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剪好给你看，我还在你扎针的地方标了穴位名称，”温柔将烟取下来放在一旁，声音带着燥意，“真是难为我了，翻箱倒柜的把大学时期的书找出来一一对应……”
“你怎么不找我呀。”霍湘撒娇，语气带着感激，温柔本可以不做这些多余的事。
“怕你忙，况且就当重温大学时光了，”她笑着说，“你知道吗，我还在针灸书里翻到了以前你给我画的小人，好可爱。”
“当然记得啦，我现在自己扎针的时候脑海里就都是那些小人……”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得趁热度还在，把视频发出去。”
“好，谢谢你温柔。”
“和我还客气。”
“对了，记得马赛克。”
“知道，保护患者隐私。”
第24章 明白内心
◎你会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小齐，今天竟然有空来食堂吃饭”
左明清看到齐越礼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角落里，端着餐盘在他的对面落座。
齐越礼抬起头来，双唇微启刚想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蒋建国吗”左明清对齐越礼说。
“脓毒血症那个”齐越礼想了一下，“他现在还好吗”
“好，今天打算转科了。”左明清笑眯眯地说，“还多亏了小霍。”
“霍湘”齐越礼乍一下从左主任的口中听见她的名字，心跳漏了一拍。
“你别小看她，”左明清以为他对霍湘还有偏见，“之前蒋建国反复高热，氧饱也起起伏伏，小霍给他开了一剂中药，唉，你猜怎么着”
“好了。”齐越礼夹起一口肉，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语气理所当然，并无诧异。
“唉！对啊！好了！”左明清手背敲击手心，“你说厉不厉害。”
“唉你怎么知道”左明清突然反应过来，“哦！你们急诊那个小霍也帮忙了。”
齐越礼点头，眉头挑了起来。
“聊什么呢”
柔和的声音越过齐越礼的头顶，传入齐越礼的耳畔，他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来了。”
“左主任在和我说你会诊的病人。”
“哦，”霍湘点头，于是看向左主任，“最近还好吗”
“今天要去呼吸科了。”
“这么快”
“是啊，脱机成功后就不需要待在我们那里了，”左主任点了点头，“曹源现在镇静药也停了，估计要出院了。”
“才三天可以出了”霍湘好奇。
“他吵着要出，说没有钱。”左明清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这个人还没有联系到家属”霍湘又问。
“找到了，但是他爸妈说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也不管他……”
“那他自己知道他HIV阳性吗”霍湘压低声音，这属于患者隐私，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高声谈论。
左明清抬起头，左右瞥了一眼，悄悄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午餐期间，他们也不愿聊这些沉重的话题，齐越礼转头，目光停留着霍湘的头顶，主动岔开话题，“我看到你朋友的视频了。”
霍湘手上的动作一顿，想到昨天温柔的视频，她抬起头，笑了一下，“怎么样是不是很专业。”
齐越礼点头，“看你扎针时动作快准狠，没有想到有这么多要点，又长见识了。”
“以后你可以自己来体验一下。”霍湘弯起了眼角，“你会有到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左主任坐在对面看着两个人的交谈，突然弯起了嘴角，他垂下头，快速地将剩下的饭菜吃完，端起餐盘离开了餐桌，“我先走了。”
两人一起点头，“拜拜。”
第三人的离开，齐越礼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霍湘独处在热闹的角落里，他现在内心就浮现一缕玄妙的感觉，这是他在明白自己的内心后第一次和她独处。哪怕周围都是人来人往的同事，哪怕耳边还萦绕着他们的交谈声。
“怎么了”霍湘感受到齐越礼灼热的眼神，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没什么。”齐越礼摇摇头，收敛了目光，只是余光还总是向她的地方找去。
“你刚才说找我有事，什么事”霍湘临近下班时收到齐越礼的微信，说有事和她说，约她在食堂老位置一起共进午餐，她接诊完最后一个患者才看到信息，原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没什么事。”齐越礼双手环胸，放松地倚靠在椅背上，看见霍湘无语的眼神，笑出了声。
“我就不能只是约你吃个饭吗”
这一句话很是耳熟，霍湘突然又想到了那日早晨的误触，眼神游离，耳尖粉嫩嫩的。
齐越礼也想到了那天，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随之抿平了嘴角，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谁约人吃饭约在食堂啊还是刷的我自己的饭卡。”霍湘直视他，没有掩盖眼神内的笑意，她看见了齐越礼黑色瞳仁中的自己，也看见了他眼神中不满……和醋意，于是她弯起了嘴角，清澈的眼神中笑意更是溢了出来。
“那我约你，你也不答应啊。”
“那这不是每次你约我，我都没时间嘛，”霍湘挑眉，耸肩，“怪我吗”
“那我今天约你，你有时间吗”齐越礼身体向前一分，和霍湘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步。
“今天啊……”
齐越礼莫名心尖高高悬起，有一种命运正在等待审判的紧张感。
“有空。”霍湘柔和的声音落地。
与此同时，齐越礼的心尖也随之落回原地。
两人相视一笑。
莫星乔自从表白被拒绝之后，碍于脸面便不再往霍湘身边凑。今天他恰好坐在两人的斜前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他们肩膀挨着肩膀，气氛不再入往日那般剑拔弩张。
霍湘抢救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当然也看见了，当他看到她义无反顾地拨开人群，镇定自若地跪在地上，手持银针，动作迅速，眼神坚定，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武侠世界悬壶济世的高人。
要说不甘，肯定有。要说还有多少喜欢，他自己也不清楚。
莫星乔看到两人影子在地面重合，陡然间觉得自己之前所谓的争取毫无意义。他抬起头，正好撞见霍湘迎面走来，他露出一个微笑，就和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霍湘弯起了嘴角，低头颔首，随后与他擦肩而过。她永远记得在她孤立无援时，有一个人主动递给她一个机会，不论那人初衷是何，这个机会，是她在综合医院打开中医大门的钥匙。
所以，她永远不会对莫星乔冷脸相迎，但也仅此而已。
霍湘放慢一步，等待着齐越礼跟上她的步伐，和他肩并肩离开了莫星乔的视线。
“那我下午来找你”齐越礼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
“好的。”
――
“你们医生到底行不行啊！”隔壁诊室又传来了女人的谩骂声，声音尖锐，内容很脏，“你就给她开点药不就行了”
“问东问西的问这么多！”
霍湘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走到门口向左边看去，果然又是前两天那个女人，她的着装依旧精致，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一双黑色细跟高跟鞋，棕褐色的长发用珍珠发夹固定在脑后，耳垂上挂着一对珍珠耳坠，随着女人的动作在脸颊旁左右摇晃，脖颈上的换了一条细珍珠项链。银白色的美甲上嵌着几颗碎砖，正指着心理卫生科的医生。
“搞不灵清的你们这些医生，上次那个医生也问，你也问，没看见我女儿不想说吗”
女人转了个身，和站在走廊上的霍湘视线交错，“你也是医生啊”
她上下扫视穿着白大褂的霍湘，又是那熟悉的鄙夷的眼神，但这次她没说什么，反而转过头去看着那位医生，“能不能配药”
邱秋还是和上次一样站在她妈妈的身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听到她妈妈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才抬起头来，看到霍湘的身影，她的眼神明亮了起来，挪动脚步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仰着圆圆的脑袋看着她，“姐姐，你也是医生啊”
“嗯，邱秋小朋友。”霍湘弯下腰，眼神与她平视。
小姑娘有些胖，皮肤很白嫩，因为年纪不大，脸上的胶原蛋白充盈，皮肤细腻有光泽，鼻翼两旁还泛着一些油光。圆圆的脸蛋上大眼明亮，可她的眼神却总是左右飘忽。
“怎么又来医院了”
“又要开学了，我不想去学校。”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回答，她的行为举止看上去也的确不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难怪她的母亲不愿意承认。
“为什么呢”霍湘又问，“学校里有坏蛋吗”
让一个学生如此抗拒校园，要么是的确不想上学，要么就是学校的环境或者同学，又或者是老师让她产生了恐惧。
近些年来，校园暴力越来越多，霍湘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问问问，一天天问这么多。”她的妈妈气势汹汹得跑到霍湘面前，“问了她也不说，有什么用”
“邱秋妈妈，”精致的美甲突然出现在霍湘的眼前，她怔愣了一下，但今天邱琳的状态看上去比上一次稳定了一些，霍湘直起身子，温柔地看着邱琳，“我想你应该很爱你的女儿吧，她这么可爱，如果真的在学校里被欺负，你一定会很伤心。”
“我们听听邱秋怎么说，如果没有，那皆大欢喜，万一真的有呢”霍湘的声音柔缓带有安抚的力量。
不知道是那一句戳中了邱琳的心窝，她突然卸了气，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我问她她什么都不说……”
走廊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霍湘让母女二人走进她的诊室，合上大门，隔绝了他们的窥探与议论。
“邱秋，你和姐姐说，学校里是不是有坏蛋。”霍湘又弯下了腰。
邱秋低着头，胖乎乎的手指不停打着圈，就在邱琳快要失去耐心，情绪濒临崩溃之迹，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我不想去学校。”
说到学校时，邱秋的左脚不停的摩擦着地面，仔细听声音还带着颤抖。
又是这一句。
邱琳眼中的期待慢慢化为灰烬，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她双手叉腰，正想呵斥她时，霍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摇摇头，示意她看看邱秋。
邱秋抬起头望着窗外，“他们都叫我胖球。”
“我趴在栏杆边和同桌说话，他们就凑到我的耳边，在我的耳边大声地喊我，胖球、胖球、胖球……”
邱秋突然蹲下身子，双手捂着耳朵，疯狂地摇晃着脑袋。
第25章 邱秋故事
◎医生，不好意思啊◎
邱秋浑身不停地打颤，霍湘连忙走到邱秋的身边，蹲下身子双臂环着她的身躯，她的手轻轻地拂过邱秋的背，嗓音温柔，“邱秋，没事了，现在不在学校，不在学校，你抬头看看姐姐。”
邱秋抬起头，看到霍湘的面孔，偏过头去，邱琳坐在长椅上抹着眼泪，眼神透露着不可置信。
她双手不停的转着衣角，眼神还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她抱着膝盖，继续说：“上学期期末……我和同桌又趴在栏杆上，他们又冲到我的身边，我看见他们了……”
“我以为他们又要和以前一样叫我胖球，我把手捂住耳朵……可是他们竟然把我的脚扛起来，我赶紧抓着拉杆，我的身体越过栏杆，耳边全是他们叫我胖球的声音……”
“我让我的同桌救救我，可她却在一旁拍手叫好……”
“他们说，要把我扔下去看我会不会滚……因为我是胖球……”
“呜呜呜……”
邱秋嚎啕大哭，她直接坐在地面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淌，混着鼻涕流到了嘴边，“我让他们放开我，他们都不肯，没有人救我……他们说我是没有爸爸的胖球……”
邱琳闻言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跑到她的身边，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她抱着邱秋，母女两人一起痛苦，“你怎么不和妈妈说，你和妈妈说啊……”
“我想和你说，可是还没等我开口你就竖起眉头不耐烦的样子，我不敢……”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的错。”邱琳带着哭腔，不停地对邱秋道歉。
霍湘就让她们两人尽情的宣泄自己的情绪，直到邱秋哭累了，哭得泪水都干了，她擦掉妈妈脸上的泪痕，扶着她站起来做到长椅上，看到霍湘，她有些害羞，低下了头。
邱琳看到霍湘，完全没有前两次的嚣张跋扈，语气有些羞赧，“医生，不好意思啊。”
说完之后，她又对霍湘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邱琳是单亲妈妈，而她的前夫则是典型的凤凰男。因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又会一*些甜言蜜语，整日对邱琳嘘寒问暖，邱琳迅速的陷入了爱情。交往了半年之后，前夫提出要结婚，邱琳答应了。
婚后生活很甜蜜，直到邱琳怀孕，她的前夫开始整日不着家，邱琳那时因为情绪不好，回父母家住了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里，男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像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而邱琳也被他哄好了，因此他说让邱琳再在父母家住一段时间，多陪陪爸妈时，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有一天，邱琳心血来潮，带着家里阿姨做得晚餐，回到了两人的小家，打开门却看到他的老公和另一个女人颠鸾倒凤。
邱琳冷静地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两人，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
女人看到邱琳的出现，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明白过来眼神里满是挑衅，甚至还叫出了声，声音又酥又软，男人正在兴头上，抬头却看到了乌黑的摄像头，他的下身瞬间疲软。
“琳琳你怎么来了”男人赶紧抓起掉落在地上的裤子套在身上。
“不来怎么能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呢”邱琳收回手机，双手环胸冷静地看着他们。
“你听我解释，琳琳。”
男人上前一步想抓住邱琳的手，邱琳向旁边跨了一步，鞋跟踩在散乱在地的衣物上，“你说，我听听你的解释。”
“……”男人无话可说。
“离婚吧。”邱琳说完，第一次感受到胎动，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踹了她一脚，她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踏出两人的“爱巢”，瞬间眼泪打湿了眼眶。
“我当时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留下了她。”邱琳看着邱秋的眼神充满了爱意，手心覆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一揉，“她当初踢我应该是赞同我的意思吧。”
“秋秋的确也很听话，懂事又礼貌，成绩优异，所以她几个月前突然和我说不要去学校，期末考试也一塌糊涂时，我真得很崩溃。”
“我怕让你担心，你已经很忙了……”邱秋抓着邱琳放在腿上的手，“如果他们只是叫我胖球，我可能根本就不会说。”
“可他们想把我扔出去，从四楼扔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