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辞只觉得奇怪,这人刚刚被打的头破血流,不赶紧跑,还蹲在这等她做什么
她抬腿把衣服扯了回来,本打算直接离开的,但看到气少进多出的人,想了想,还是蹲下身问他:“你找我做什么”
见秦辞愿意搭理他,那侏儒使出全身的力气摆正身子跪好,砰砰砰的朝秦辞磕了几个头。
“小的想找仙师帮个忙,帮我看一个人,瞧瞧她是不是被妖魔附身了。”
秦辞看了他几眼,见他可怜,这事也简单,便答应了。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秦辞知晓了这侏儒名叫徐患,他住在城外的山林里,自小被家人抛弃,是由城外的乞丐一手养大的,乞丐去世后,他因为长不高,怕被人说闲话,便躲进了深山老林里。
后来山上多了一对逃亡的母女,那妇女路上患了病,没撑多久便去世了,剩下的女孩是他一手带大的。
徐患对于自己的身形总是自卑又敏感,但那名唤阿婉的女子却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后来两人都长大了,渐生情愫,在一个夜晚,两人约定终生。
但有一日,山脚下的河淹死了一个商贾,连带着阿婉也不见了。
他疯狂找了许久,才发现阿婉因落水,被燕脂城的陈家大少爷救了,被收为了小妾,徐患上门去找她,却见阿婉穿着罗裳,鬓间簪着精致的珠钗,捂嘴浅笑,整个人生动又明媚。
阿婉见到她,先是茫然,在他说明来意后,她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直接下令让奴仆将他打出去,徐患唤了她好久,都不见她回头。
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山林,听见有相熟的人在那嚼耳根,说阿婉本就嫌弃他是个身材矮小的侏儒,不过为了活命,一直奉承着他罢了。
徐患不信,他屡次上门求见阿婉,她却从来不见她,今日灯王展出,他知晓她肯定会出来观灯,便早早的去等她了,谁想被敏双公主当成调戏妇女的贱奴,还当街殴打他,他秉持着一股信念,硬是撑着身上的伤,等着秦辞出来。
因为在他眼里,他的阿婉肯定是被什么妖魔给上了身才不认他的,他的阿婉怎会不爱他他想请秦辞帮忙,除掉附在阿婉身上的妖魔!
秦辞找到徐患口中的那户人家,带着他飞身立在墙边,有符纸的法术替他们遮掩,那群人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屋内,一个女子依偎在男人怀中,不断朝他撒着娇,表示自己今日被妖怪给吓到了,要补偿。
那男子大手安抚的摸着她的后颈,低头亲她的脸,宠溺的蹭着她的脖颈,两人低头耳语,磨耳厮鬓,好不亲昵。
徐患受不了眼前的场景,急切的转身想要从秦辞嘴里得出一个答案:“仙师,你看出了什么么阿婉是不是被什么妖怪给附身了”
秦辞看了许久,在徐患满是期待的眼神下,皱眉开口:“她身上没有妖气,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徐患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心重重跌落,他神情恍惚,嘴里止不住的呢喃:“不会的……阿婉不会丢下我的……”
“不对的,她不是阿婉……她根本就不是我的阿婉。”徐患挥着手,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结果一个不稳直接从墙上栽了下去。
秦辞都惊了,赶忙从墙上跳下去看他的伤情,那些伤口本来已经不再流血,如今这一折腾,这血更是不要命的流。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就见徐患挥开她的手,瘸着腿起身,又哭又笑的朝远处跑,俨然一副神情崩溃的模样。
望着徐患不顾身上的伤,疯狂乱跑的背影,秦辞欲言又止,她突然纠结的想,自己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想到徐患满是绝望的眼睛,秦辞回客栈的路上都在反思,她当山神的时候就不爱和凡间的人有过多的交流。
花容也曾告诉她,她们是神,和人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与人有太多的纠缠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别人。
且人心向来贪婪,从不知满足为何物,所以,最好还是远离他们……
秦辞走在大街上,低头想着事没看路,一头撞在了一个在玩具摊挑东西的公子。
撞得她鼻头发酸,抬头,刚要开口道歉,但在看到那人面孔的下一秒,惊呆了:
“河神大人!”
无他,她撞到的这人有着与黎浔有着九分相似的面容。
锦衣公子看到秦辞的面容,原本满是怒容的脸愣了一下,眼睛都亮了,但看秦辞的模样似乎还认识他可他从未见过这人,于是他疑惑问道:“你是”
秦辞歪了歪脑袋没回答,仔细扫了眼他的面容和垂下来的手,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惊觉自己认错人了,立马道歉:“抱歉,认错人了,对不起。”
这人面容虽和河神大人非常相似,但右眼眼角却多了一颗极小极淡的痣,指缝间也没有那颗小痣,最重要的是她感受不到他体内的神力。
既然不是她要找的人,秦辞道歉完便直接从他身侧略过,也不管那公子是什么表情。
走了一段距离后,秦辞还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恰好对上那人的眼神,她在疑惑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可这人没神力也是真的,秦辞想了想收回了目光,心想估计真的只是相似吧。
因为猫妖的缘故,今日的灯王展会推迟到了明天。
第二日傍晚,各处的楼阁都挂上了坚固的彩绸,还挂上了各种各样的灯笼,从底下抬头看去,五颜六色的彩绸飘在空中,美极了。
今晚,第一美人柳茹茵要托着灯王在镇中展示一圈,秦辞没出去,她托着下巴倚在窗户上看。
她看着窗外发呆了好久,突然,远处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还有鼓声,琴声,以及人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朝声源处看去,依旧是数个大汉抬着高台,四个婢女在撒花,中间却多了一个圆形台子,柳茹茵穿着精致的舞衣赤足站在圆台上,一颦一笑,摇曳生姿,手上托着一盏形似牡丹的灯,那便是人们推选出来的花王。
旁人都忙着赏灯赏美人,唯独秦辞只看到几个纸人躲在柳茹茵宽大的袖子里。
待队伍从秦辞前方走过时,柳茹茵忽地一甩袖,袖中飞出几个食指那么长的纸人,那纸人随着婢女撒出来的花瓣一同飘向秦辞。
秦辞下意识后退一步,两指将纸人夹住,疑惑的目光扫向柳茹茵,可柳茹茵早就被众人哄抬着离开了,只给她留了个瘦削的背影。
秦辞的目光落回到手上的纸人,展开一看,上边写着几个字。
“三更天,柳地。”
柳地她不知道是什么,便去问了管事的,才知道那是燕脂城外的乱葬岗。
秦辞看了看手里的纸人,有些好奇柳茹茵约她去乱葬岗做什么
……
夜半三更时分,秦辞一人带着桃木剑出了门,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拂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按照管事给的路线,秦辞一路来到柳地,却蓦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一身被鲜血染红的白衣男子正握着锄头在那挖坟,旁边躺着一个女子,细瞧她身上的衣物,以及那张脸,正是约她来柳地的柳茹茵。
此刻她脑袋破了一个大洞,血流了满地,正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两只眼瞪得大大的。
秦辞:“”
好像哪里不对劲。
离柳茹茵“尸体”几步远的地方,还放着一尊镶金佛龛。
佛龛这东西一般都是要放在供桌,此刻却被丢在地上,那佛龛里的佛像脸上还沾了血,在诡秘的夜色下,看着极其可怖。
听到身后细微的声响,那挖着坟的男子放下锄头,回过头来,与秦辞略显茫然的视线对上。
看清那人脸的那一刻,秦辞手一抖,以为自己眼花了,迟疑着开口:
“河神……大人”
第15章 第十五章:真河神
男子没回她,眸中微诧,似是在疑惑三更半夜为何还会有人来这种鬼地方。
秦辞也是讶然,这……这燕脂城怎么有这么多和河神大人长一模一样的人
思来想去,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陷阱,也许就是地上那假装死了的柳茹茵弄出来的也不一定。
于是她十分警惕的掏出数十张破障符撒在半空,符纸散发着刺目的金光飘在半空,还拔出背后的桃木剑朝那男子比划了几个剑招。
然鹅,四周毫无波动,连她体内的山河令都没动一下,只有闻着味寻来的乌鸦站在枝头啼叫了几声。
不远处那酷似河神的男子稍稍侧着头,握着锄头淡然的看着她在那“跳大神”,待她的“表演”结束后,便回头弯腰继续挖坟,全然只当看了一场表演,无比淡定。
秦辞:“……”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就被她这一手给吓跑了。
但若是妖魔,那看到应该更怕她才对啊
搞不清楚眼前这人是什么物种,秦辞握紧了桃木剑,面色无比凝重,大跨步走向那男人,男子虽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却没什么动作。
只离那人两步远的距离,秦辞的手徒然按在了他的手肘上,掌心下的符印立马将他定住,她心下冷哼,今日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玩意
男子看着搭在他手肘上的手,身子僵在原地动不了,他现在只有眼珠子能动,便将视线缓慢的挪到秦辞身上。
京城女子独爱襦裙,为追随京城贵族女子的潮流,大多女子都喜欢穿缥缈似仙的襦裙。
但眼前这少女却不一样,上着群青色的方领对襟短袄,下着同色系的[裙,腰间围了一圈拇指大的淡绿色棱晶,手上还握着一把桃木剑,唔,还是个道士。
少女面容虽瞧着稚嫩,但他却没真把她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咦”秦辞讶异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垂眸看她,见她本来满是凝重之色的脸上突然带上了喜色。
“你真的是河神大人!”秦辞捏着男子的手腕忍不住开口,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简单的肢体触碰,秦辞已经感受到神魂处的山河令在欢快的跳动。
当初龟将军给了她一枚能随时通往河神殿的玉佩,那玉佩她塞到了山河令中,此刻,她感受到这人体内有和玉佩同出一辙的气息。
感受汹涌澎湃的神力,秦辞差点没笑出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
“河神……大人”黎浔低声念着这几个字,很熟悉,仿佛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但眼前这人,他确定是没见过的。
秦辞脸上的笑没持续多久,就垮了下来。
不对,河神大人好像完全不记得她,此刻应该是在渡劫了。
现在若是贸然将他的身份告诉他,可能会导致渡劫失败。
想到这,她万般头疼的看了眼黎浔。
默默松开黎浔的手,把桃木剑塞回背上的剑匣,顺手把半空中的破障符也收了回来。
黎浔身子终于能动了,他揉了揉手腕,没去质问秦辞,而是再度无视她,继续挖坟。
秦辞看到这,纠结的脑袋都要炸了,她刚刚已经给了河神大人不好的印象,她现在想着要怎么跟他搭上话改变下自己的形象,看到黎浔在认真的挖坑,秦辞嘴比脑子还快,脱口而出:
“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这话的秦辞突然想抽自己一耳光。
这血,这地上的尸体,一看就是在杀人灭口啊,她问这话显然多此一举。
秦辞说完,感觉四周安静极了,黎浔握着锄头的动作都顿了顿,回过头看她,眉头微蹙。
她尴尬的脚趾抠鞋底板,很想扯出一抹笑来缓解她内心的尴尬。
她现在就怕河神给她来一锄头,把她这个“知情人”也给嘎了,但黎浔显然没把她放在心上,正努力挖着坟。
秦辞没敢再多说话了,安安分分的看着他挖,然后挖出来一个带着腥臭味的棺材,他把棺材撬开,一具人形骷髅映入眼帘,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腐蚀的只剩几片沾在上边,脑袋旁边摆着陪葬品,是几个陶罐。
黎浔面色平静的擦擦指缝的血和泥,爬上来后,抬脚就将地上的柳茹茵踢进那棺材里,连带着那佛龛,他也丢了进去,最后随意的把棺材盖板一盖,再把土推回去。
秦辞瞧见那佛龛把棺材里的骷髅脑袋都砸碎了,看的头皮一紧,这这河神的此番恶举,恐怕要被这棺材的主人夜夜入梦痛骂一番。
黎浔做完这些,他捡起地上的锄头便要离开。
临走之时,他说了今晚上的第二句话:“若想活命,明日傍晚前离开这座城。”
秦辞立马跟了上去,她下意识忽略了河神说的话,只想着这好不容易找到人,要是没跟上又丢了,以后上哪找
至于这棺材的主人,她找个时间再处理吧。
秦辞没敢直接跟在他屁股后边,而是远远跟在他身后,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但秦辞的躲藏技术那是极其的拙劣,黎浔偶尔回头,都能看到她摇曳的衣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走了许久,秦辞才发现黎浔竟然就住的地方离他们不远,他住的也是客栈。
秦辞记好他住的地方,看着他上了楼,才回了自己居住的那间客栈。
昏暗的房间里,她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是陪着河神大人渡劫,还是等他渡劫完了再找人
第二日。
敏双公主的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就是塔塔塔,脚踩在木板的声音,吵闹的不得了。
连住在二楼都秦辞都听到了,她昨晚想了好久才睡着,她现在困都很,扯出脑袋下的枕头盖在脸上,困倦的翻了个身。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秦辞的房门被撞开了,她拿开枕头抬起头一看。
敏双公主跟个疯婆子似的,头发披散,衣衫凌乱,胸膛起伏不定,双目狠狠的盯着秦辞,后边跟了一群人。
进门后就问她今早的事是不是她做的,声音里隐约还带着哭腔。
秦辞:“”
什么玩意
她疑惑的看着敏双,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赵嘉见秦辞是真的不知道,便好心把今早发生的事告诉她。
今早,敏双公主的丫鬟准备打开窗户通风,一开窗,就见因失血过多已经变成人干的柳茹茵被吊在窗外,那丫鬟抬头就和那双黑梭梭的眼洞对上,尖叫一声后吓晕过去了。
敏双公主听到声音也过来看,然后也被吓晕了。
昨日只有秦辞和她发生了矛盾,于是敏双公主便果断的认定这事是秦辞干的,这不,才醒来,便气冲冲的找上门来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秦辞面色刷的就沉了下来,她从床上下来,仰头看敏双,直接怼了回去:“你说我干的,你有证据么”
被秦辞一凶,敏双公主顿时气势弱了几分,但依旧不服气的开口:“除了你还有……”
秦辞却是懒得再听,一脚就把她踹了出去,手按在门上:
“等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再说,现在,滚出去,再随便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