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笑看峥嵘——刺缘【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07 17:12:24

  这之后,江尚书的病断断续续,时好时坏,足不出户,连这次大西在边境“捣乱”,也是昭元帝特地前去江府找他商议,两人商议着领兵人选时,昭元帝提了几个人,江尚书没有发表言语,而是让下人们去煎药。最后决定了广威将军吴靖,只是明眼人一看,去边境的镇压军和将要留守在那的将领没有江家旧日部下,只有一个江晏州参与其中。
  这日早朝,江尚书难得来了,昭元帝知道今日是江晏州的生辰,也是江晏州凯旋归朝之日。
  待朝闭,众大臣走后,昭元帝命福安留下了江尚书。
  上书房内,他笑望着江尚书,开门见山地说:“江侍卫马上要回来了,正赶上了他生辰,朕已给他备好美酒佳肴。想来,他与朕年纪相仿,却是武艺超群,有勇有谋,那刚烈性子倒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朕有时真羡慕他的随心所欲。”
  江尚书听了后面色冷凝,耷拉着眼皮。嘴上胡子翘了翘:“无法无天,任意妄为,六亲不认,天地难容!江家就当从没有过他这孽障!”
  他有六十来岁,身材魁梧,双臂及膝,剑眉又粗又长,一双单眼皮里的鹰目经过多年战场生杀的洗礼,凌冽中透着浓重煞气,平常人不能与其对之,被他瞪眼看去就会不由自主的心惊胆战。这是大宇国赫赫有名的战将,年轻时骁勇善战,在军中极富声誉!
  昭元帝听出了江尚书的言不由衷,江晏州性情诡辩,性格冷酷,这与他自小的生活环境有关,但天赋异禀,其武力在御前侍卫中数一数二的,还不知他是否出了全力,再加上心狠手辣,没有弱点,实在让人生畏!可他偏偏与家里存在深刻矛盾,将他“同父异母”的二哥打残,四哥打死,把江家老太太气的捂着胸口倒在那,半天没倒过气来,江尚书大骂他狗咬皮影子,没一点人味儿!下令狠狠杖打,手臂粗的棍子打折了好几根,可他就算骨头被打断、奄奄一息也死不认错,也是天生命大,没有死于家法重规,最后凭着一身本领去了军营里锻炼,独立独行......
  江晏州是江家的异类,正因为他的狠劲,在昭元帝看来他实在可用!
  昭元帝在大胆启用江晏州的同时也在琢磨着此人的各种心境。利器向来自带双刃,但无论怎么样的野心勃勃,只要能为他所用,现在关键时刻,他必会人尽其才.......
  江淮作为一名铁血军人,最看重男儿脾性,骨气,他看似不待见胆大包天,叛逆狂妄的江晏州,可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江晏州能磕头与他认错!与他说话!他在日积月累的愤怒、不甘中又滋生了一种别样情绪,那便是欣赏、喜爱之情。人最难受,最耿耿于怀的便有求而不得,江淮看重江晏州!更看重江晏州能给江家带来新局面,这便是人性,也是弱点.......
  见江淮嘴硬,昭元帝轻轻摇头,哂然:“既然生在江家,身体自然流着江家人的血,岂能说断就断,以朕看来,他就是天生的将才。”这番家常话说到了江尚书的心坎处。的确,江家出了江晏州这个混账,但如今看来这个混账也真有些像他!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宁死不屈!多年来,他所做的一切,尤其如今说一句功高盖主也不为过,心里怎么不怕?最好的办法是杀了小皇帝,自立为王,可他又下不了背负天下骂名,甚至遗臭万年的决心。他岁数大了,如果哪一天他死了,那么后人中谁能支撑起来,人越老越会胡思乱想,他内心里竟然也怕断子绝孙!在江家,证明能力的最简单方法莫过于用马刀把敌人的脑袋砍下来,这是江淮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所以,他放任子孙们互相比拼争斗,九犬一獒,胜者为王!才有可能好好生存下去......
  江淮只听皇帝笑着调侃:“今日傍晚江晏州就会回来,怕是江尚书请他回江家,他也不一定回去啊............”
  闻言,江尚书脑袋发热,心中盛怒,手掌下意识拍向扶手,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椅子散了架,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身子自然而然的往下跌。
  嗯?江尚书惊讶了下,又凭着常年对敌时练就的敏锐,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陡然间他双目凛冽的瞪向前面,身子随之绷紧跟着作势暴起!
  很快的,从四面八方瞬间窜出四个人来!铁链甩出,行动快如闪电,招式狠辣,纷纷攻他要害。
  “你!”江尚书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待在看清了皇帝依旧含笑的模样时,心中愤怒,然而他的脚却被链子锁住,他的神色一下子狠厉起来,犹如猛虎下山,双手与攻击之人展开搏斗,招招如刀,奈何对方有备而来,他急火攻心之下破口大骂:“秦胤,你他娘的竟敢算计老夫,找死!”
  江尚书虽然年岁已高,却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否则也不会多年来高坐兵部尚书一职。可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皇帝前一刻还笑意融融的与他话家常,下一刻就敢出其不意的出手。怎么敢?!他委实太掉以轻心!捉了一辈子鹰反被鹰啄了眼!然而,后悔已晚......
  他往日根本不放在眼里的雏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一只雄鹰,几个围攻之人各个身手敏捷,武艺精湛,脚不能动的情况下,他很快被捆住。
  江尚书用力的挣了挣,锁链哗哗作响,越挣越紧,气的他脸色铁青,目赤欲裂大吼道:“就算你捉住老子有狗屁用,一半虎符还在老子手中呢!”
  “御前行凶,出言不逊,罔顾皇家颜面,朕不应该拿下你?”昭元帝看着他,淡淡一笑:“朕记得,朝中大臣们都畏惧江尚书的火气,果然好胆魄。”眼睛凝在一处,带着回忆的口气:“朕还记得,朕小时候处处以江尚书马首是瞻。”说到这,他收住笑容,眼睛微微眯起,直直对上江尚书的怒目:“江淮,江奉贤,奉贤,你的字还是朕的祖父所赐,赐的好,大宇给你的担子重,你也为大宇贡献良多,兵部尚书非你莫属,可后来你却违背秦家祖辈的重托,任人唯私,处处安插亲信,排斥异己,紧握生杀大权,不把先皇当一回事,更以拿捏朕为乐趣。国家大事,都要去你府上商议,如此狂妄,如此专权,朕小时候也就罢了,如果长久下去,还要朕这个皇帝做什么?”他站起身来,姿态悠闲,眼神与平日在朝中时一样的慵懒随意:“朕最大的兴趣是读书,最大的梦想是一统天下,让大宇人为生在大宇而自豪,朕也算是无愧于列祖列宗.......”昭元帝走到江淮身前,缓缓道:“如果有什么事或是哪个人胆敢阻碍朕,朕就将其除去。”
  没有言辞激烈,没有趾高气扬,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平淡无奇的一些话,仿佛在谈论天气。
  江淮立在小皇帝对面,突然就觉得不寒而栗,竟有些经受不住对方那淡淡的目光,他觉得震撼又惊异,彷如见到了故人,他眼珠像生了锈的锁心,有些转不动......
  昭元帝一挥手,便有人上前封住了江淮的嘴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恨的他回过了神,吹胡子瞪眼,阴狠的盯着秦胤,好似要活活撕了他!
  很快,昭元皇帝命人招来刑部大臣们,竟然重新启用了陈广谦!下令以他为首审讯江淮,而跟来的刑部人员们大多是生面孔,还有一些人平日里对江尚书敢怒不敢言,此时此刻,再无所顾忌,一桩桩一件件地列举江尚书欺君罔上等十余条罪行,每条都可以将其处死,株连九族。
  江淮冷笑对峙,眼中露出狂霸之气,睥睨轻蔑,嚣张至极!竟是毫不惧怕。
  可当他看着昭元帝手中的完整虎符时,面色刹时变了。简直不敢置信!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僵冷。
  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溃。胸膛呼哧呼哧的起伏着,惊疑不定的看向小皇帝!询问之话溢于言表。可对方并未给他任何解释,仍是安静地坐在那,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小皇帝是怎么从他那里秘密取走这半块虎符的?他脑子来回的猜测着,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可事已至此,他明白今日必定凶多吉少,当听刑部讨论说要把他腰斩时,嘴不能言,心脏却难以名状的跳动出屈辱来.......
  江淮见秦胤用那双棕色眸子定定看着他,居高临下的,像是看戳透了他的心,整个人面无表情中蕴含着皇帝才有的万千威慑。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没有□□,说不定你一辈子也只是个乡野匹夫,你曾经付出多少,秦家先祖亦给了你多少,可几次调兵遣将,包括这次镇压西戎你却以私人之念,罔顾军情需要,限制众将出军,刚愎自用,唯我独尊,你有意防范朕,控制朕,控制皇城。”
  面对昭元帝的平静陈述,江淮眉头紧皱,心里终是无法反驳:前段时间正逢多事之秋,王家出现苗头不对时,他没插手,当事态失衡时,他因为过往王家对江晏州种种也没参与,但他牢握军权,没了王家还会有孙家,赵家,不调动那些死心塌地的旧部们就是为了防范皇帝,制约皇权!
  他还是不谙权术之道啊,怎能因为一点恻隐之心,护短之心就罔顾大局为重?他早该出手帮着王家才对!
  江淮心中五味繁杂,又悔又气,这一战,他败了!
  见江淮双眼中几番变幻,昭元帝怎瞧不出他所想,讽刺的勾了勾嘴角:“你还未到功高盖主的那一步,眼睛就跑到了头顶上了。”皇帝收回视线,把玩着手中半块虎符,上面有着岁月斑驳的痕迹,一看就历史悠久,辗转反复多人之手,现在到他手上,也算物归原主。
  昭元帝随手抛下手中之物,慢条斯理地说:“念你曾经军功显著,随太祖鞍前马后,这次朕免你于死。虎符收回,你去给太祖守灵,权当养老吧。”
  什么养老,说的好听而已,全了秦胤的名声!不过是变相的赐死,想他刀山火海都曾淌过,何曾惧过!老了老了却落得如此憋屈结局。怎能甘心!江淮鹰目喷火!身体一动,绑着他的粗大铁链哗啦哗啦跟着发出脆响,就在他恨不得生吞活剥秦胤时,秦胤挑起眼凝向了他.......
  那双棕色眼睛在刑部昏暗的密室内,在几蔟灯火之中,骤然变成了深褐色,锐利如刀锋,浓郁杀气让人无法逼视。江尚书再一次觉得自己花了眼,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太祖.......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通宝殿上,那个秋光灿烂的早上,明元帝抱着一个婴儿从重重宫阙中大步而出,曾对一众臣子们放言道,此子不会哭只会笑,甚像孤王!说完朗声大笑起来.......
  像个疯子又不像疯?像要死了却没有一点将死之象。当时大家只当明元帝有了后继香火突然清明一些,或者是一种回光返照,老皇帝立在人群中央,抬起了头,棕色眼眸变成深褐色,带着霸道的光,放眼环顾着他们,被对上一眼都觉心惊肉跳,他微一低头,又差点被明元帝身上那金灿灿的龙袍晃花了眼。
  回想起过去一幕幕,江淮定了定心神,却再提不起凶悍来,他睁大眼睛看着昭元帝,心里暗道:此子平日里附庸风雅,含垢忍辱,却是意志坚韧,手段了得!尤其这一刻浑身上下充满了属于帝王才有的无上威严,果真甚像年轻时候的明元帝,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犀利眸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莫名的,江淮始终坚持着的一口气便散了,人也心灰意懒起来,这场连环算计不是一日两日,以微小处入手,又以小博大,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周密计划而成。怕是边关战事也与他有关!
  “只要你不再心起异动,联合部下祸乱朝纲,朕不会动你们江家人。”昭元帝细细观察着江淮,再适时加一句:“稍后还要劳烦江尚书按几个手印,一朝天子一朝臣,朕想换一批人马。”
  江尚书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余岁,容色不复往日精烁,雄威,而脸上疲态立现。在被拖着按下指印时,眼中又生出几分凄凉几分不甘心的冷傲,眼中露出冷笑来,就算他到了地下也要等一等,除非秦胤命大于天他等不到!
  想起一人,江淮眉头又紧紧皱起,胸口隐隐生寒生惑,他不知江晏州到底怎么想的,那孽障浑身胆气,行事诡异,看着没有弱点,更能抛下所有,敢做他不敢做之事!可若要与虎谋皮焉能全身而退?
第30章 收网
  当天,昭元帝命人将江淮拘走,表面上是颐养天年。追随他的那些部下们党羽们在浓郁夜色中则被一道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弄的措手不及,党同伐异,被事先安插的军队里外夹击,杀的杀,收服的收服,不为我用便是敌,手起刀落,没有任何迟疑。
  死生,昼夜事也。
  死生,各有定数。
  有一些命不该绝之人,面对翻天覆地的倾轧,他们幸运的被解救了下来,就是苦了他们家人。自此命运如何,为匪为徒,有无名姓又有何关系?不过是贱命一条!
  而当晚酉时中,昭元帝在通宝殿上大搞庆功宴,与那些从旺岭边塞回来的将士们举杯畅饮,觥筹交错,正是论功行赏,收买人心的好时机。
  江晏州位列其中,神色肃冷,一副旁人勿扰的孤傲。皇上微笑的与他摇摇举杯,着重赞赏勉励一番,赏赐珠宝千金,美人十名,他一一收下。还未出大殿,便胆大的将美人转手送人。昭元帝不以为意,笑容不减反增地问了一句:“江侍卫要当柳下惠不成?!”
  江晏州言简意赅的回:“功名未成,微臣不敢懈怠!”
  昭元帝朗声大笑,笑罢说道:“朕最欣赏的就是你这副性情。行!朕也该给你加官进爵。”随即下旨:“即日起,晋升江晏州为御前侍卫首领。”
  觥筹交错,远远的,季景昀穿过人群第一次见到了大宇皇帝,风度翩翩,笑意融融,看起来果然是姿容异秀,世间少见。如果,他能对阿鱼好些,阿鱼会不会接受?可不接受又能如何,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就一个,她已经陷入了僵局!
  一时间,季景昀举杯痛饮,心情不仅没有因为接近皇权,离阿鱼近了一些稍有松缓反而更是难堪。见了昭元帝后他就像被鱼刺卡主了喉咙!
  他让他的妹妹受了天大的委屈.......
  丑时,正是人困马乏,最困顿时间,
  大平的夜晚变的冰冷漫长,尤其在落雪之后,天地之间一片苍茫,空旷。月亮也隐匿在暗黑色云层里,盘旋在九天之外,收敛了属于它的光芒,让大地寒气越发浓重,冻僵了世人们的血肉之躯!
  大平郊外几个军事要地,周围警备森严,树丛里,最抗寒的鸟想要躲起来休憩也不容易,突然被一阵阵打杀声惊得扑翅飞跑。长夜漫漫,尖叫连连,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点。
  在不远处的盲点死角,不易被发现之处,有人像蛇一样趴在那紧紧盯着营帐中的厮杀场面,主子说过,没有挫骨之痛,人是不会有破釜沉舟之心!
  逐渐的,终于有那武艺高强,悍勇之人突破重重包围撕开了一道口子,边回击边奔逃,他们甚至有的连鞋都来不及穿,只身着一套亵衣:“看,还真有勇猛的,应是主子要的人!”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大宇军装,腰间佩着长剑的粗壮大喊,两颊挂着络腮胡子,面容粗糙,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他边说话,边对着身后竖起食指:“兄弟们,按计划,迅速把人带走,不走的立斩不待!不要留下痕迹!”
  这人显然是领头,他手指一挥,放眼细细一望,只见潜伏在黑暗中的脑袋纷纷抬起,黑压压少说有二百人。这些人统一着装,都是最大宇兵打扮,他们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便按着计划埋伏在这。号令之下,众人纷纷行动,动作之快,瞬间冲入了混战之中,让人分不清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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