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这般体格子的男子, 不敢想象若是他动起手来,她会不会被直接打死。
她害怕的不敢说话, 后来经过嫂子在一旁说笑打圆场, 她又想起了小叶媒婆说过的话。
这周铁匠只是看着凶, 其实从不打媳妇。
长得凶悍些,还可以保护自己的媳妇。
李杏雨想着这些,才慢慢试着让自己放松。
后来还与鼓起勇气和周铁匠说了几句话。
叶惜儿在相看成功后,就又开始算成亲吉日,给女方下聘礼。
定下了这门亲事, 才算是完成了这条红线。
——
叶惜儿做完了李杏雨的媒, 在家休息了几日。
周铁匠单身了几年,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有手艺在身,还算是有些存银。
给李家下的聘礼还算丰厚,毕竟时隔这么久,好不容易要有媳妇了,他也挺珍惜的。
所以连带着叶惜儿的谢媒银也算挺不错的。
这一单, 算上谢媒礼, 也有一两多银子了。
叶惜儿总算是又赚了一笔钱进荷包。
她高兴地邀请所有人吃饭,把何忠和安福都叫上了, 去酒楼吃顿好的!
也顺便庆祝魏子骞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魏母得知儿媳要在泰丰楼请全家人吃饭,也没有扫兴,穿上儿媳给买的新衣,盘上发髻,簪上发钗,痛快地踏出了四羊胡同。
六个人,在泰丰楼的二楼包厢落座。
原本何忠和安福是怎么也不肯与主子们坐在一处。
是魏子骞发了话,两人才勉强肯坐下来一同用膳。
叶惜儿把酒楼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期间魏香巧悄悄凑过头去,给她说了除了招牌菜还有哪几个菜色好吃。
“巧儿,你以前来吃过?”
“嫂子,泰丰楼以前是我们家的,只是后来......不知如今这儿的厨子换了没?味道变了没?”
叶惜儿:“......”
还有这回事,早知道她就不选这家了,魏子骞也不跟她说一声。
她看了一眼魏子骞和魏母的表情,发现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
仿佛对酒楼易主的事并不怎么在意。
几人热热闹闹正吃着美食,忽闻下方人声嘈杂了起来。
他们的包厢在二楼,是临街的,窗户正对着主街。
叶惜儿最喜欢看热闹,她听见有吵吵嚷嚷的声音,立即放下了筷子,跑到了窗户前往下一探。
这一看不要紧,下面的人可真多。
街道两旁聚满了人,人头乌压压的,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探讨的热火朝天。
叶惜儿眯着眼睛顺着这条街道往前望了望。
好像是一队人马走过来了。
有官兵,有囚车,还有囚车里穿着白色囚衣的犯人。
原来是在押解犯人游街示众啊。
叶惜儿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她站在窗户边就不动了。
“叶惜儿,还要吃糟鹅掌吗?快过来。”
魏子骞见她一副扒着窗户稳稳看戏的架势,实在不明白热闹就这么吸引人吗?饭都不吃了,连安福都没她这般好奇。
“嗳,等会儿,你给我放碗里,我待会儿来啃......”
随着那队人越走越近,叶惜儿忽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这......
在囚车里被游街的人,不是本县县令吗?!
在后面戴着枷锁镣铐,跟着囚车徒步的人,是不是江家的当家人江寻州!
身后还有穿着囚衣,被铁链串成一串的一干女眷。
其中,她就看到了江倩语浑身狼狈,踉踉跄跄的跟在里面。
叶惜儿捂住嘴,这是什么普天大庆的场面!
她立马反应过来,喊道:“魏子骞,你快过来看!”
然后似想起什么,又风风火火转身就往包厢外面跑:“巧儿,安福,快,快跟我一起下去。”
叶惜儿噔噔噔跑下二楼,找小二要了后厨的两篮子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她提着篮子就飞快往外面跑,生怕赶不上。
叶惜儿挤到人群的最前排,看着越来越近的囚车,听着百姓的谩骂声,觉得这些声音十分美妙。
前头开路的官兵时不时就敲一下铜锣,大声唱喝犯人罪行,声音洪亮,拉得老长。
“今,锦宁县县令卜正松,因未经朝廷允许,私下开采盐湖,贩卖私盐,吞没白银数额庞大,触犯本朝律令,夺去官职,处已死刑,秋后问斩。其家眷流放三千里。”
“今,本县商贾江寻州,勾结犯人卜正松,开采私盐,贩卖私盐,滥杀人命无数,罪加一等。据朝廷律法,数罪并罚,判已死刑,秋后问斩,其家眷流放三千里。”
叶惜儿听着这些罪名,只觉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见囚车已经到了近前,就着耳边老百姓一连串的骂声,连忙跟别人一样,把手里烂菜叶子往囚车里扔。
“狗官!呸!不得好死!”
“狗官,下地狱,永世不得投胎!”
“奸商,滚出锦宁县!”
囚车缓缓驶了过去,叶惜儿看到了囚车后面的江寻州带着枷锁走得慢慢吞吞。
“巧儿,快,扔他臭鸡蛋。”
叶惜儿把一篮子烂鸡蛋给她:“使劲往他身上砸。”
虽然魏子骞并没有把杀父仇人的事告诉魏母和魏香巧,但不妨碍叶惜儿让她砸死这老不死的。
“安福,你砸烂白菜,往他头上狠狠砸。”
安福的力气大,他拿起一颗白菜就精准地往江寻州脑袋上砸去。
砸得他的脑袋歪向了一边。
叶惜儿见他那被判了死刑,还装的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就不顺眼。
装什么高僧入定,坦然自若?
你以为你摆出这幅样子就显得你的境界很高吗?
“江寻州,你给我死!”
叶惜儿抓了一把烂叶子,劈头盖脸甩向刚好走到她这里的人脸上。
“你以为你死了就解脱了?你的妻子儿女孙子因为你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苦难呢!”
“你就是你们江氏全族的罪人!”
江寻州因为她这句话,转头看了她一眼,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很快,叶惜儿就看到后面的江倩语也走近了。
她低着脑袋,头发散乱,半死不活,全然不见当初的富贵和高傲。
“安福,巧儿,快,砸那个姓江的。”
说着,叶惜儿率先捡了一颗臭鸡蛋,砸在她脑门上。
“杀人犯,跟你爹一个样,都是死不足惜。”
“我让你杀人,黑心毒蛇,报应!”
江倩语此时的头发上,身上都挂着菜叶子和臭鸡蛋液。
一身的黏腻和臭味,恶心的令人想吐。
她感觉有几个人扔她扔的最厉害,最频繁,砸的她又重又痛。
她心里很恼怒,这群贱民,一辈子没本事,只会落井下石!
抬起头,恨恨地目光看过去,蓦然看到了三张认识的面孔。
一个是魏子骞的乡下媳妇,一个魏子骞的贴身小厮,还有一个是魏香巧。
这几个人怎的在这里?
尤其是那乡下女人的眼神,看着她,明晃晃的透露出畅快和报应。
见她那副神色,江倩语就明白了,这女人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知道是她在背后动的手了。
江倩语咬着牙,她不后悔,从不后悔让人弄死她。
她不甘的是,事情原本那般顺利,一切都在按照她的想法发展,可这女人的命太硬了。
难么高的悬崖,还能活下来,简直有违天理!
江倩语撇过头去不看她笑得肆无忌惮的脸。
忽觉上方有道视线落了下来,她抬眼望去,就看见了立在酒楼上二楼窗户边居高临下的男人。
江倩语心头微微一震。
那人还是如从前那般,一张让女人都自愧不如的脸,还有那双颠倒众生的琥珀眼。
从小他就是这般,随意的一个举动,一个笑容,一个眼神,都让人心甘情愿双手捧上世间最好的珍宝奉上。
她还记得幼时的那次元宵灯会,嬉闹人群里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他站在嫦娥奔月的灯笼下,精致的眉眼如壁上画,被光晕染红的眼睛,像天上下来的神仙。
那时她还以为他的眼睛是金色的,直让她看呆了去。
江倩语的眼角猝然滑下一滴热泪。
她承认,她是欢喜过他的,从那次元宵灯会的一面。
只是,长大后,她早已明白,女子嫁人,欢喜不是必要的。
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都比欢喜重要。
所以当父亲要派人去落魄的魏家退亲时,她是同意的,甚至松了一口气。
江倩语低下了头,不再去看窗边的人。
囚车游街示众很快就走过了这条主街道。
叶惜儿篮子里的烂叶子和臭鸡蛋也扔完了。
“走,咱们洗手,上去接着吃饭!”
叶惜儿一挥手,带着巧儿和安福又上楼了。
——
傍晚时分,天边的残阳染红天际,晚霞散发出绮丽的光彩。
叶惜儿陪着魏子骞走在街道上。
她一边偷偷觑着男人的神色,一边悄悄用手指去勾他的手指。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县衙大牢。
叶惜儿眼见着他贿赂了看守大牢的牢头。
她要跟着进去,男人却说里面阴湿污秽,让她就在外面等他,他很快就出来。
叶惜儿也没与他争,点点头,看着他独自进了牢里。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是去看江寻州的。
叶惜儿站在大牢外面的长长甬道里。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魏子骞出来了。
叶惜儿飞快的抬头看去,首先就是观察他的神情。
与此同时,从牢房里传来阵阵恐怖的嘶吼声。
“竖子!没想到老夫最后竟栽在你的手里!”
“老夫死不瞑目!”
“魏玉山那没用的老纨绔,一辈子耽于享乐,玩物丧志,凭什么踩在我的头上,坐在首富的位置!”
“他早就该死了,你们魏氏早就该绝后了!”
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像是要冲破牢房,直直穿透到耳膜。
叶惜儿听见这些如魔音入耳诅咒全家的话,眉毛拧在了一起。
这人咋死到临头了,还这样给自己造孽力。
她跑过去,拉住了男人的手,担心他听了会往心里去,便道:“你别听他骂这些没用的,人要死了,难免发疯。”
“他说的那些其实全部反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魏子骞见她这样紧张,轻轻笑了一下,琥珀瞳仁被霞光染上碎金,美得晃人眼。
他没说什么,只是掌心紧紧包裹住她的手,唇边噙着笑意,道:“走,回家了。”
在牢里看见那老匹夫时,心里的确坠着沉沉阴郁。
不过甫一从阴暗潮湿的牢里出来,就见那女子站在铺满灿烂余晖的甬道里等他,像是踏着金色缎带里的仙子。
白净脸庞浸染上一道圣洁柔和的金光,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那双明净澄澈的眼睛还专注的注视着他。
魏子骞觉得,无论何种阴霾污秽,被她这样的眼睛看上一眼,他都能瞬时回到明朗的人间。
第097章 七个瓜
锦宁县县令和江家的落幕, 让叶惜儿高兴了好久。
大仇得报,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再反扑了。
她觉得整个锦宁县的空气都自由清新了起来。
天空是蓝的,花儿是红的, 夏日的蝉鸣是动听的。
她为了庆祝这件大喜事,特意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魏子骞带着她, 去府城游玩了好几天。
勾栏瓦舍,戏曲听书, 表演杂耍,踏青游湖, 骑马射箭, 琼台赏月, 斗鸡斗蛐蛐。
她以前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没去过的娱乐场所,没玩过的市井把戏。
这次通通都体验了一遍。
魏子骞不愧是曾经的纨绔公子哥儿,这些消遣的门道和花样,样样门儿清。
叶惜儿都快在外面玩疯了, 她觉得这是她来到这里后, 最放松最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