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春天知道——明开夜合【完结】
时间:2024-12-06 14:42:58

  高汤提前熬上,林正均开始处理今天的主菜之一羊排肉, 孟镜年帮忙准备配菜。
  汩汩的声响里,郎舅二人一边有条不紊地忙碌, 一边闲聊。
  林正均问:“镜年你所有的人事流程都走完了?”
  孟镜年点头说是。
  “在江院长领导的那个什么灾害天气实验室?”
  “中尺度灾害天气重点实验室。”
  “那我们以后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同事了。”
  孟镜年笑说:“姐姐还说, 以后就更方便我俩串通起来对她欺上瞒下。”
  “那她怎么不说,以后就更方便你对我全方位监视了。”
  “姐夫你行事端正,有什么可监视的。”
  林正均笑起来:“你比我会说话多了, 你姐老嫌弃我, 一个文科学院的教授, 怎么漂亮话都不会说一句……”
  这时,厨房门外传来孟落笛的声音:“小舅!你手机在响!”
  “帮我拿过来吧。”孟镜年应道。
  孟落笛捞起茶几上的手机, 看了一眼, 着拖鞋“哒哒哒”地跑进厨房, “小舅,是姐姐的电话!”
  孟镜年愣了一下, 抽厨房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忙把电话接了起来。
  孟落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他稍稍偏过头,手指按住音量减号键,将通话音量调得更低一些,听完之后,只说道:“好,你把地址再说一遍,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林正均和孟落笛都关切询问,林檎找他什么事。
  “没事。她东西有点多,一个人拿不回来,叫我过去接她一下。”
  孟落笛忙说:“小舅我跟你一起去!”
  孟镜年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笑说:“外公外婆一会儿就要来了,你不负责招待吗?”
  “哦……好吧。”
  孟镜年转而看向林正均。
  林正均说:“你去吧,我一个人慢慢来,就是你们得晚上半小时吃饭。”
  回到客厅里,孟镜年同孟缨年也打了声招呼,拿上车钥匙出门。
  下午四点多,路上还不堵,孟镜年开得比平日快上许多,往常若非必要不轻易变道超车,今回见缝插针,四十分钟的路程,半小时就到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走进派出所大门,同大厅接警台的同志说明来意,便有人过来把他带上了二楼的一间调解室里。
  进门第一眼,孟镜年便看见了坐在长桌对面的林檎。
  谁能想到,快有二十来天没见,再见是这样的场景。
  她穿着一身lo裙,哥特风格,黑灰配色,层叠的裙身像烧过的灰烬。头顶斜戴一顶黑色礼帽,衬得帽檐下的脸苍白而精致,妆容也是暗黑风格,红黑色的眼影,特意在眼下勾勒出一道黑色的泪痕。
  这样打扮坐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可看她似乎没受到什么伤害,甚至抱着手臂,隐隐的有点气焰嚣张,他放下心来。
  他进门的一瞬,林檎坐直身体,将目光投向他。
  他没说什么,走进房间,去她身边坐了下来。
  民警介绍来龙去脉:林檎对面坐着的男人是今日给她拍照的摄影师,拍摄进行到一半,林檎察觉到摄影师有意对准了胸部拍摄特写,提出异议,摄影师自然不认,还意图当场删照片。林檎直接夺了相机摔到地上,把事情闹大,报了警。相机摔坏了,但存储卡没事,经过查看,里面确实有不止一张胸部特写,且还不止她一个人的。
  经过协商,派出所对摄影师拘留五日,同时摔坏的相机,林檎要照价赔偿。
  原本已经协商好了,因为了解到林檎还是学生,且相机的价格较高,派出所坚持让她叫一个家长过来处理。
  孟镜年听后点头:“赔偿价格协商好了吗?”
  那摄影师立马说:“当然是照原价赔偿,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檎:“你的相机是四年前的型号,还想原价?你在做梦!”
  民警:“哎哎,都不要情绪激动啊,和平沟通。”
  孟镜年这时稍稍凑近林檎,低声问:“你手机上有可以二手交易的的app吗?”
  “有。”林檎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应用,递给孟镜年。
  孟镜年问摄影师:“相机和镜头分别是什么型号?”
  摄影师不大情愿地报上了型号数据。
  孟镜年拿林檎的手机搜索片刻,不疾不徐地说道: “按照目前二手市场的价格,机身加上镜头一共差不多1.9万,这个价格换你坏掉的相机,能不能接受?”
  摄影师还想讨价还价,非得往上再加一千,但孟镜年丝毫不松口;摄影师又要求原相机自己继续留着,孟镜年还是不松口。
  最后民警劝他退一步,本来就是他偷拍有错在先,如此,摄影师才嘟嘟囔囔地答应下来。
  协商了付款方式,签署调解书,现场执行,书面签收以后,终于可以离开。
  孟镜年拿上了那部摔坏的相机,同民警道谢,便带着林檎离开了调解室。
  走到楼下,林檎领回了临时存在在大厅的行李箱,不大的箱子,十六寸左右。
  孟镜年看了一眼,伸出手。
  林檎犹豫一瞬,把箱子拉杆递到他手里。
  两人离开派出所,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林檎穿着哥特风格的高帮长靴,只适合拍照,不适合走路,走了没两步,硬邦邦的鞋底便震得脚疼。
  孟镜年注意到了,停住脚步,温声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车开过来。”
  林檎沉默地点点头。
  是这一瞬,她才觉得有些委屈。
  车在阳光底下晒了半小时,热得如同蒸笼,林檎身上衣服层层叠叠,出了一身汗,拉下补妆镜一看,妆也化了。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往脸上擦去。
  “先送你回去卸妆换衣服?”孟镜年转头看她一眼。
  “对不起……”林檎手上动作一停,有些沮丧地耷下眼睛,“又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
  “……钱我回头转给你。”
  “一一,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林檎咬住嘴唇。
  孟镜年将车速放慢,“又不是你的错。”
  “……一万九又不是小数目。”
  “当时情况紧急,你为了保留证据,也想不到更周全的办法了是不是?他长得那么壮,你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林檎本能地被逗得勾了一下嘴角,可是笑容还没成型又垮下去。
  “还热不热?”孟镜年又看她一眼。
  “还好……凉快下来了。”
  此处离林檎父母留下的房子倒不算远,开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孟镜年停好车,去后备厢里卸下行李箱,送林檎进了小区。
  浓荫蔽日,梧桐树影投在老式居民楼的外墙上,像是灰色的爬山虎。
  打开绿漆的铁门,扑面而来一阵潮湿凉意。铸铁的扶手用得久了,拐角处被摸得发亮,半层平台的墙上砌着镂空的菱形花窗,阳光投进来,水泥地面上光影斑驳。
  脚步声交叠,回荡在窄长的楼梯间里。
  到了四楼,林檎摸出钥匙打开门,门是双层,铁门之外,里面还有一扇木门。
  林檎走进去,转身打开鞋柜找拖鞋。
  孟镜年摇头说:“我先不进去了,一一。你卸妆换衣服大概多长时间?”
  “我还要洗个澡,可能要二十分钟到半小时左右。”
  “那我顺便去办点事,办完了过来接你。”
  林檎点头。
  孟镜年退步转身,刚往下迈了四五步台阶,忽听身后脚步声跟了下来。
  他疑惑转身,林檎一阵风似的到了跟前,站在高他一级的位置,骤然伸臂,将他抱了一下。
  “谢谢你……”
  他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退远了,转身“咚咚咚”地跑回屋里,接连摔上了两道门。
  他停在那里,半晌没有动,好像被风撞上了心脏,震荡不停,整个人陷入一种茫然的无措。
  林檎洗完澡,换上了白色T恤和牛仔长裤的打扮。
  等了五分钟,孟镜年发来消息,叫她下楼。
  她拿上给孟震卿准备的礼物,走到小区门口,车停在梧桐树的树影下,从叶间漏过金色的夕阳。
  林檎走过去拉开车门,却见副驾座椅上,放着一盒甜点。
  她有些疑惑地拿了起来,坐下系安全带,一边问道:“给我买的吗?”
  孟镜年一边将车子启动,一边说:“坏的相机我找了个回收数码产品的店铺卖了,镜头保值,跌价不高,机身损毁不严重,修一修还能用。统共换了一万二……”
  他转过头来,向着她手里的点心稍稍扬了扬下巴,“点心是拿这笔钱买的,吃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翻涌的情绪堵在喉咙里,让林檎一时无法开口。
  好半晌,她才说:“还好……只浪费了七千块。”
  孟镜年笑说:“多少钱都不算浪费,只要花出去了你能开心一点,那就是值得的。”
  林檎顿时又有点恨他,又觉得他活该:她已经准备收起自己不合时宜的喜欢――这段时间她也是这么做的。是他非要这么好,总是忍不住管她的闲事,还管得这么妥帖,那他被她赖上,就怪不了别人了。
  车在路口转弯,孟镜年看右侧倒车镜时,顺便看了她一眼,提醒:“都是冰皮的,再不吃要化了。”
  “嗯……”
  林檎打开纸盒,一盒四样的点心,模拟了桃子、柿子、樱花和月亮的样子,每一样都精致可爱。这品牌贵得很,这样一盒下来也要一两百了。
  她拈上一个尝了尝,味道调得很好,不怎么甜。
  “你吃吗?”
  孟镜年摇头。
  “吃一个。”林檎说着,捡了一个桃子形状的,倾身,伸长手臂递到他嘴边去。
  孟镜年垂下目光瞟了一眼,指尖白皙,衬着糕点的粉色,恍似有种玉一样的通透质地。
  他好像是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咬了一口。
  点心很小,基本两口一个。林檎手没拿远,等他吃下第一口之后,又将剩下的也喂给他。
  他因为要看路,没有瞧得很仔细,这一次张口,嘴唇却碰上了她的指尖。
  她指尖微凉触感一瞬即逝。
  顿了顿,把剩下一半的点心衔过去,平声说:“剩下的你吃吧,一一。”
  “……嗯。”
  林檎又从盒子里拈了一个,将目光转向窗外,把糕点送进嘴里。
  手垂下去,拇指悄悄按住了食指指尖。
  曾经好奇拿手指去碰蜡烛的火焰,还没挨上就飞快收回手,烫的感觉残留许久才会消退。烫到极点,其实是一种痛感。
  五点四十左右,车开到了叔叔婶婶家小区楼下。
  两人从地下停车场上楼,进电梯的时候,林檎说:“小舅,今天的事……”
  “放心,不会说的。”
  “其实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叔叔婶婶一直很担心,觉得我做这一行会不会不安全。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全的,但可能一次突发事件,就会引起他们的顾虑……”
  “顾虑是正常的。不过我知道你能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找朋友一起整理一下事情经过发在网上,以后这个摄影师不要想还能继续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孟镜年点头:“下次去外地或者偏远地方,也或者拍摄到很晚,还是记得跟家里报备一声。”
  林檎倏地抬眼看他,“跟你报备可以吗?”
  “……也可以。”
  “那就说定了,你来当我的第一联络人。”
  “……我好像已经是了。”孟镜年笑一笑,“林一一,你自己算一算,我给你当过多少次‘家长’。”
  说的是以前,初中高中的时候,凡有需要叫家长,而不便麻烦叔叔婶婶的时候,林檎就会找孟镜年。
  有一回月考失利,物理发挥失常,几道大题全错,物理老师找她谈心整整一堂课,卷子要她拿回去给家长签字。
  孟镜年拿到试卷给她看错题,看一题感叹一句,这也能错?是不是谈恋爱了,智商也谈下降了?她恼羞成怒,说下回一定考个单科第一。后来果真做到了。
  楼层到达,电梯门弹开。
  两个人对话终止,一同走出去。
  林檎没来得及深入思考方才那瞬间的异样:就好像“小舅”是她的挡箭牌一样,“林一一”这个称呼,似乎也像是某些时刻,孟镜年的挡箭牌。
  进屋,孟震卿和祝春宁还没到,说是出发得晚了,路上堵,还要半小时。
  孟落笛有些饿了,嚷着要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便去洗了几个苹果,一盘葡萄过来,
  孟缨年坐在沙发上,看向林檎:“一一,你八月要去北城参加机设决赛?”
  “是的。”
  “孟落笛知道了,一直嚷着也要去。”
  “笛笛是不是还没有去北城玩过?”
  “对!”孟落笛举手。
  “我可以的,只要婶婶你放心。”
  “我是不怎么放心,我知道一一你有点太纵容这个妹妹。”孟缨年看向孟镜年,“镜年,你那个学术会议,在几号?”
  “13号。”
  “那不时间刚好。你带她们一块儿去吧!”
  孟镜年觉得好笑,“决赛在9号。晚了四天。院里只给报两天的差旅费。
  “剩下的我报了!你就提前四天去,会开完了,再把人给我带回来。”
  “你好跟我姐夫二人世界是吧?”
  孟落笛:“我们被嫌弃了?!”
  孟缨年:“没错,三个拖油瓶。”
  孟镜年笑说:“我也算啊?”
  孟缨年毫不留情:“大号拖油瓶。”
  孟镜年挑了挑眉,想要再反击一句,却瞥见坐在他旁边的林檎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笑得肩膀微微颤抖。
  孟缨年说:“就这么说定了?”
  “……嗯。”
  孟缨年伸手打了他一下,“少给我心不甘情不愿。”
  事情敲定,孟缨年把茶几上的果盘往前扒拉了一下,“麦乐迪,问问你外公还有多久到,快饿死了。”
  孟落笛丢下手里的葡萄,立即去另一侧沙发上拿上手机,拨打语音电话。
  孟缨年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一顿,朝厨房里喊道:“林正均,你是不是把脆的和沙的混到一起了?”
  “……我以为是上回剩的,就装到一个袋子了。”
  “那是专门去进口超市给一一买的,统共就两个!……一一这个给你吃吧?”
  “没事的婶婶,你吃吧。”
  孟缨年也不推辞,咬着苹果站起身,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厨房走去,“剩下的那个我去帮你找找,说不定能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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