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许萧想起什么:“还有件礼物没送呢。”
许若眼睛亮亮地问:“什么啊。”
许萧说:“在冰箱,自己去拿。”
许若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关以宁也期待地跟上去。
冰箱门一打开,许若尖叫了一声:“哇。”
关以宁也是瞪大双眼:“妈呀,许若我好羡慕你!”
冰箱里是一大束狐尾百合。
花束最中央的卡片上,许萧的字迹工整:谨以繁花相送,祝小妹十八岁生日快乐。——你的萧萧哥。
许若把花从冰箱里抱出来,香气扑了满身。
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哥,你上了大学之后都变时髦了。”
许萧问:“难道我以前就很老土?”
关以宁笑说:“才不是呢。”
“……”
后来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给许若寄语。
老人家讲这些话的时候,总是很郑重,明明只是一家人简单吃个饭,轮到他们讲话时,他们却一个比一个紧张。
大多是让许若“做个善良的人”,“快快乐乐”,“好好学习”。
其中爷爷最好笑,一本正经说:“希望若若以后要做个对人民,对国家有用的人才,热爱祖国,报效祖国。”
许君山连忙叫停,说:“再说下去,若若就要扛枪上战场了。”
吴佳蓉会跟着捧哏,笑道:“许若十八岁的第一晚连夜缝制红旗!”
大家都笑起来。
这时,许君山突然站了起来,他敬了许若一杯酒,说:“谢谢你在十八年前成为我的女儿。”
话没说完,竟然哽咽了。
许君山当了一辈子的公务员,虽然职务不高,但外表特别老干部,站在那就是一个官员形象,许若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失态。
尽管很快他又接了一句:“妈呀,这词儿,把我自己先整感动了。”
全家人知道他不好意思,又都配合地笑起来。
许若也笑,然后她起身,在十八岁成人这天,喝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口酒:“也感谢老爸老妈让我降生在这么幸福的家庭。”
如果她是一棵小树苗的话,家庭就是她的土壤。
托起她,养育她,让她成长,给她归宿。
她的根,永远在这里。
第21章 甜疯
这天晚上许若很晚才睡。
她洗漱完毕之后, 在卧室里和亮晶晶玩耍一会,还合了两张影,和蛋糕鲜花的照片组成九宫格, 发了条动态:你且迷这风浪, 永远十八赶朝暮。
这句文案,改自一首民谣《记昨日书》。
许若顺手在音乐软件里播放起这首歌, 听着歌,许若打开张赭送给她的那本书,没想到竟是《悉达多》。
这让许若想起陈星彻的那本很旧的《悉达多》。
她打开抽屉,拿出那本书, 两本书版本不同, 封面也有新有旧。
她掀开旧书的扉页,“一闪一闪陈星彻”这几个笔迹洒脱的字映入眼帘,伸手小心摩挲一番,感觉心跳声在这静谧的夜晚都变得清晰几分。
许若想了想,把旧书收起来, 重新放到抽屉里, 又起身把张赭新送的书放到书架上。
次日睡醒, 许若发现那条生日的动态被好多人点赞, 她找了许久,没找到陈星彻的ID。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摁灭手机,屏幕中倒映出她自嘲一笑。
这个寒假,许若在小区附近的自习室租了位子, 除了过年那几天,以及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和许萧去骑马之外, 她每天上午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下午回家则继续书写那本未完成的小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 寒假结束之前,她终于敲下整篇小说的最后一行字,完成了这个故事。
她在故事的结尾写道:
我们在年轻时太激烈地释放感情,面对爱,躲避爱,总是用力过猛。
后来冷静下来,才明白夏天的风会把人吹散,你站在浓荫下呼喊,声音却被蝉鸣掩盖。
青春里,那个喊破喉咙也留不住的人,希望后来能再相逢,所有的念念不忘,都能有所回响。
这是个简短的故事,还不到十五万字。
但她陆陆续续写了一年,每个字都反复斟酌过,饱含满腔真心。
所以,其实这也算是她送给自己十八岁的礼物。
这篇小说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读者是关以宁,完稿后,许若把全文拿给她看。
开学前最后一个下午,关以宁在许若的卧室里读完整个故事,哭湿了半包纸巾。
后来关以宁劝说许若给出版社投稿试试,正巧吴佳蓉就在某家知名出版社工作,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许若考虑一番,却选择匿名给另一家出版社投了稿,哪怕吴佳蓉是一个对文字有敬畏心的人,不会给她开后门,她还是能避嫌就避嫌,毕竟瓜田不纳履。
今年过年晚,下学期开学已是三月。
而2月27日是距离高考一百天的日子,往年学校都会举办隆重的百日誓师大会,由于开学日期推迟,今年的誓师大会和开学典礼一同举办。
许若上学期考得好,会到主席台领奖,因此她穿校服套装上学。
临出门前,她在穿衣镜前整理头发,左右各编两只麻花辫,皮肤白皙透亮,整个人娴静又文气,如上世纪的女学生。
只是百褶裙下没穿打底裤,过膝袜遮住膝盖,露出一小截大腿。
许萧送她上学,一路上拧眉数次,劝道:“老了容易腿疼。”
许若吐吐舌头,说:“全校表彰要留影的,我想漂亮点。”
到底是小女孩心性。
许萧连连摇头,下车之后,还是追出来,把他的外套拿给她,说:“在教室的时候盖住你的腿,别冻着了。”
许若接过来,敬了个礼说:“Yes sir!”
“害,小女孩。”许萧宠溺一笑。
许若转身进校门,刚走两步,只见对面一辆白色的豪车从身边路过,驶入校园。
半开的车窗里,露出陈星彻好看的侧脸。
她脚步微顿。
想起这个寒假,很少听到他的动静,唯有除夕前一天,也就是情人节那日,看校园墙上有人在冰岛的机场偶遇他,说他旁边跟着一个和宋楚同类型的高个浓颜大美女,两个人看起来很亲近,他还帮女生拿行李。
再抬脚,许若的步伐沉重许多。
这天上午准时召开高考誓师大会暨开学典礼。
学校在仪式开始之前,还在校门口放了鞭炮和烟花,并专门请来一支弦乐团,为大家奏响青春赞歌。
各班按照队伍有序走过大红色“龙门”,升旗仪式之后紧跟着期末表彰,许若作为文科年级第一上台领奖状以及五万元的奖学金。
为许若颁奖的人,是陈星彻的妈妈赵争妍。
赵争妍把“三好学生”的奖状交到许若手里,许若双手接过,礼貌地说:“谢谢。”
赵争妍一笑,说道:“原来你学习这么好,恭喜你,再接再厉!”
许若没想到赵争妍还记得她,有点受宠若惊,笑着又道一声谢。
当赵争妍转身去拿鲜花时,许若无意间看到操场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会儿大家都列队整整齐齐站在操场上,脱离队伍的人便格外明显,陈星彻就像掉队的大雁似的,一个人从队伍最后往操场偏门去了。
许若唇畔的笑意顿时凝滞,总感觉每次她受表扬,他都是浑不在意的模样,上次考第一,李璐在教室表扬她时,他也是没兴趣地先走了。
为什么没有一次,是他注视着她呢?
她的光芒还不够耀眼吗?
接下来的领奖仪式,许若有点心不在焉,心底有小情绪怂恿着什么,一下台她就借口肚子疼,说要去厕所。
她离开操场后,开始狂奔,四处搜寻陈星彻的身影。
正当她不知是往校门口去,还是要回教室的时候,恰好在教学楼楼道一侧的透明窗户里,捕捉到陈星彻的痕迹。
快到中午,阳光从南边打过来,窗子里一片金光灿灿的明亮,男生走在灿烂之中,身上也被镀了层金光。
这一幕像日本青春电影,应该拿DV记录下来,颗粒感的画面,会让时光显得很遥远却不陈旧。
许若见陈星彻往楼上去了,也飞奔回教室。
楼道里安静极了,连一丝风声都没有,许若的步子迈得很大,两三级台阶一起爬,越往上呼吸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
当右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穿堂风吹过,冷而干燥。
教室就紧挨着楼道。
许若屏息上前,门虚掩着,还没靠近,就听到男生低哑的声音:“小家伙,你胆子肥了,又钻我书包,嘶,敢咬我——”
“飞过来。”
“再乱飞乱咬人回去把你炖汤。”
“乖,不炖不炖。”
“……”最后伴随几声口哨声。
许若眼眸沉沉,她万万没想到——陈星彻竟是来……找鸟。
眼前这只黄色的玄凤鹦鹉,和初见时一样漂亮,脑袋上一顶羽冠,脸边的腮红可可爱爱。
只见它一会儿扑棱着翅膀飞到陈星彻肩膀上,一会儿又乖巧地溜进他的衣服里,从衣领处探出小脑袋,眨巴着眼睛看陈星彻。
陈星彻一会儿摸摸它的脑袋,一会儿用鼻尖去碰碰它的嘴巴,或低头亲亲它,眼角眉梢都溢着笑。
剧烈运动后,许若的额头早已一层薄汗,心跳也正疯狂。
她头一次大着胆子,想窥探陈星彻的秘密,却无意间看到他从未示人的无限温柔的一面。
这一幕实在太生动。
许若有点不忍心离开。
谁知那只鸟似乎上辈子和她有仇,原本前一秒还乖顺地站在陈星彻手上,下一秒忽然百米冲刺似的朝她扑过来。
许若被这小家伙吓到过,顿时大惊失色“啊”地尖叫一声,“嘭”地关掉教室门。
陈星彻转头看到了她。
有点诧异。
他吹了声口哨,喊:“噜噜。”
那只小鸟很快飞回他的肩膀上。
他起身去开门,发现女生正一脸受惊蹲在地上,听到门响,她抬头,大大的眼睛里面盛满惊恐和窘迫。
陈星彻居高临下看着她,先是说:“起来吧,它不伤人。”又问,“你怎么在这?”
他印象里,他离开操场时她正在主席台上领奖。
许若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看噜噜的眼神还是很害怕,往后缩着肩膀说:“我有点冷,来拿衣服。”
闻言,陈星彻瞥了眼许若的衣着,校服是裙装,四月份穿还略显单薄,何况现在。加上她又没穿打底,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腿,被冻得粉红,视线往上,只见她的鼻尖和脸颊也是淡淡粉红。
陈星彻侧身,让许若进教室。
许若看他一眼,犹豫一秒才进去。
她踏进教室,才走了两步,只听身后“咔嚓”一声,不大不小的关门声,让她的心跳快了几分。陈星彻就在她身后,手一伸就能把她揽过来的距离,她能感受到他黑色的高大的影子,以及他身上笼罩着的淡淡冷香。
许若紧张起来,越是这样,越是要掩饰。
她走到座位上拿起许萧的外套,穿在身上,回头望他一眼,强装淡定问:“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陈星彻坐在桌子上,脚踩椅背,不拘小节的落拓相。
他看着她穿衣服的动作,说:“溜我书包里了。”
许若拘谨地笑:“还挺淘气。”
陈星彻没说话,只看着她。
许若穿好衣服,走了过来,总觉得就这样走了,会很刻意,便大着胆子在走到他旁边时停下,看着噜噜问:“它叫噜噜?”
这真是一个明知故问的笨蛋问题。
陈星彻却没觉得什么,神色如常说:“对。”
许若问:“怎么取这个名字?”
陈星彻伸手,让鸟儿飞到他手上,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下巴,不知想到什么,舌尖舔了舔唇,嗤一声笑了:“陆燏家的狗叫七七,明着算计老子,我就给这只鸟取名噜噜,也明着还回去,正好我俩相亲相爱。”
一狗一鸟恰好谐音他们各自的名字,可不是相亲相爱?
说到最后陈星彻笑得不行,许若察觉到他的放松,不由也笑了。
笑着笑着,忽然感到不对。
她发现陈星彻收敛了笑意,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目光里似有深意,也许又没有。
许若呼吸变得不稳,问:“怎么了。”
陈星彻没头没脑回了句:“送你来的那男的挺帅。”
许若不解。
陈星彻忽然一扬手,让噜噜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在他们周围盘旋。
许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又害怕又失神。
陈星彻却噙着坏笑,伸了个懒腰说:“比赵杭那小子帅。”
许若后知后觉闪过一个念头:陈星彻在说许萧?
她微愣,忙说:“那是我哥啊。”
陈星彻却没听见似的,吹了个口哨又让噜噜回到手上,抬眸问她:“你敢不敢摸摸它。”
许若心头泛起如涟漪般的小小的震惊,不敢想象地问:“我?”
“你。”
不知怎的,陈星彻感觉这个对话似曾相识。
许若问:“真的吗?”
陈星彻看着她纯得要死的眼神,莫名其妙感觉特别愉悦,缓缓笑道:“交流一下,省得下次见面你又要受惊吓。”他笑得更深,“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死,这么大个人,怕一只小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