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恩爱,如胶似漆。
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嫁给像父亲这样的男人。
但没想到,人都是善变的。
到最后,那幸福美满的家庭却落得一个支离破碎的下场。
宋知窈擦了擦泪湿的眼尾,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
未来是不可知的。
她能保证,她和季闻洲的婚姻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若是她和季闻洲有了孩子,将来孩子不会复刻她的家庭遭遇吗
她实在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
因着谢卫东这一通电话,一整天她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小脸始终冷沉沉的,就连吃饭时也少吃了几颗蟹黄小笼包。
姜姨见宋知窈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忍不住偷偷给季闻洲打电话。
“是这样的季先生,自从太太接了她父亲的电话后,就一直不怎么高兴。”
姜姨身为季闻洲身边的老人,自是听说过谢家那一团乱七八糟的事,对这位小太太心存满满的慈爱与心疼。
“准是谢家人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太太受委屈了。明明太太回家时脸上还带着笑,接了电话后,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有好几次我还看她在偷偷抹眼泪。”
挂断电话后,季闻洲面无表情地点了支烟。
白色烟雾缭绕,模糊了男人的面容。
漫不经心的嗓音透过烟雾传到周特助耳中。
“谢家那边,加大力度,不用有所顾忌。”
周特助颌首:“我这就差人去办。”
先前季氏的团队,便已经将谢家各种违法乱纪的行为查得清清楚楚。
想要搬倒一个谢家,虽然不是难事,但也需要等到时机,花费点力气手段。
现在看来,先生这是已经容忍不了谢家人。
第44章 第44章
谢家别墅内。
挂断电话后,谢卫东目光阴沉地盯向谢迢迢。
李如梦忧心忡忡:“窈窈怎么说”
“谢迢迢!”谢卫东脸色阴沉:“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对你姐姐做了什么!”
谢迢迢眼泪簌簌滚落,连连摇头:“我,我什么都没做,这分明就是她没事找事。”
她从小便是被谢卫东宠到大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到过这种委屈。
不止全网的人都在骂她,连一向宠爱她的父亲也开始训斥她。
“你什么都没做你什么都没做窈窈会对你动手!我早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再去招惹窈窈,你怎么就是不听!”
李如梦心疼地抱着女儿,声音不可避免地带着责备:“卫东,你怎么能打她,她刚从医院回来,身体还虚弱着,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你也不是不知道窈窈和我们孩子不对付……”
一个响亮巴掌也甩在李如梦脸上。
李如梦被谢卫东劈头盖脸的巴掌打得头晕眼花,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卫东,眼中堆满水汽,胸口上下起伏,但终究她还得是忍下这口气。
谢卫东暴跳如雷:“你看看你教得好女儿。老子砸钱捧她,在她身上付出了那么多,她倒好,找枪手、炒作,闹得全世界皆知,到最后还得让老子给她收拾烂摊子,废物一个!”
听着父亲毫不留情的责骂,谢迢迢似是脱力般缓缓跌坐在沙发上,害怕地坐在沙发上哭泣。
“说,你究竟对窈窈做了什么,惹得她要这般出手对付你。”
“我,我……”
谢迢迢咬着唇,闷声承认:“她害得我被全网唾骂、名声尽毁,所以我找人把她的画给毁了。”
自从上次她找托炒作的事情被曝光后,她的名声便在油画圈内彻底臭了。
她辛苦经营的事业毁于一旦,可凭什么宋知窈却能扶摇直上,非但嫁给了季闻洲,还搭上了许知秋。
谢迢迢咽不下这口气,趁着宋知窈被网暴的机会,想要浑水摸鱼,安排一个黑子去破坏宋知窈的画。
本以为宋知窈这次画展会办不成。
没成想,宋知窈非但顺顺利利地办成了画展,反而还火遍全网。
这让谢迢迢怎能甘心!
“啪!”
谢卫东高高举起手,同样重重地扇了谢迢迢一巴掌。
谢迢迢被这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扇得偏了头,捂着脸泪眼汪汪地看向谢卫东。
谢卫东脸色铁青:“我早说过让你不要招惹窈窈,她现在身后有季家撑腰,你招惹不起。可你这蠢货非不听,这下好了,季闻洲发怒,搞不好连带着谢家都得给你陪葬!”
谢卫东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冷厉地盯着谢迢迢:“还有,我问你,这事淮安怎么说。”
谢迢迢捂着脸嚎啕大哭,崩溃绝望之下,索性把一切都给交代了。
“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谢卫东冷下脸,毫不留情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和贺家联姻。”
客厅内气氛凝滞。
谢迢迢不可置信地尖叫:“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不敢相信,一向疼爱她的父亲怎么能让她嫁到贺家。
那可是去当同妻啊!
若是嫁到贺家,她一辈子都毁了。在豪门圈内、在宋知窈面前,她更是永远抬不起头了。
凭什么要去做同妻的人不是宋知窈,而是她谢迢迢。
一时间,她心中滋生着强烈的恨意,她恨宋知窈,恨季淮安季闻洲,恨这个安排她去贺家联姻的父亲,到最后连小三上位的母亲也深深地恨上了。
就在谢迢迢歇斯底里崩溃之际,别墅门铃被按响。
佣人上前开了门。
在看到进门的人后,谢家人顿时脸色一变。
来者是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
“谢卫东先生,您涉嫌偷税漏税,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相关部门进行调查。”
“另外谢迢迢女士,你涉嫌毁坏他人财物,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转眼间已是入冬,树叶由绿转黄,再由黄渐红,最终缓缓飘落在地,被寒风卷起。
谢家的动荡并不是秘密。
很快,谢卫东和谢迢迢被押上警车的视频满天飞。
翌日,德宁制药董事长谢卫东因偷税漏税被立案侦查的话题登上各大平台热搜,谢家名下所有企业均暂停运营,正面临调查。
一时间谢家股价大跌。
不出一周时间,谢家这个曾经在制药行业中的庞然大物,如大厦将倾般覆灭,再加上德宁集团资金链突然断裂,更是雪上加霜。
李如梦为了筹集到给谢卫东补税和谢迢迢赔偿的资金,在圈里几乎求遍了人。
但没有人愿意帮她。
这些日子,京北自是有人注意到季家那边的动向,在揣摩出这谢家人之人是季家后,恨不得与谢家人撇清关系,生怕招惹到季闻洲,波及自家。
宋知窈对于谢家发生之事虽有耳闻,但也懒得关注。
画展落幕后,宋知窈便接到不少私人收藏家联系,他们想要买下她的画作,尤其是最后一幅《禁果》。
但宋知窈一一拒绝了这些人。
毕竟那幅《禁果》,是用季家家传血玉磨成颜料画的,而且画作主人公还是季闻洲,她不能将它卖出去。
至于其他九幅画,宋知窈另有打算。
她想将画作以拍品的形式送到慈善拍卖晚宴上拍卖,将拍卖所得来的资金用于成立一个基金会,帮助那些被造谣的女孩子维权,追讨造谣者责任。
下午的时候,宋知窈拉着蒋芙逛商场,想要给季闻洲挑件礼物。
她今天没怎么化妆,只是简单涂了层素颜霜,扎着丸子头,露出的小脸素净白嫩,唇瓣红润娇嫩。
蒋芙刚一见到她的时候,暧昧地同她眨了眨眼:“这几日小别胜新婚这么激烈呢。”
宋知窈面颊泛起胭脂色:“哪有。”
蒋芙点了点宋知窈脖颈后,戏谑道:“宝宝,你这里的小草莓都没有遮住。”
宋知窈今早化妆完全没有注意到颈后,怎么会想到季闻洲昨晚过分到连她颈后都不放过。
早知道这样,她便不扎这种发型了。
“很明显吗”
“相当明显。”
宋知窈不好意思顶着脖子上的草莓乱逛,于是和蒋芙找了间VIP休息室休息。
她一边将扎起的丸子头放下,并小心用遮瑕膏盖住脖颈上的红痕。
一边趁这个空档,宋知窈将最近的想法跟蒋芙说了下。
听完后,蒋芙提议道:“正巧我最近打算投资开发一个专注于女性信息分享和交流的平台,我打算将帮助被造谣者维权作为平台的公益项目,帮助她们辟谣、取证、起诉。”
蒋芙想要建立一个由女性控权、可以让女性自由发声,不被捂嘴的平台。
允许女性将自己的痛苦说出,而不是对她们的痛苦视而不见,利用水军、限流等手段粉饰太平,而对于侮辱、造谣、制造对立的话题热度却居高不下。
哪怕是在某个以女性为主体的信息交流平台上。
当女性将自己肚皮上恐怖的妊娠纹传到平台上时,平台会以传播恐怖照片为由禁止她们宣传生育的痛苦。当女性在平台上控诉在就业、职场中遭遇的性别歧视时,平台会用粗暴的限流粉饰太平。
以女性为服务主体的平台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平台。
尤其是经历过宋知窈这件事后,蒋芙才明白,让女性有个正常发言不被捂嘴的渠道有多么的重要。
至少以女性用户为服务主体的平台,应当由女性掌握决策权、执行权才对。
听了蒋芙的想法后,宋知窈深有触动。
只有置身其中,宋知窈才知这有多么的窒息无力。
她很幸运背后有季家、宋家支持,才让造谣者得到惩罚。
但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面对被造黄谣时,她们该怎么办
大多数造谣者不以为意,不认为造女孩黄谣的事有多严重,被造谣的女孩只能自认倒霉、息事宁人。
“不如我也投资入股吧。反正我这些年钱赚了不少,再加上我平时购物欲也不重,与其将钱都挥霍了,倒不如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敲定平台公益细节后,两姐妹又在休息室休息了会,而后又拎着漂亮的包包在各大名品店逛了一下午。
只是挑来挑去,她也没有选到合乎心意的礼物。
直至在商场里逛到傍晚,两人才款款离开。
谁知刚出商场大门,迎面却撞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现如今的李如梦苍老了许多,以往保养得宜的面容憔悴苍白,俨然不再是当初那个高傲优雅的贵妇。
一见到宋知窈,李如梦当即跪下,苦声哀求她。
“窈窈,我求求你,放过你爸爸和妹妹吧,你要恨就恨我吧,是我破坏你的家庭,是我逼死了你母亲,是我在你小时候虐待过你,是我用你妈妈的油画砸你的头,是我大冬天把你扔下游泳池,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活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别对你妹妹和父亲下手。”
这条街是京北的繁华街道,来来往往不少人经过这里。
见到李如梦朝着宋知窈下跪,看热闹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因着前几日宋知窈在网上火了,很多吃瓜群众认出了宋知窈,纷纷掏出手机对着这一幕拍照。
李如梦打的就是这个算盘,拉宋知窈下水共沉沦,利用舆论逼迫宋知窈。
就算谢卫东和谢迢迢有错,但他们终归是宋知窈的血亲,宋知窈把他们送进牢里,就是原罪。
她一遍遍重复着过去对宋知窈做过的恶行,试图刺激着宋知窈,逼迫宋知窈对她动手。
还没等宋知窈开口,蒋芙眼疾手快把宋知窈拉到身后,愤然道:“是她女儿和丈夫自作孽不可活,关你什么事。她要哭,也得去找法官哭。我们走。”
“这女人好恶心啊,她这是试图在用舆论压你,你信不信等会她跪下来求你的视频就该全网飞了,如果你刚才冲动点扇了她一耳光,估计网上这会就炸了。”蒋芙拉着宋知窈,边走边说。
宋知窈垂下眼,沉默着不说话。
蒋芙蹙眉:“窈窈你怎么了你别难过啊。”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开心,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宋知窈擦了擦眼角的泪,心中长久以来的梗堵感,终于消散了。
谢家这段时间四处筹钱的事,在京北已是人尽皆知。
“为了补上谢卫东漏税的空子,李如梦甚至把谢家的别墅给拍卖了。”周特助知道此时后,特地同季闻洲提起。
季闻洲搭着腿,漫不经心问道:“谢家的别墅被人拍下了么”
周特助秒懂。
这毕竟是太太幼时住过的地方,承载着太太小时候的回忆,落在他人手里不好。
“被赵家的小儿子低价拍走了。”周特助回答。
季闻洲咬了支烟在嘴里,声线慵懒:“从他手里把谢家别墅买回来。”
“好的,先生,”周特助颔首:“另外还有一件事。今天下午谢家那位现夫人找到了太太,求太太放过谢家一马。这事被人拍下来,现在视频已经全网飞了。”
周特助说着,忙掏出手机,点进微博,将视频调出来递给季闻洲看。
季闻洲面色冷淡地接过手机。
画面中,宋知窈和蒋芙的脸相当清晰,而李如梦则是背对着镜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是我在你小时候虐待过你,是我用你妈妈的油画砸你的头,是我大冬天把你扔下游泳池,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活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季闻洲捕捉到关键字眼。
李如梦曾经用她母亲的油画砸她的脑袋、在冬天里把她扔进游泳池……
季闻洲眸色冷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愈发用力,指骨凸起泛白。
他的女孩在他身边,一贯被他好好护着。在此之前,他有料想过,宋知窈在谢家过得并不如意,却没有想象到,她在谢家会遭受过那般惨烈的虐待。
“把关于太太的视频都撤掉。”
周特助点头。
毕竟这些视频下方,已经有好事者开始对太太评头论足了。
季闻洲沉默地吸了口烟,半晌他吩咐道:“把收购的谢家股权都转到太太名下。另外谢卫东不是想要出狱么那就让他永远也出不来。”
周特助:“您放心,我马上交代底下的人去办。”
现在李如梦最在乎的不是谢迢迢,而是谢卫东。
毕竟现在谢家还是谢卫东主事。
若谢氏集团被划到太太名下,谢卫东又在牢里出不来,那李如梦和谢迢迢便会彻底与谢家的荣华富贵绝缘,跌落至泥地,再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