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些长处。
叶惜儿牵着驴,和安福一边走一边闲聊,一路上倒是没那么沉闷了。
路途上有人说说话,这条路似乎都没那么长了。
他们沿着官道,一路又走到了隔壁东扬县石莲镇的稻香村。
此时的稻香村,田野里处处弥漫着令人沉醉的稻香,成片成片的早稻如海浪般起伏。
金黄的稻田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让人心生欢喜。
整个村子的风景犹如一幅流动的田园风光画卷,令人心旷神怡。
“安福,这个村子真美啊。”
稻田喜人,大人劳作,小孩嬉闹,小狗悠闲。
“这个村子看着就能吃饱。”安福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感叹道。
两人牵着毛驴进村,不时就有人打量他们两眼。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数看着都齐整的,虽不是砖瓦房,但也是结实耐住的石头房。
有的人家的房顶还用的是瓦片。
可当两人走到今日要拜访的人家时,都有些错愕。
叶惜儿还好,有点心里准备,她知道这家人的条件不是很好。
可当看见眼前这与大河村那样的落后村子差不了多少的拉垮茅草屋时,她还是有些吃惊。
“少奶奶,这般丰饶的村庄里竟还有这般穷困的人家?”
安福的眼睛都瞪大了,这潦草的房屋,简直就和这个村子的气息格格不入。
“走吧,进去看看。”
叶惜儿正准备去敲门,安福先一步上前去叫门了。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男子,一个走路有些跛的男子。
穿着灰布麻衣,仔细一看,他的左腿似乎有些毛病。
叶惜儿心下了然,这就是她来稻香村要找的人。
那男子疑惑的看着门前两个陌生人,问道:“你们找谁?”
“这是余家吧?你是余全顺?”
“我是锦宁县来的媒人,姓叶,可以叫我小叶媒婆。”
“这趟是专程过来想给你说门亲事的,不知道你现在可否方便?”
叶惜儿上前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余全顺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升起一股怪异感和不真实感。
怎的哪哪都不对劲?
这般年轻的女子说自己是媒人,专程从外县来给他说媒,还知晓他的名字。
每一句话都让他犯糊涂。
“进来说吧。”
余全顺尽管摸不着头脑,还是让人进门了。
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想来也生不出什么事端。
此时余婆子也在家里,她见儿子领了这么两个陌生人进来,也是好奇不已。
叶惜儿又自我介绍了一番自己的来意,余婆子听后的反应可比余全顺大多了。
她脸上的惊讶让她额头上的纹路都深了许多。
“说亲?”
她儿子自从把腿摔了,山场打石的活也丢了后,媳妇就丢下男人孩子跑了。
余家也因为给儿子保住腿,把这些年的存银都花光了。
他们家本就是外来户,没有田地,不像村子里的人那样能种稻子赚钱。
所以稻香村是外人眼里的香饽饽村子,可他们余家是跟这香饽饽半点也没沾上光。
这些年不了解的人家,一听说他们是稻香村的,刚开始还喜气洋洋的过来相看。
到他家看到情况后,没有一个是不摆着脸色走人的。
余婆子一拍手,喜得跟过大年似的。
竟还有媒人主动上来家里来给儿子说媒!
她赶紧招呼两人在屋檐下坐了,还去倒了两碗井水出来让他们喝。
“小叶媒人,小兄弟,喝这个,刚打上来的井水,凉快解暑。”
“咱家别的比不上别人,就这口井,出来的水,可是村里各家各户都比不上的,那水啊,清亮又爽口。”
“这可是当年我儿子和他爹,还有他那几个兄弟,亲自花了好几个月才打出来的。”
安福率先喝了一口,确实沁凉,一下子就解了他们走了这么久路程的暑气。
叶惜儿见他冲着自己点头,也端起来喝了一口,凉丝丝的甘甜一入口,凉爽到了心里。
“好喝,真好喝。”
这井水的水质真好啊。
她一连喝了好几口,险些把一碗水都喝的见了底。
“坐吧,余婶子。”
“我先跟你们说说女方的情况,有些复杂,你们先别激动。”
“我专程过来这一趟定是有诚意的,这般远的路程,也不是来戏耍你们的。”
“我是从隔壁县来的,说起来你们可能还不了解我,那我先说一下我做媒人牵线拉媒的经历。”
“所有的媒,别人敢做的,我能做。别人不敢接手的,我也能接。”
“曾经我就牵线过几对,我们那儿的媒人都不接,直接放弃了。”
“我接下了,还弄成了。”
“有那病得起不来床榻的年轻人,有那没了父母的大姑娘,有那高龄的老婆子,还有那三十岁都没娶到媳妇的男子。”
“他们都因为我给说的亲事,不仅有了自己的小家,日子还越过越好。”
“你们看看,这些人哪个是一般的媒人敢接过去的?”
叶惜儿发现了,陶康安就是她的活字招牌,只要把他一摆出来,客户对她的信任度就会大大增加,对她的第一印象也会立即有转变。
这一招十分的好使,搞得她都想把这个最典型的说媒成功案列做成横幅,随时带在身上。
只要去谈新客户,二话不说,先把横幅拉出来,让人家看看她的实力。
那样出去说媒都会事半功倍吧。
也不会有这么多坎坷了。
免得每次遇到难拿下来的客户,都要把陶康安拉出来帮她树立一下典型。
不得不说,当初在那般艰难的情况下,她坚持为他说媒是对的。
不仅陶康安有收获,她自己也有收获。
叶惜儿再喝了一口水,顺便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这两母子的神态。
见他们的神色都有了喜色,这才开始进入主题。
“我今日要给余大哥说的这个姑娘,姓卢,年二十五。”
“她的身世有些坎坷,亲娘不做人,在她十五岁时就将她卖了。”
“自己一个人在青楼挣扎了十年,一心想着要赎身出来,前不久,她终于从那地界自个赎了卖身契,有了自由身。”
“卢姑娘......”
叶惜儿还未说完,就被余婆子给急声打断了:“啥?青楼女子?!”
“这可不得了了啊!我儿再是不好,也不能这般来作践我大儿啊!”
“他只是腿脚不好,又不是瘫痪在床起不来身了,你这哪里来的疯婆子,敢这般祸害我儿!”
余婆子很是激动,拍着大腿就嚎了起来,急得脸红脖子粗。
一旁的余全顺也黑着一张脸,满脸的怒意,显然也是被气到了。
余婆子继续哭喊了起来:“老天爷哟,还有没有天理了,随意来一个人都能踩上我家两脚。”
“我家就是一辈子不娶儿媳妇,那也不要一个腌臜货。”
“青楼那是什么地方?女子一进去那就再没有一块好皮子。”
“不知道被多少人压过的东西,竟然还有脸出来祸害咱们这些良民!”
“哪来的脸啊!若是我,早就找棵歪脖子树吊死了!”
“我家再是穷的勒紧裤腰带,也受不起这样的欺辱啊!”
“滚,给我滚出去!”
“就知道我家摊不上什么好事,还专程上门,还带着诚意,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老远的过来咱们村行骗,是不是你们那儿的人都被你骗光了?”
“......”
叶惜儿不出意外的又被骂了,还被骂得很难听。
她和卢小青都没被幸免。
安福见状,憋着气,咬着牙没出声。
少奶奶说过,除非对方动手,否则甭管对方说什么都不能轻举妄动。
叶惜儿闭了闭眼,把凳子挪了挪,避免对方的唾沫星子飞过来。
她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等待着对方换气口的时机。
果不其然,余婆子连续骂了好十几句,终于到了换气的时候。
叶惜儿抓住这个时机,赶忙抢先开口:“余婶子,您千万别急,别气坏了身子!”
“我这不是来侮辱你们家的,我的时间也很宝贵,专程过来当然是因为余大哥很适合这门亲事。”
“你们先听我说完,若是听完还觉得不行,不用你们轰,我自己走,再补偿给你们家一斤桂花糖,给孩子吃。”
叶惜儿这次可是学聪明了,她汲取了前面几家连话都不能说完的教训。
用点实惠的东西,为自己争取说话的机会。
果然,余婆子一听有价格不便宜的糖,还是一斤,气得起伏的胸口就平稳了些。
这个村子的人都有些余钱,平日里都会给孩子买几块糖甜嘴。
她家没那个条件,两个孩子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回来又不敢提想吃糖,她这个做阿奶的,看在眼里也觉得可怜又心疼。
余婆子不说话了,她闭着嘴,眼睛却不悦的看着那不正经的媒人。
她方才就琢磨吧,长成这幅模样,人又这般年轻,能做什么媒人?还不得四处去霍霍人?
今日就霍霍到她家了。
“卢姑娘的出身和经历是不好,但她有很多对于余家来说的优点。”
“卢姑娘不能生孩子,以后就能把余大哥的两个孩子当亲生的来对待,不怕她对孩子不好了。”
“卢姑娘没有娘家,以后就能一心一意把余家当自己的根,把你们当唯一的亲人来维护。”
“卢姑娘有很多本事,读书认字,琴棋书画,裁衣刺绣,她可以把这些都交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有了这些本事傍身,以后不管养家糊口,还是婚姻嫁娶,都有很大的优势。”
“还有,你们觉得她的身份不好,但她是隔壁县的,若是嫁到这里来,隔着这老远,没人认识她,你们也不对外说,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就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的困扰。”
“你们在稻香村一直没有自己的田地,余大哥腿受伤之后,也没有了石场的固定工钱,一家人日子过得愈发艰难。”
“我替他们算过了,卢姑娘和余大哥的八字很适配,两人的结合一定是顺应天意的,若是卢姑娘能嫁进余家,余家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在稻香村拥有自己的田地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为了证明我没有信口胡诌,我可以当场给你们验证一下我看相的本事。”
叶惜儿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想说的赶紧说了出来,拼命的往上叠加优势。
别的媒婆说媒,恐怕没有她这般费劲吧!
第109章 得寸进尺
“你如何证明?”
说到验证, 余婆子和余全顺都来了些兴致。
若是这媒人真能证明,说明她的确有几分本事,那她说的话还能信几分。
叶惜儿的眼睛假装在余全顺的身上转了转。
便一脸的凝重道:“余大哥出生在丑时, 出生时因着在半夜,没能及时请到稳婆, 余婶子难产了。”
“本应该是两个孩子的,可却只活下来了一个, 另一个在肚子里憋的太久下不来,所以出生就没气了。”
“那个孩子是余大哥的双胞胎妹妹。”
余婆子闻言, 顿时就僵住了身子, 眼里都是惊骇。
余全顺更加震惊,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娘,眼睛瞪大如牛:“娘,可是真的?”
“我还有个同胞妹妹?”
余婆子失去了反应,她直直的看着媒人。
她是怎的知道的?
这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这么多年了, 只有她和老头子知晓。
家里的人, 谁也不知道当年还有这么一回事, 就连老大也是浑然不知的。
他们当时太过伤心,让孩他爹趁着夜色,当夜就偷偷埋山里去了。
外人都以为她那一胎只生了老大一个。
余婆子觉得全身直冒冷气,这个媒人是咋知道的?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有会掐算的本事?
她心里开始对她有些敬畏,对这种有本事的人, 他们可惹不起。
“老大, 你的确还有个妹妹,当年我怀的是龙凤胎。”
余婆子见儿子还等着她回答, 便也没再隐瞒,过去二十几年了,也没什么不好说出来的。
余全顺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他怎的从未听爹娘提起过。
若不是今日这媒人说出来,他是不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还有个同一天出生的妹妹?
余婆子虽然承认了这媒人是有些本事的,但她对于要娶一个青楼女子进门的态度丝毫没有松动。
只是说话的语气委婉了些,没有再说些污言秽语。
“小叶媒婆,你看,你就是再有本事,也改变不了那女子在青楼活了十年不是?”
“我们就是没甚见识的乡下人,从来没接触过那样的人,更不可能把人娶回家放着了。”
“我们不管那些什么和我儿子合不合的话,她那个身份,就不可能与我儿子沾上关系。”
“你看你还是请回吧,我们家穷,那女子吃穿用度的花费可能不小,我们家供不起。”
“她也不能甘愿到我家来吃苦不是?”
“你说她若是嫁过来,日子过得贫苦,看见村里的富户过得滋润,会不去动那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