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柏雷抬高了声音,整张脸涨得通红。
梁芝欢拼命咬紧牙关,脸上写满歉疚,却没办法说出能够安慰到他的话。
“我真是白认识了你!”
潘柏雷撂下这句话,拉开门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
最后期限这一天,天气格外地晴朗。比起以往,蓝天白云更加泾渭分明。蓝得通透,白得明亮。
这也是六月的最后一个礼拜四。梁芝荣的学校已经开始放假,过几天就回上海。梁芝欢整理了一些东西,让他这个周六来拿。
潘柏雷仍旧板着一张脸,表明他不同意的态度。
Sandy则依依不舍地问她是不是已经决定了要走。
唯独她最期盼的那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就算出差在外,如果真想留她,没可能连打一个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梁芝欢凄然地发现,她迟迟没有签同意书就是在等他说一句“可不可以不要走”。但没想到,这个等待只是一个让她心灰意冷的过程罢了。
她在那扇落地玻璃窗前静静地站了很久。久到,想挪动的时候才发觉两脚已经麻木。
梁芝欢从没试过这种被遗忘的感觉,能狠狠地攫住人的心,让人孤独、彷徨,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当明朗的阳光逐渐褪去,傍晚的霞光徐徐染上边际,她觉得,一切都应该画上句号了......
这天晚上,梁芝欢失眠了。
她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无数次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索性开了壁灯,盯着天花板发呆。或许,这样反而能慢慢熬睡着......
枕边的手机忽然发出消息提醒音,梁芝欢拿过来随便扫了一眼,忽然目光定住。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这条消息来自那个早已将她彻底遗忘的人。
他说:“我在你家门外。”
梁芝欢再看了看时间:凌晨1点25分。
这一刻,忽然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
梁芝欢坐起来,不敢去开门,又怕他自己闯进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这个时间来?
万一他回心转意想要留她,她又该不该原谅他曾经的“遗忘”?
总之,这一刻,思绪犹如波涛翻滚,让她百转千回、心乱如麻……
1点35分。
手机上再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他也没有闯进来。
该不会......走了?
梁芝欢跳下床,连拖鞋也顾不上穿,跌跌撞撞直奔玄关,推开大门——
楼梯间的感应灯骤然亮起,毕正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手扶一个黑色的拉杆箱,另一只挂着西服外套的手则拿着手机。
他正低头看手机,蓦然抬起头时眼里布满了惊喜。
“你房间的灯还亮着,所以我上来看看……”
“我的航班延误了八个小时……”
“本来想赶回来跟你说,能不能留下来、不要回上海?”
“没想到沈阳雷暴,我在机场从早上等到晚上……”
“我是不是……太晚了?”
毕正断断续续解释了几句话,梁芝欢一直没反应,也没看他。
一时间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很后悔没在机场打电话给她,哪怕真的在电话里吵起来,也比现在看到她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要好一点。
梁芝欢……
芝芝……
他接连叫了她几声。
梁芝欢终于抬起头,两眼盈满了泪水。毕正心里倏然一紧,又叫了她一声跨进门,丢掉箱子和外套,想要上前拥住她。
梁芝欢朝边上躲开,哀怨又倔强地看着他,眼里的泪珠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毕正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没有签……”忽然,她很轻声说了四个字。
毕正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激动地跨前一步,两手捧起她的脸狠狠吻下去......
他用力地吮吸她的唇,想把这些日子经历的煎熬与思念告诉她。
一股温热浸湿了他的手指,那是梁芝欢的眼泪。毕正觉得胸口快要爆炸,舌头抵开她的唇齿,迫不及待地含住她口中那片柔软……
第一次,这么强烈tຊ地,想要索取她的一切。
毕正的手滑下来,手掌覆于她胸前。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他抛掉最后一丝理智,疯狂扯下身上的领带和衬衫,一把将她抱起来……
卧室里只开了壁灯,光线昏暗,毕正覆上来继续吻她。
但梁芝欢的眼泪没干过,他吻了一次又一次,总有新的、咸咸的水沾上舌尖。
毕正从未试过这般滋味,仿佛腹腔内所有东西绞扯在一起,又痛又堵,无处宣泄。
他用咸咸的唇舌攫住她,深深汲取内里的甜美。
忽然,那柔软的舌尖从他口中逃离,反过来卷住他的舌,生涩又用力地......
毕正宛若被吸走了灵魂,周身血液冲进颅顶。
他用力扯开两人之间仅有的一层睡衣,紧紧与她贴在一起,灼热的唇舌游弋而下......
就像数个辗转难眠之夜幻想过那样,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深深融入彼此,再也不要分离......
*
数个小时后,一小片阳光从没有完全闭合的窗帘空隙间闯入室内,洒在静谧的床上。
梁芝欢迷迷糊糊想睁开眼,刺目的光线令她又闭上了眼睛。
她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炙热的怀抱里面,继而那些狂乱激烈的画面纷纷向她涌来……
她伸出去够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八点钟。
梁芝欢倒抽一口气,想要起来。身后的人大概被她的动静惊醒,紧紧地贴了上来。
“我快迟到了……”
“再睡会儿,晚点去公司。”毕正的声音像从她后脑勺传过来,沙哑、低沉。
“不行。”她开始挣扎。
“让我再抱会儿好吗?一会儿就行。”
……
梁芝欢被这种绵软的不舍打动,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毕正把脸埋进她的发丝,低声轻喃:“芝芝……我好像在做梦......”
梁芝欢没说话。
对她来说,何尝不是?
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梁芝欢推开他起来,找到睡衣披上,去了浴室。当她飞快地冲完澡、吹好头发出来,毕正穿着芝荣的睡衣在厨房准备早饭。
“我来不及吃了。”
“我刚才问过柏雷,你晚点过去没问题。”
他递来一杯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令她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言语。
毕正把水果、煎蛋、牛奶和小馒头一一摆在餐桌上,然后也去了浴室。
梁芝欢独自盯着早饭发了会儿呆,才慢慢开始吃水果。刚把一颗卖相很好的单面煎蛋吞进肚子的时候,毕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身上穿的还是芝荣的睡衣。
“我去拿浴巾给你。”
梁芝欢去卧室翻柜子。
刚开始闹别扭的时候,曾经给他准备过浴巾、睡衣、还有......
毕正无声无息地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头发上的水珠一滴滴掉在她脸上。
“我们.......算不算讲和了?”
第60章 60
坦白讲, 梁芝欢还不甘心。
“为什么没有早点打电话给我?”她转过来面对他。
“我们关系那么紧张,我担心会控制不住在电话里跟你吵起来。那样的话,你肯定就不会留下来了。”
“是啊, 你肯定不会在电话里说一句软话。”梁芝欢期期然。
“我知道你不会放下身段来求我, 所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一直很难受……原来你并没有那么在乎我……你怎么可以这么久不理我……”
梁芝欢呜呜地哭起来, 这么多天的委屈与难过随眼泪一并汹涌而出。
“我等了你那么多天……差一点就等不下去了……”
毕正把伤心的人拥入怀中,身体里塞满愧疚与心疼。
“是我的错, 我早该来找你。”
“我没想过跟他复合,戒指寄还给他了……”梁芝欢一边哭一边说。
“他送的项链分手后我没戴过,裙子是我自己买的……你问都不问就冤枉我……”
“是我的错。”毕正再次道歉,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 懊悔地无地自容。
“我看到那些短信, 以为你舍不得, 我……我其实是不敢问……”
毕正带她在床边坐下,边替她抹眼泪,边沉声解释。
“我怕你回心转意。”
“我亲眼见过你为他哭那么伤心……”
“我是为我自己!”梁芝欢不满地打断她,“我早对他没感觉了, 现在让我伤心的人是你!”
毕正心中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胸口酸酸涨涨,又张开手臂环住她。
“我现在知道了, 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梁芝欢不说话,人还在抽泣。
“我昨天等在机场才发现,其实我比想象中更在乎你……”毕正继续告诉她心里的想法。
“我一直在害怕,怕赶不及回来让你回心转意。我一路在想, 你肯定对我心灰意冷,你也肯定已经签了同意书, 我还能怎么做才能挽回你?”
“如果我跟你一起去上海,你会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梁芝欢从他怀里抬起湿润的眼睛,脸上写着怀疑。
“真的。”毕正苦笑了一下。
“我一下飞机就过来找你,想把这些想法都告诉你。我真的……没想到你没有签......”
这下,她的大眼睛扑闪两下,似是有了几分相信。
“我深更半夜赶过来,又……又那样失控对你……”
“我知道了!”梁芝欢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嘴,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毕正好爱她此时的样子,仿佛所有灰暗的时刻都已过去,他们重归于好。
“你没签是不是舍不得我?”他温情脉脉地吻着唇边的手心。
梁芝欢哼了一声抽回手:“我是舍不得柏雷和同事。”
“……”
“反正没走就好。”毕正重新抱住她,交颈相缠。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静静相拥。
彼此的脉搏与呼吸交汇,心跳呼应。
令人心安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毕正不甘心又问:“没签是不是舍不得我?”
“不,是舍不得同事。”
“是吗?”他故意使坏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梁芝欢这下破涕为笑,叫着躲开,马上又被他捉回去。
毕正用手臂牢牢困住她,把嘴凑过去。梁芝欢的脸闪到一边,他就吻在她脖子上,再向上含住她的耳垂,轻轻撕咬。
“我要去上班了……”
“别去了。”毕正扳过她的脸,含住她的嘴。
“下午还有会……”
“下午送你去……”他将热吻深入,声音变得沉哑,手也开始不规矩。
想到半夜的狂乱,梁芝欢心有余悸。
“又没措施......”
毕正停下吻她的动作,拉开一点距离,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
“刚刚抽屉里那盒是什么?”
“......”
梁芝欢脸色大窘。
毕正忍不住轻笑,更向她凑近一点:“什么时候准备的?”
顿时,她羞恼地完全红到耳根。
毕正忙将有些炸毛的人按入怀里,一下下抚摸她的头,爽落地承认:“都是我的错,该我准备的。”
梁芝欢抡起拳头猛捶他两下,毕正不管,低下头去吻她的脖子。再往下时,瞥见光洁的肩头还留有他的牙印。
之前他太激动以致失去了理智,动作有些失控而粗鲁。
也许......吓着她了?
“这次我会很温柔。”
他轻声哄着,渐序地吻上她的唇.......
*
夏季的暴风雨虽然破坏力强,但来得快去得快。而春雨尽管温柔,却往往淅淅沥沥、绵绵无绝期。
当旷日持久的缠绵停歇,一个上午已不知不觉耗尽。
梁芝欢躺在床上,缓了好久都不愿起来。一听毕正说要再抱她去浴室洗澡,惊得一溜烟跳下了床。
由于耽搁了太多时间,已经来不及好好准备午饭。毕正一边赔着笑好言安抚,一边给她煮了碗香喷喷的面条。梁芝欢发作不了,只能悻悻地吃完面,再赶去公司开会。
那么一小段路,毕正坚持送她到办公楼下。临别时告诉她,晚上再来接她下班,和柏雷一起吃饭。
因为他们最后闹到她要从公司离职,潘柏雷一直在生她和毕正的气。所以早上毕正帮她请假的时候,主动说要请潘柏雷吃饭赔罪。
毕正选的是他们三个第一次一起吃饭那家餐厅。
那时她和潘柏雷坐在一边,毕正坐在她斜对面。左一声梁小姐,右一声梁小姐,淡漠又疏离。
今天还是四人位的桌子,毕正理所当然拉着她坐到一边,对面那个人变成了潘柏雷。
后者滔滔不绝地控诉他们两个这段时间,那些“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