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这次也逮着机会,反应迅速,不仅收回了之前散落到江家的铺子,还趁机捞了江家几个值钱的铺子。
商家们看得很明白,魏家这玉器铺子一开起来,又要跻身于锦宁县的三大富户之列。
曾经的魏江王李四家,四足鼎立,维持着一种平衡的状态。
后来魏家沉寂下去,江家有了成为三家之首的趋势。
可还没待局势稳定下来,江家突然就沉了船,整个被淹得一干二净,连片残骸都不剩。
就在这时,沉寂的魏家又忽然已迅雷之势站起来了。
甚至又有站立山巅的势头。
各家商户纷纷被这一阵一阵的风刮得晕头转向,全都胆战心惊的看紧自家那点家业,生怕自己一个不察,大风就掀翻了自家的屋顶。
流光阁里络绎不绝的人。
魏子骞与何忠接待着各方来的商家。
魏母杨氏则接待来看首饰的各家太太女眷们。
魏香巧负责接待那些年轻的闺秀们。
叶惜儿则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一会儿被叫去魏母那里,与太太们打招呼,让人家认识认识魏家的儿媳。
一会儿魏香巧那边又需要她过去聊几句。
她还要招呼好叶家那边来的家人。
柳媒婆,叶父,两个姐姐姐夫,叶小弟,姥姥姥爷,五个舅舅舅妈,还有她的表哥表弟们。
一共来了二十几个人。
顿时又让店铺热闹红火了几分。
别看来的人多,那是安福跑了三次才把人劝来的。
柳媒婆就不说了,那是一通知就笑没眼的答应了。
可两个姐姐那边,还有舅舅那边,死活不来,说是人多麻烦,出个代表就行了。
魏子骞硬是让安福跑了三趟,说若是他们自己不来,开张那日就叫几辆马车去请他们来。
话都说到这了,他们只好答应说自己赶着驴车来。
二十几个人,叶惜儿让叶文彦挑起了重担,让他帮忙给招呼招呼,有事就跑跑腿。
有的人在外面看舞狮,有的人在店里看眼花缭乱的首饰。
有的人在店铺的后院吃茶聊天。
柳媒婆当然是站在外面看热闹的那一波人,看着这声势浩大的场面,她拉着小女儿,挑着眉毛看她,一个字不说,神情里都是得意。
“咋了娘,我忙着呢!”
“哎哟,你还忙着呢,没有我当初的眼光,你有今日这般忙活的机会?”
叶惜儿额上三条黑线顿时就下来了。
柳媒婆笑得一脸的神气:“咋样,你这夫君,我给你找得好吧?”
“还不听我的,还不乐意嫁,我说魏家有压箱底就有压箱底,你娘我的这双眼睛啥时候看走眼过?”
“你瞧瞧那满铺子的好东西哟!能看花了人的眼!”
“你就说说你娘厉不厉害?让你掉进了富贵窝。”
叶玉儿也在一旁用胳膊肘撞撞她:“没想到啊叶惜儿,你有大福气啊!”
“娘,你偏心,给三妹找个这般富贵的,给我就找个卖猪肉的!”
“日日卖不完的猪肉,我都成猪大婶了。”
她看着柳媒婆一脸的不满,哼了一声:“你就是偏心三妹!”
柳媒婆四处看了看,见女婿都不在这里才拧了拧二女儿的胳膊。
“我二女婿咋的了?亏着你了?要不你与他和离,我再给你找一个,看看有没有你三妹的运道。”
叶玉儿一听,不干了,抱着双臂得意道:“我才不和离,那憨子可离不开我。”
柳媒婆就知道她这个死样子,骂了一声:“德行!”
叶玉儿不理她,眼睛看着店铺里的方向,挤眉弄眼的跟叶惜儿咬耳朵:“你看看妹夫,真俊啊,那么多人,一眼看过去就属他最招眼。”
“死丫头,你怎的这般好命,啥好处都让你得了去!”
叶玉儿斜她一眼,语气酸溜溜的揶揄,神情也很夸张。
叶惜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店铺的柜台边,魏子骞站在那儿和几个人男子交谈着什么
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可只是这样,也如叶玉儿说的那样,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魏子骞今日穿的是新做的宝石蓝浅云纹锦袍,乌黑的发束间一根羊脂白玉簪,身上没有其他配饰,简约又贵气。
那身宝石蓝的衣裳很是明亮,仿佛阳光下色调明净的海水,衬得男人肤色冷白,眉目如画,鲜活的紧。
叶惜儿不由心生欢喜,扬唇笑了起来,她掐了一把叶玉儿的胳膊,知道这女人又是在调笑她。
她刚想打趣回去,没曾想那边的魏子骞谈话间竟回了头,还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去吧,妹夫叫你呢,哎哟哟,真是一刻都离不开你!”
周边是舞狮有韵律的鼓点声,还有看热闹的人们时不时的欢呼声和拍掌大笑声。
喧闹的欢声笑语里,叶惜儿因为男人隔着群起人声,回头望过来的那抹笑,听见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她越过一个个来往的人潮,从街面上看舞狮的地方,跨进了流光阁的门,一步步走向了他。
待她走进,魏子骞笑着看她,伸出手拉了一下她的手,将她带得更近了些。
而后又放开她的手,转头跟那几名男子就介绍道:“这是我娘子,叶氏。”
“她是媒人,能力上乘,尽心负责,以后你们哪家有要成婚嫁娶的,尽管来找她。”
魏子骞又偏过脸看向她,向她一一介绍那一圈人:“娘子,这位是王家的二公子,王恒。去年还给咱们家送了年礼。”
“这位是李家三公子。”
“这位......”
介绍完之后,那几个公子哥都明明白白的看着魏子骞笑,脸上尽是揶揄和未尽之语。
“子骞,你这不厚道啊。落魄就安安生生的落魄,怎的还一边落魄一面娶得美娇娘呢?”
“是啊,脸皮真厚,介绍弟妹就介绍弟妹,还得捎带上弟妹的营生,给弟妹宣扬名声。”
“子骞,你还是如从前那般不知羞字如何写,没半分变化。”
“子骞都这般说了,下次我再另娶一个时,便来找弟妹给我找个好的。”
“这话你敢不敢让嫂子听一听?今晚还让你回房不?”
“......”
叶惜儿站在一旁,端庄微笑,听着这几个人互相打趣。
这些人皆美衣华服,金冠玉带,有的还风流倜傥的轻摇折扇,一看就是富贵公子哥的做派。
跟她上辈子看到的那些二代三代们的精神面貌都大差不差。
身上都是一股子潇洒随性的金钱味道。
只能说,哪里的有钱人都过得很好。
魏子骞不想让她在这里听他们胡言乱语,简单介绍完,彼此点头算是认识了,就让她去继续看舞狮杂耍。
“这儿有双喜双财看着,你去陪着娘他们。”
叶惜儿点点,也不多待,与几个人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铺子里早前就买了两个伙计回来,签了卖身契,专门负责在铺子里招呼客人。
流光阁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差不多日中。
铺子里收了许多贺礼,来祝贺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只这一上午,店里就卖出了去好几单。
玉手镯,玉簪,玉佩,玉器摆件都卖了有。
大多都是那些太太小姐们买的。
午时,到了吃饭时间。
魏子骞领着一家人去泰丰楼。
泰丰楼已经准备好了几桌子的席面。
二三十个人,都是自己家人,也不必客气拘束。
吃饭时的热闹自不必说,几个男人一桌,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几个女人一桌,说笑吃菜,讲着今日的趣事,氛围轻松愉快。
席间,魏子骞和叶惜儿这一对夫妻还并肩一桌一桌挨个敬酒,感谢家人来捧场助兴。
两人就像那成亲时的新郎新娘一般,被众人好一阵的打趣。
魏子骞脸皮厚,自是任他们哄笑,叶惜儿脸皮又薄又厚,脸颊上浮着红云,桃花眼含着水的与笑得最厉害的几个姐姐表嫂们打成一片。
家人在侧,酒肉飘香,气氛热烈......
流光阁就这样在众人的祝贺声中,红红火火,顺顺利利,热气腾腾的开张了。
第111章 石氏夫妇
九月, 夏末初秋,天气本已经没那么炎热了。
可这几日秋老虎一上来,气温又开始升高。
流光阁喜庆热闹的开张大吉后, 日子重新回到正轨。
叶惜儿继续牵媒拉线,魏子骞则经营流光阁。
他还要着手打理从江家收回来的几个铺子。
其中有两个绸缎庄, 一个胭脂水粉铺,一个香料铺, 还有两个当铺。
这几个铺子,魏子骞打算前期都不换行当, 就先这么打理着。
掌柜的和伙计他也没换, 只是重新签了契约, 现下都属于魏家的人了。
两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忙碌。
叶惜儿已经把吴二牛和卢小青的吉日都算好送过去了。
卢小青对这门婚事也是很满意。
上个月两个人相看后,吴二牛见了卢小青,回去后就对叶惜儿说他想把婚事定下来。
显然就是看了人家卢小青的长相后,更加想成亲了。
卢小青也觉得吴二牛人很不错,她见男人见得多了, 一眼就能看出男人内里是黑的还是白的, 是香的还是臭的。
她飘零浮华的日子过久了, 就想找个这样踏实憨厚的汉子过后半生。
卢小青为了感谢叶惜儿,除了吴家给的那份谢媒银,她自己还另给了一份丰厚的谢礼。
叶惜儿也不假意客气,痛快的就收下了,卢小青的婚事,她的确是花费了时间和精力的。
就连安福也跟着她不知跑了多少次, 走了多远的路。
为此, 叶惜儿还给安福买了一个小礼物犒劳他的功劳。
——
秋老虎的这几日,叶惜儿都不想出门, 想等凉快些了再出去。
她在家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嗑瓜子,惬意的不行。
刚看得沉迷,就听到外面的铃铛声响了。
她反应了一瞬,才赶忙下了矮榻跑出去开门。
“巧儿,我去开吧,你绣你的莲花。”
叶惜儿看见魏香巧也听见声音,出来准备去开门。
魏香巧点点头,她最近在潜心绣一副小屏风,不卖,打算放到娘屋里去。
给娘绣完,她还要给哥嫂绣一副。
叶惜儿出去开门,罕见的看见是两个人,一对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女。
这倒是让人意外,一问,两人还是夫妻,她就更奇怪了。
一对夫妻来找她做什么?
她把两人放进来,坐下问来意。
这对夫妻穿着虽不是绫罗绸缎,但也并不是粗布麻衣。
一身干净体面的细棉,可以看得出两人家里的日子并不差,至少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他们面容红润,体态健康,眉间却不约而同地带上些愁绪。
先开口的是那男子:“小叶媒婆,我们听说你说媒厉害,还有些能掐会算的本事......”
“就是不知......不知......”
他像是难以启齿般,半天也没说清楚不知什么。
叶惜儿去看那妇人,原本是想听她补充,却见她脸色憋得通红,嘴巴更是闭得紧紧的。
见气氛迟迟凝滞不前,没人推拉一下,这天恐怕聊到太阳落山都没明白两人的来意。
叶惜儿主动接过话头,问道:“敢问两位姓什么?怎么称呼?”
她搜不到两人的信息,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
男子听她这么一问,才似反应过来他忽略了什么般:“哦哦,我姓石,在城西有个小铺子,卖些糖水蜜渍干果的,别人都叫我石甜匠。”
“我夫人姓林,别人总喊她石甜婶。”
“虽铺子小,营生小,可勤勉些,日子总过得去,吃喝还算不愁。”
“我们成婚十四载,如今年岁都三十有一了,可......唉......”
石甜匠说着又叹一声气,酝酿了半晌,才憋足了一口气,像是豁出去道:“可我们时至今日,都未有一儿半女。”
他那张中年男人沉稳的脸犹如终于被撕下来了一般,这句话出了口,就再也收不住,诉说着这十几年的心酸。
“十几年了,我们大夫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庙里也不知拜了多少次,年年祈求菩萨发发善心。”
“家里还供奉了一尊送子娘娘,日日上香,三叩九拜。”
“年年捐香火钱,年年失望!”
“今年我与夫人都三十一了,人到中年,还没一点动静,我们实在是快熬不住了啊!”
石甜匠忍不住,说着说着眼睛就含了泪花。
这条漫长又艰辛的求子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晓其中的绝望。
石甜婶更是悲从中来,用帕子遮掩,小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