剩多少寿命?”
“……不到一百五十年。袅袅,我会――”
“你是想说你会寻到万年血芝,治好我的灵根是么?”少女打断他,笑着摇了摇头,“阿睿十年过去了,倾皇室之力,还有你,包括文姑娘,都没有找到。”
“放眼过去三千年,九胥再未出过一株万年血芝。”
“是啊……这东西本就是传说中的存在。”周围有人忍不住说,“根本不可能找到。”
也就是说,帝女的灵根不可能治好。如此,自然也不可能延寿。
一百五十年,于修士而言,太短太短。
少女眼尾似飞过一抹红意,她仰着头,闭了闭眼说:“阿睿我们自幼相识,于年少定情又定下婚约,经历过生死,也海誓山盟过。阿睿我是真的想要和你或白头偕老,或一同飞升,长长久久做一对神仙眷侣。”
她逼回了那滴欲要掉落的泪。
那一瞬间,触及那抹一闪而过的泪珠,季畹男南袷潜焕剑刺穿了。少女方才的三问,合情合理,无一丝过分胡闹,字字句句都砸在了他的心上。
其他人皆是静默轻叹。
文喜瘫坐在地。
“我会寻到法子解开同命蛊。”他脸色白如雪,再无往常的冷静,“袅袅,我定会解开同命蛊!”
“阿睿可是同命蛊易结,无解。”
但凡种下同命蛊的夫妻情人,没有一对解过。当然也没必要解,愿意一同种下同命蛊的人,想要的本就是朝朝暮暮,同生共死。
脑海里,回天珠道:“有解法的!你不是看了书么?季钭詈笳业搅朔ㄗ印!
书里,季畹娜氛业搅私饪同命蛊的法子,如此,‘乘袅’才原谅了他,愿意与他从头开始。
“我知道,不过不得考验他一回吗?待过段日子,他表现好了,我自会把法子说出来。”
乘袅敷衍了回天珠两句。
回天珠问:“所以你原谅他了?”
乘袅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小珠,你的主人真的是我么?我现在很伤心,你不安慰我便算了,难道还要我向季畹狼覆怀桑俊
“我……我没有!”回天珠有些心虚,“我没让你向季畹狼浮…算了算了,我不说话了。”
“袅袅,我会寻到的,一定!”
无解两个字让季盍成更加难看,此刻,这句话竟是如此苍白无力。
“阿睿人无信则无立,这是我方才说过的话。你信守与文姑娘的承诺,于我却数次食言。”少女终于红了眼,“我很想信你,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等多久。我爱你,可我不仅是乘袅,还是九胥帝女。我不能不顾皇室颜面,与一个与他人结下生死约的男人在一起。”
大部分人都赞同点头。
别说是帝女,便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但凡要脸,也不可能与一个与其他女子同种下同命蛊的男子成婚。
“但念在你我多年情谊上,最后一次,阿睿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四个字,让季钊缤万箭穿心,窒息的沉痛瞬息间传遍了全身,嘴里充满了腥甜的味道。
“今日,请诸君做个见证。”少女面向众人,高声道,“一年之后,倘若季钣胛南驳耐命蛊未解,我与季畹幕樵急憔痛俗鞣希〈哟艘槐鹆娇恚各生欢喜!”
“阿睿你可应?”
“……我应!”
少女笑了:“那我们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她看向他的目光里,还是带着温暖的爱意与不舍。到了这番地步,她还是那么爱他。
而他,辜负了她的信任和期待。
她与男人对视,看见了那双墨深眼眸中的愧疚和痛苦。
可惜,这一回,她要得不仅是他的愧疚。
*
大典作罢,宾客尽散。
乘袅别过众人,独自回了扶凤殿。她今日遭受重击,便是表现得再坚强,想必心里也是极难过痛苦的。
不乏有看好戏的人,但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此时落进下石,失了气节。
这一场戏,乘袅骗过了所有人。
书中的乘袅,不知后事,骤然面对爱人的背叛,选择了直接解除婚约,得了个无理取闹的评价。毕竟那时,她得了万年血芝,文喜已还了她的救命之恩。
她再咄咄逼人,在文喜和季畹耐巳弥下,显得过于冷酷。
而今,许是有人会嘲笑她,但大部分人都会先同情她――灵根受损,仙途断绝,被未婚夫抛下,被背叛,只剩短暂寿数,还委曲求全顾全大局,已是惨到了极致,谁又忍心苛责她呢?
被同情并不可耻,反而大有可为。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季罱饪同命蛊的法子?”回到屋,回天珠已经迫不及待问道。
少女不紧不慢地说:“很快。”
书中写到,解除同命蛊的法子有两个。一是用药,集齐金木水火土五种五行灵物,练成五行丹,能解开同命蛊。但这个法子,说起容易做起极难,五行灵物岂是那般好寻?
二是,废了种子蛊之人的金丹,让蛊虫没了寄身之地,自然就死去了。如此,同命蛊也便解开了。
只不过被废金丹的人,修为尽废,只能重新修炼。
书中,季钛×说谝恢郑花了足足二十年时间。
若是朋友,乘袅不介意尽数告知。可换做敌人,她当然不会给敌人多余的选择。
正这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屋中。
“殿下,东西拿到了。”
来人正是被乘袅派去混沌之地布置的采心。她双手捧着一个盒子,递给了乘袅。
打开,里面是一块留影石。
回天珠好奇:“留影石?里面有什么内容?”
什么内容?
当然是临死前的留恋不舍,生死相许。
乘袅唇角的笑意淡去,她没有打开那块留影石,只摩挲了一下,便放进了盒子里,须臾,说:“三日之后,我要它传遍九胥。以及,”
“五日后,让多宝楼传出得到万年血芝的消息。”
岩石之上,坚不可摧。对敌人,她无需手软。
窗外,繁花着锦。
风吹草动间,滚滚战鼓响。
第25章
回天珠问:“什么东西要传遍九胥?”
“不要着急。”乘袅笑着安抚, “要不了多久,你便全都知道了。届时,我送你一份礼物, 给你一个大惊喜。”
待到那时, 她的阵法也成, 即便不能立刻炼化, 也能把这颗没了利用价值的碍眼珠子关起来了。
老实说,她已经忍它很久了。
“什么礼物?”回天珠好奇,又有点开心,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它礼物。
乘袅温柔一笑:“都说了是惊喜, 当然不能现在告诉你。放心吧,你会喜欢的。”
……
短短三日,季钗救文喜从结侣大典上逃婚,后又与其同种同命蛊的事便传遍了九胥, 成了近来最让人热议关注之事。
五州四海,帝都以外,坊间小巷,便是乡间田野也全是在议论此事。
“听说季少主不惜逃婚也要去救的小师妹,是昆仑掌门亲传弟子,天赋卓绝, 入门十年,便已是金丹大圆满,天赋之高不下季睢!
“这便是季少主逃婚去救人的理由?”
“那倒不是, 据闻是这小师妹曾救过季少主的命, 所以是去报恩吧。”
“报恩又不急于一时, 便是情况紧急,但昆仑和季家众多大能, 何至于要新郎官亲自前去?”
“若论起救命恩人,那小师妹之所以能有今日,还是因帝女舍身相救。结果,她倒是一飞冲天,帝女却因此伤及灵根,沉睡十年,仙途黯淡。”
十年过去。
每一年都有新事发生,当初乘袅兽潮舍身相救凡人一事在随着她沉睡十年,早已淡去。
反倒是文喜知恩图报,季钍年不离不弃的美名广而知之。
但既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便无法被抹去。在无数修士视凡人性命如草芥的对比下,帝女不惜用命救一个凡人,却是极少有。
修士也会救凡人,但通常不过是举手之劳,随意之举。但凡真会威胁到自己生命,大多修士只会远离避开。
九胥万万人,修士的数量连半成都不到。况且,他们通常只顾自己修炼,不问世事,撑起九胥的还是凡人。
即便修士力量强大,但只要还想晋级飞升,便不敢真的随意屠杀凡人。
而凡人看似弱小,其实不然。
当初元祖能称霸天下,一来是武力强大,二来却是凡人的支持。万木长青决便是由此而来。
以信力为基,以灵力为桥,致万木长青,建繁华之景,生生不息。
这是元祖的道。
于他人而言,凡人可有可无,毫无用处。但于修炼万木长青决的乘氏来说,他们才是力量的来源。
元祖称帝,是顺天而为。
所以乘袅的首要目标,从不是那些已然生出不臣之心的世家宗门。相反,他们全是她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