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立刻开口劝她,“夫人如今当了婆婆,怎么愈发沉不住气,从前可不会因为几句传言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主仆多年,颜氏当然不会和张嬷嬷计较什么,“不过是爱屋及乌,担心胭儿这孩子受伤。”
她一直都觉得程胭没了母亲之后孤苦无依,心中本就有一份牵挂,待孩子来到自己身边时,又是那么的乖巧懂事,她又如何不护犊子
“只是她和景珩两人,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我瞧着总是担心,昨日景珩带了胭儿送的荷包,我还以为他们之间好了许多,谁知道……”颜氏也很是犯愁。
有些话真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正所谓关心则乱。
张嬷嬷见颜氏如此苦恼,又劝了几句,“夫人,依奴婢愚见,您日后还是莫要过问世子和少夫人的事情,她们小两口已经成了亲,日子也是他二人一道过的,您就别操这份心。”
“可是”
“世子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待他发现少夫人的好,自然会夫妻恩爱和睦。”张嬷嬷没有成过亲,其实也不懂夫妻相处之道,她能做的就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静的看待所有事。
“便是世子暂时还不清楚,您也不要插手。”
“您不曾和世子提这些的时候,他和少夫人不也好好的”
张嬷嬷劝了又劝,最终颜氏松口,在小两口的事情上放手,不会过多的追问。
“夫人不必太担心,世子和少夫人就在府中住着,有什么事您也会第一时间知晓的。”
“你说的是。”颜氏无奈的开口,想起今日越洹那模样,她的心就暮然一痛,“你说我今日说的话,是不是伤了景珩”
颜氏开始反思自己,张嬷嬷又想起世子方才出门的时候也说起这些,便将这话告诉了颜氏。
颜氏听罢,脸上愈发的不好看,这一变故让张嬷嬷万分不解,“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倒不曾有。”颜氏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瞒着她,“只是听你说起这些,愈发觉得有些对不住景珩。”
“我不过希望他们夫妻和睦,倒是没曾考虑景珩的感受。”
“夫人也不过是希望世子和少夫人夫妻和睦,世子会想明白的,您可千万不要多思多虑。”
在张嬷嬷的安慰下,颜氏总算是好了些。
越洹离了正院回到清溪院时,在廊下见到了程胭,她如同往常一样,安静的等着他,但越洹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就一头扎进书房。
只留下程胭一人望着越洹的背影,她有一些呆愣,忍不住开始想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钟人精一个,见少夫人呆呆愣愣,立刻明白她是误会了,“少夫人,世子今日在户部衙门,可是受了不少委屈,这会儿还得去处理紧急公务,一会儿若是传膳还劳烦少夫人往书房走一趟。”
方钟说的煞有介事,程胭也安心不少。
他说完话之后便急匆匆的跟上越洹的脚步,而越洹会过来书房,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
不知此时要怎么面对程胭。
“世子,方才您去正院后,今日替少夫人驾车的车夫告诉小的,少夫人在娘家待了不过一个时辰,很快就回了府。”方钟将自己今日得到的消息悉数告知。
越洹听见这话又皱起了眉头,“怎么程府的人欺负她了吗”
方钟听见这话,当真不知如何回应,这事儿他要去哪里知道
“小的听说是程府的主母受了风寒,才会要少夫人回去探望。”
“呵。”越洹轻嗤一声,只觉得颇为讽刺,李氏并非程胭亲母,受了风寒要她回去探望这话说出去,谁能相信
方钟听见主子冷哼,便思索起来,“难不成是那程夫人让少夫人回去侍疾,故意磋磨少夫人”
可这话还未说完,就被越洹呵斥了一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他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也被方钟给打散不少。
心中大概明白他们让程胭回去所谓何事,便看向方钟问道,“青山书院的童生考试,何时开始”
“也就在这几日。”方钟飞快的开口。
越洹从书桌上抽出一封空白的信笺,提笔在上头写了什么,等到上头的墨迹全部都干了,才递给方钟,“去程府走一趟,将这拜帖亲自交给岳父,应当还来得及。”
方钟接过拜帖,立刻就出了府。
越洹又独自一人坐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程胭过来寻他,她站在书房外,安静的看着他,“世子。”
程胭的表情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越洹听见后,心中不由多了些许愧疚,明明说过会好好的待她,可为何总是阴差阳错
第33章 第33章
越洹想到这里,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没拒绝程胭的亲近,随着她一块儿去用膳。
桌上的菜肴热气腾腾,经过程胭的解释,越洹才知是在小厨房热了热。
“有了小厨房之后,的确方便不少。”
“工匠的手艺极好,晾了些日子之后就能用了。”
程胭一边说着话,一边舀了汤递给越洹,越洹便发现这汤有些不一样,不像是厨娘们做的。
和张嬷嬷的手艺也不一样。
越洹抬眸看她,不确定的问道,“这是你做的”
程胭没有想到越洹能尝出区别,她缓缓摇头,并未居功,“是采荷做的。”
“食材是大厨房的,只不过味道有一些不太一样。”
越洹听罢也只是夸赞了一句采荷的手艺不错。
倒是采荷知晓这事之后有些不太高兴,和春兰抱怨道,“少夫人怎么就全说了”
“怎么就不说是自己准备的”
春兰有些无奈的敲敲她的头,“好好的怎么还想着教唆少夫人扯谎”
采荷摸了摸额头,搂着春兰的胳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姐姐别生气,我胡乱说的。”
春兰也没真的生气,采荷虽然在有些事情上不靠谱,但绝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会这般说,大概也只是为少夫人着想。
“以后这话可万万不能再提。”
“知道啦姐姐。”采荷笑着应下,说自己不过是想少夫人和世子的关系能再好一些。
“有些事我们再怎么着急也是没有用的。”春兰的心同采荷一样,只希望这世上有个人能够护着少夫人。
而这最好的人选,在她们的眼中,当然是程胭的丈夫。
程胭和李氏不欢而散之后,忐忑了许久,担心程同济会写信来责备她,到时候她又要如何自处
但一连几日,都没有音信,程同济像是忘记这件事一般,让程胭疑惑的同时也放松不少。
加之将近年关,她又忙碌不少,便渐渐的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这天程胭刚回到清溪院,就见采荷坐在廊下抹眼泪,面前煤炉上的水开了都没曾注意到。
程胭有些疑惑的走过去,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采荷余光瞥见她,就飞快的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少夫人回来了”
“采荷,怎么哭了可是出什么事了”程胭担忧的询问。
采荷飞快的摇头,“少夫人不必担心,没出什么事。”
“就是家里来了消息,要奴婢回去嫁人。”采荷说着话就哭了起来,她满心委屈也惶惶不安。
又不想程胭担心,只能找理由,“就是奴婢舍不得少夫人。”
采荷此话一出,程胭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没想过这些事,还想着等春兰采荷大一些,再给她们找婆家。
“你爹娘给你找的是什么人家家在何处家中是何情况”程胭的问题问的很细。
采荷听到后眼泪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她哽咽着回答,“爹娘选的,应当是不错的人家。”
“他们总不会害我。”
采荷这话说的极轻,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程胭。
说罢不等程胭开口,就借口要去忙别的事情。
程胭望着采荷的背影很是担忧,便让春兰去打听,只是春兰还没来得及去打听,程芮就递了拜帖来寻她。
说有事相商。
程胭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便让春兰去迎了迎。
这是程芮第一次踏进国公府,她此前以为郡主府已经足够华美,如今瞧见国公府,才明白此处也不予多让。
假山,流水。
亭台,楼阁。
花园里引的还是活泉,在这漫漫冬日,竟不曾结冰。
程芮一路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一切,心中又羡慕又酸楚,她想不明白程胭怎么就能那么命好
到了清溪院之后,程芮的嫉妒就达到了顶峰,院子精致非常,虽已经是冬日,但还有许多的花盛开着。
一看就是有人精心维护的。
仆妇成群,各司其职。
程芮此时此刻都已经麻木,嫉妒就像是一条毒蛇,慢慢的啃啮她的心,可见到程胭的时候,她却只能将嫉妒按下,“长姐。”
“二妹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
程胭心中忐忑,担心程芮此番过来,是来给程同济传话的。
但她没想到程芮是来同程胭“告密”的,“长姐,我前些日子偷偷听见母亲和嬷嬷商议,要给长姐身边的春兰采荷说亲。”
“对方可不是什么好人家。”
程胭只知采荷的事,殊不知这其中还有春兰,一听这话立刻就慌了神,“你说什么”
“长姐,这是我亲耳听见的,听说男方一个是死了老婆的鳏夫,还有一个已经三十好几,却没有成家立业。”程芮到底是没出嫁的女子,说起这些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长姐,你可要早些做打算。”
这两人一听就不是什么良配,程胭心蓦然一沉,她的心乱极了,这些事情她一概不知。
同样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程芮。
程芮的确是她的妹妹,但程胭一直都记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融洽,上回在程府也是不欢而散。
这一次相见,她竟说了那么重要的事情
“你为何忽然来对我说这些”程胭忍不住的追问,直觉程芮没安好心,但又实在担心春兰和采荷。
程胭眼中的怀疑全部落入程芮眼中,她早有准备并不觉得意外,“长姐不用怀疑我,大家都是女子,我不过是将心比心,知晓春兰采荷对长姐而言有多么重要。”
“若是福儿贵儿遇见这样的事,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程芮深知这几句话没法打消程胭的怀疑,便主动解释当日在程府的事情,“长姐也知道,爹娘重男轻女,我的处境也并不比长姐好太多,若不顺着母亲”
有些话程芮没有说的太仔细,但程胭也能听明白。
程芮又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程胭,这人家是程芮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知根知底。
她也并未一股脑全部告诉,只说了一些,让程胭打消了不少疑虑。
说完之后便离开了越国公府,没有留下用饭。
仿佛真的只是特意走这一趟,为长姐分忧的。
程芮离开后,程胭便将春兰采荷叫到跟前,问起这些事来,“你们两个为何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
春兰采荷双双跪下,两人本是不想说的,谁曾想竟会穿帮。
“我们和家里说好了,即便成了亲,也还是能在少夫人身边伺候。”采荷结结巴巴的开口。
“一个鳏夫,前头打死了老婆,一个三十好几还未成亲,据说还有隐疾,你们是怎么能瞒着我的”程胭心痛不已。
春兰采荷都不曾说话,主仆三人都知晓,父母之命难以违抗,春兰采荷的父母都还在程府谋生计,程府如今是李氏说了算。
程胭看着她们两个,一时间悲从中来,明明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可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些事的。
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同时也觉得自己可笑不已,她前不久还在为自己反抗了程同济和李氏而沾沾自喜,觉着自己可以摆脱这些。
没曾想这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他们轻轻松松,就可以准确无误的拿捏了她,先前她有多欢喜,而如今便有多后悔。
程胭不禁想,她到底要怎么做
才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程胭默默的垂着泪,春兰采荷这才慌了神,不住的道歉。
她哭,春兰采荷也哭,程胭回过神来拿出手帕替她们擦了泪,“这件事,我会想法子的。”
她说的坚定,明知道是火坑,如何能推她们进去
但这些事情要想法子,其实非常的困难,生杀大权全部都掌握在李氏手中,程胭虽然是春兰采荷的主子,却也越不过她们的父母去。
短短几日,她因这件事憔悴了不少。
程胭去见了李氏,而李氏也并不和她绕弯子,只问程胭想好了没有。
这几日程胭试过去找春兰采荷的父母,但都无功而返,甚至程胭还被指责不懂人间疾苦。
“母亲放心。”程胭到底还是应承下来,她努力了那么久,抗争了那么久,到最后依旧只能妥协。
真真是,荒诞不已。
李氏日日写信给她施加压力,春兰和采荷的父母也已收了男方的聘礼,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全部都压在程胭的身上。
她实在没了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越洹。
程胭来过书房很多回,却从未有一次如同现在这般忐忑,她几番斟酌,到底对越洹开了口――
“世子。”
“我家中有一幼弟,如今到了入学的年纪,家父”
越洹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程胭要和他说什么,他已给程耀宗写了推荐信,可童生试都过不去,他又能如何
“京城还有不少其他书院,倒不用只盯着青山书院。”
程胭咬着唇,心中明白父亲已经找过越洹,她只觉一阵难堪,但事关春兰和采荷,她也顾不得许多。
“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吗”程胭的声音几近呢喃,她难以启齿,甚至都不敢去看越洹。
越洹的手微微一顿,想起今日又被程同济纠缠,心中渐渐涌现出不耐,也有着对程胭的失望――
“我本以为,你和你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倒不曾想,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34章 第34章
越洹的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程胭的头上,她只听见脑海中嗡的一声,其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难堪,羞愧,种种情绪油然而生。
程胭不知要如何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她浑身冰冷,颤抖不已。
不仅没有办法回话,就连思考都没了力气,呆愣愣的站立着,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臂,书房里明明温暖如春,可她却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