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畏畏缩缩,哑巴了。”白绮恩见霜雪今天是格外的安静,觉得有些奇怪,问了下。
霜雪连连说自己没事,“姑娘,宫南羽公子送来邀约,请小姐晚上到秦淮河上游船赏玩。”
白绮恩拐过廊道,“知道了,晚上去,奶奶不再杭州好好待着这时候跑来做什么。”
白绮恩和霜雪慢慢迈着小碎步赶到落花厅时候,一进门,见到自家奶奶,一位衣着锦绸,全身绫罗,头戴珠钗宝石的满脸褶皱的老太太坐在落花厅主座位上哭天抹泪,指着自己的大儿子哭骂,也就是自己爹爹,责骂他不孝啊,没把亲娘兄弟放心里,没良心啊!
白绮恩进去意思意思行了下礼,走到三姐姐白蔷薇身边,白蔷薇亦是一脸的为难之色,奶奶这样嚎啕大叫的太有失体面了。
老太太指着大儿子大儿媳摸着眼泪,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不孝啊,忠君啊,三兄弟里就你是老大,官属你最大,也属你最不孝,你自己不生男娃娃也算了,现在,人大了,官做大了,不帮衬帮衬拉扯拉扯你兄弟也就算了,连你二弟那点小要求你都不许,你不给你兄弟推荐也就算了,怎么你二弟自己找寻出路也管阻拦,你还是不是个做大哥哥的,让蔷薇寄名在你户下参选太子妃怎么啦,怎么啦,啊!你说啊,费你事,他是谁家里人啊,你怎么那么不知好歹啊。”接着就是对着大儿子白将军一顿猛输去,骂得好似大儿子没心没肺没人性,见不得兄弟好的人似的。
白绮恩看着自己自己娘亲铁青板着脸色,和被骂得一脸为难愁眉的爹爹,她就知道奶奶又无理取闹。
白老太太一直不大看得上自己娘亲,因为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儿子,还不许自己的儿子纳妾开枝散叶,她气啊。那时候她哭天喊地大骂自己大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媳妇是个狐媚子迷住了她大儿子心窍才让他们母子不合,全都是大儿媳错误。
白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子,白将军是个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兄弟三人娶妻顺序倒是正常,从大到小。这点白老太太还算满意。只是这生孩子是从小到大,三叔经商最晚娶妻最早生了孩子,两个女儿,是大姑娘和二姑娘,现在已经出阁为人妇,孩子早有。二叔是文官,他那房头生下一儿一女,女儿是三姑娘白蔷薇,儿子排小是四公子。
老大白将军就有点儿不大顺白老太太心意,长年在外头征战,好不容易年岁大了大媳妇怀上,还是女的,也就是白绮恩,而且军医说郑氏的身子生育时候伤着,不宜再生育。老大白将军还乐呵呵的只守着她们母女两个,把她们当宝贝似宠着爱着,能叫老太太不生气吗。
“话不能这么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老人家这么些年偏心二叔,自然是事事替他们盘算,您有想过您大儿子忠君的难处,俗话说官越高,责任也大,也要谨慎,你倒好,每每给忠君找事情,怎么就不知道好歹了,是不是非要您儿子遭人陷害下大狱才算知好歹。”郑氏听老太太越说越不像话,这么责骂自己大儿子,不由替自己丈夫说话,语气客气,内容是不算好。
老太太听了,那个气啊,三个儿媳妇中,她最讨厌这个迷惑她儿子心智的大儿媳郑氏,她居然敢顶嘴,指着郑氏的手指直颤,“哎呀呀呀,你,你个狐媚子迷惑我儿子算了,还目无尊长,看看儿啊,你想气死为娘啊。”后面不停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一个老人家我容易吗,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三拉扯大,为了谁啊,你们这么对我,我的娘啊。”
郑氏可不惯着她心里边还有一肚子气呢,“白老太太,我可是当今皇上亲封的紫钗将军,一品浩命,有官级有身份在身,你这可是辱骂朝廷命官啊。”
这给老太太又气又吓得直看自己儿子白将军,白将军看着一脸义正严词维护自己的妻子轻轻拉扯下她衣袖,压低声音说,“夫人,少说一句吧。”
郑氏哼了一声。不再看白老太太哭唱。
白绮恩算是看出来了,奶奶属弹簧的,你硬她软,你越软她越硬,可不,现在,奶奶又是逮着爹爹一顿痛哭流涕,诉说自己如何如何不易,你们是如何如何没良心,怎么怎么不听话,归结到底是要大儿子听她话,让三姐姐过寄在他名下参选太子妃,让二叔以后有个前程倚靠。
白绮恩私下用手轻轻推了推尴尬窘迫的三姐姐白蔷薇,白蔷薇转头看她,白绮恩小声道,“你参选太子妃孙公子怎么办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白蔷薇似是委屈抿了抿,末了道,“我能怎么办。”说完后转过头去。
这么没主见三姐姐到底是对那个孙信有没有情义,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便是寄名在爹爹名下,参选太子妃也不一定能选上,到时候孙信寒了心,岂不是落得两空。
白绮恩从来跟这位温柔贤淑的三姐姐没有话可说,她太规矩了,自己在她面前是不好意思不规矩,跟她聊天说话太费神了。
白绮恩不再问白蔷薇,转头将目光看向爹爹和奶奶那边,只听得奶奶是儿一声,没良心一声的哭喊。最后爹爹白将军跟着奶奶哭喊,娘一声,儿要孝顺没处啊,哭得比奶奶还来劲儿,就差坐地上抹泪喊天叫冤屈了。奶奶显然也是给大儿子突然来这么一套给糊懵了,哭不起来了。
白绮恩眼睛溜想娘亲那边,只见她嘴角微扬,好似在偷笑,白绮恩自己挺想笑的。
大概是哭得太久了,没力气,亦或者是大儿子更厉害哭得比她还惨还冤屈,白老太太不哭。
郑氏张罗着传饭,用晚膳。
饭桌上大家都是安安静静的吃饭,桌子上倒没起什么风波,至于实际怎么不知道,空气安静得诡异。全桌中人中就白绮恩心最大,吃得最香,期间还不忘询问霜雪陈长川用晚膳了没
第26章 同床共枕
◎白绮恩用过晚膳后匆匆赶回华阳轩,她心里头念着陈长川,自然是没心思去……◎
白绮恩用过晚膳后匆匆赶回华阳轩,她心里头念着陈长川,自然是没心思去理会奶奶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而且她相信以爹爹和娘亲的手腕制得住奶奶的无理取闹。
“长川,我回来啦!”白绮恩大嗓门喊着推着而入,屋里头的陈长川立刻刺溜一下躺回床上装病恹恹柔弱模样。
白绮恩快步到他床边坐下,探头仔细看了看他,给他整理好被褥,难得温软关怀问道,“你好些没有,我叫小橙子他们送你回去吧。”
估算着时间她应该是赴宫南羽的约,再者长川怎么说也是男的,在她屋里头不是个事情,外头人会怎么嚼舌根,虽然府上下人嘴巴严实,但她不想落人话柄,长川这么大了,躺在自己房间闺床上,她晚上怎么休息啊。
陈长川先听她那关心备至的话心里头还暖和和的,后面那句他不大爱听,这是急着赶他走,好去跟那个宫南羽约会游船是吧。想都别想。
他薄弱吁出长长一口细细气,颇为艰难撑着身子坐起来,白绮恩见他如此费力气,忙压着他肩膀道,“身子不舒服,躺下便是,急哄哄起来做什么快躺下。”
陈长川故作坚强模样,出口气若游丝气恹恹随时要病晕倒过去样子,有形无力拍开白绮恩手,柔柔弱弱半坐直身子轻声道,“绮恩,我不想你为难,你我都大了,我搁在你屋子里,怕影响你清誉,我还是回自己的屋子里去,虽然小橙子他们笨手笨脚,端个盆子能打碎,没关系,这么多年在军中都是这么过来,忍忍,将就将就下还是可以的。”说完眼角偷偷瞄着白绮恩,她果然有些愧色。
他继续演戏,意思意思要起来样子,实则还在床上磨蹭着,白绮恩心里头是左右为难,反正金戈楼横竖都是在白府里,走不了多少步事情,她顺势搀扶起演戏演得认真的陈长川,陈长川有气无力顺势被她拉起来,不知她要搞什么鬼,白绮恩拉着他道,“这样也好,我叫霜雪叫你的卫队长他们过来搀扶送你回去,你要是有什么身子不舒服地方不要忍耐着,尽管叫人,都是家里人。霜,长川,你没事,别吓唬我啊。”
一个雪字还没喊出来呢,身边的陈长川忽然身子猛地向前倾,好似实在忍耐不了似的吐出一口显眼红色液体,喷在前面,好在没有喷到白绮恩的身上。
“没事,绮恩,你衣服没脏吧。都是我不好,选这时候发病,你衣裳要是脏可麻烦,今晚宫南羽邀约你去游船可怎么办,你别管我,去吧,好好的玩,好好”陈长川是一副虚弱不能自理却非要坚强下地走路,绮恩见状硬是给按压回去,让他躺好。
“你都这样,怎么不早说,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吐血了。”白绮恩是真给吓着,她一脸神色慌张害怕,长川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谁知道他在战场上落下什么隐疾没有。他自己又是个嘴硬不愿意说,自己今天要是没有气着他,他指不定得瞒到什么时候。
她起身欲要出去找喊大夫,手腕上一紧,她回过头望着嘴角还留有血渍的陈长川,他轻声道,“没事,我早习惯了,吐吐血而已。不妨事。”那声音比空气还要轻,怎么能不叫绮恩多心。
白绮恩急得心火缭绕,这时候门口传来霜雪声音,“姑娘,马车备好,你看要带上些什么”
白绮恩这时候哪有什么心情出去约会游玩,冲外头喊道,“不去了。”
外头的霜雪讶异,“那宫南羽公子那边怎么交代,明明答应人家了。”
“本姑娘今天有事去不了不行吗,你随便找个可信的理由去回绝。”现在白绮恩心里只有病得说话都费劲的陈长川,那么会去理会什么宫南羽游船事情。
外头的霜雪应了声‘是’迈着小碎步离开,这次她可不敢贸然闯进去,不敢多问。川少爷可在里面呢。
陈长川算是称心如意,他心满意足,心情大好,面上为难,弱弱搡了搡白绮恩,力度简直跟没有差不多,口是心非说道,“好不容易出去游玩一下,你去便是了,正好顺便了解下宫南羽的为人,他人还是蛮不错,不过你还是要多了解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
白绮恩看着病的不能自理还不忘关心自己的陈长川道,“我还是给你叫大夫去。”说着要起身又被陈长川的拽住了,她疑惑不解盯着床上弱弱的陈长川。
“叫什么大夫,不过是一时之间事情,我躺躺就好了,没事的。别闹得大家都知道,不好。绮恩,你坐下来陪陪我,我一个人躺着怪闷的无聊的。”陈长川自然是不能让她去找什么大夫,大夫没有事先跟他串供,进屋一看地上番茄酱不全露馅了吗。
“你真没事。”白绮恩半信半疑坐会床边忧心望着陈长川,陈长川见她如此担心,心中是心疼又欢喜,心疼她为自己操心,欢喜自己在她心里头地位是比别人优先的。
他拉过白绮恩的手,绮恩的手软软的,肉肉的,握着上去很舒服,他望着白绮恩,情意切切道,“绮恩,我觉得我这样看着你我身子舒服了。”
白绮恩不明白,“我又不是药,你怎么能看着我舒服呢,你自己该看大夫吃药才能恢复嘛,你这人真是奇怪。不知道你在战场上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绮恩这话真是不解风情,不过没关系,他有时间让绮恩明白的他的赤诚的真心,两人相对无言坐着,陈长川给她讲自己小时候没有被白将军收养时候事。
“那时候爹爹长年在外头征战,娘亲又没得早,家里没人可照顾,请了人怕他们不尽心,再说也没那么多钱,于是爹爹将我托付给那些亲戚,每月花几两银子算作是我的生活费。”
白绮恩听得认真,她还是头一次听长川讲他小时候故事,她是知道长川自幼父母双亡,其余是不知道,长川没说,爹爹娘亲没说,她没有去问。
陈长川继续讲道,“那些亲戚们拿了银子答应会好好照顾我的,但到底别人家是不一样,他们钱是拿了,却是经常忘了我似的,用膳时候有时忘记叫我,该换季添置衣裳时候忘记我,久而久之,我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白绮恩简直难以想象他的幼年生活,“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照顾得好自己呢”
陈长川握着她手不停的柔软,爱抚着,眼睛情深意切望着白绮恩,“你说得对,我那么小,怎么照顾得好自己,人还没水缸高呢,有一回我想要喝水踩着凳子去舀水结果倒栽进去,差点儿活活淹死。”
白绮恩听得心疼极了,可以想象得出那时候的长川有多无助,她皱眉道,“后来谁把你捞上来。”
陈长川停止揉搓她的手心,眼中似乎含着复杂情绪,嘴角确实上扬,片刻后,他道,“没人把我捞上来,我在水里头不停的呼喊救命,不停挣扎扑腾,许是那时候天色渐晚没人,亦或者他们玩牌玩得入迷听不见,总之求生本能让我在水里不停手脚扑腾,扑腾扑腾着居然学会游水,期间我呛了好几口水,我学着鱼儿,学着青蛙,总之各种水生物的姿势去游,呼气吸气,竟然这样让我学会了,我自己游上来了,湿淋淋一声费劲全身力气才爬出来。外头全擦黑,有人提着灯笼来寻我,见我浑身湿透从水缸里出来,他们骂骂咧咧的训斥我一顿,又去查看水缸里水。那时候我不仅身冷心更冷,绮恩,你知道吗,我很想我爹爹,要是他在的话,他们定然不敢这般欺辱我。”
他目光灼灼盯着白绮恩,眼中有期待,悲伤,忧郁。好像一只可怜楚楚的小野兽一般,挣扎苦寻生机无果那种绝望。
“长川,我没想到你小时候过得那么痛苦。”白绮恩淡淡道,难怪那时候他来自己家里时候总是不搭理自己,原来他是谁也信不过。
“绮恩,你抱抱我吧,回想起这些事情我痛苦,你抱抱我,抱着我让我感觉温暖些。”陈长川张嘴说道,目光直直盯着白绮恩,那么渴切。
白绮恩一把抱住这个可怜楚楚的男人,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想母亲小时候拍打自己的后背哄自己睡觉时候拍打他后背,
“长川,以前事情你忘了吧,你有我呢,我会照顾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让你受伤害,让你委屈,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顺心事情可以跟我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有我爹爹和娘亲。”
白绮恩说得感性,陈长川听得动情得有限,他脑袋搁在她窄小肩膀上,轻声说,“有你一人足够了。你给我一种家的感觉。”
“我知道。”白绮恩手不停给他拍背。
“你唱歌吧,我以前不开心时候你唱歌逗我来着。”陈长川突然开口道。
白绮恩笑了,她靠在长川宽厚结实的肩膀上,没法看见陈长川现在神情模样,自然是不知道他是以何等情切切意深深神态。
“小小的人啊,小小的人啊,不停的寻找,不停的寻找,找啊找,找啊找,找到了一只小破鞋小小的人啊,小小的人啊,迈着小小的步伐,迈着小小的步伐……”这是娘亲小时候哄她睡觉时候唱的,现在她唱给长川听。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唱。
曲调轻快流畅,白绮恩好像回到小时候那片无忧无虑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在上面可劲撒欢跑,跟脱了笼头的马儿一样自由自在奔跑,欢呼着,跳跃着,娘亲派来的侍从们怎么都追不上,都在后头喊,“姑娘,慢点,慢点”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白绮恩觉得自己跑累了,想要找个地方坐下,这时候前面出现一个小男孩正是小时候的长川,他板着脸对着自己伸出了手,自己见状生气,寄住在我家里,到现在居然敢给我甩脸子,于是二话没说她挥出小拳头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