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跑到许若面前,喘着粗气问:“怎么了?”
许若说:“痛经。”
陈星彻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拧眉问:“痛经还跑出来?”
“没卫生巾了。”
许若回答这两句话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的,疼得不想喘气,不想睁眼。
陈星彻紧咬着牙,眼眸黑得很渗人。
他没再说什么,上前两步,想把许若拦腰抱起,许若躲了一下:“别,好像弄裤子上了,脏。”
陈星彻没有笑意地看她一眼,还是把她抱了起来。
许若闭上了眼,安心地躺在陈星彻怀里,也没问他是去买卫生巾,还是先把她送回家。
怎么样都好。
人一旦有了依靠,就不需要再操心费神。
陈星彻最后还是把许若送回了家。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疼痛让许若昏沉,却又令她无法入睡。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大门响了两下。
院子里有脚步声。
紧接着听到屋门响,陈星彻进了门,把一袋东西“啪”的扔在桌子上。
许若没怀疑他会折回来。
那会儿止疼药的药效有了些微作用,她没刚开始那么难受,强撑着是可以起身的。
于是她慢悠悠起了身,捞起袋子就进了卫生间。
到卫生间把裤子换下来,清洗了一番,拿卫生巾的时候,冷不丁一愣。
她知道他离开是为了给她买卫生巾。
却没想到里面还有一包红糖,和一个明显在货架上积灰许久的热水袋。
再出卫生间的时候,许若看到陈星彻坐在屋门口抽烟。
她不声不响站在那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发现他还是穿上午的衣服,裤腿和鞋子上还都是泥土。
许若捂着还在疼的肚子走过去,问:“你在池塘干什么呢?”
话说出口许若都想咬自己舌头,傻子都能听出来她在没话找话。
陈星彻转头瞥她一眼,眼神冷冷的:“瞎遛达。”
“啊?”
“你不让我进你家门,我没地儿去,不瞎溜达,去哪?”说着,又把目光落在她捂住肚子的手上,“还疼?”
许若说:“还好。”
陈星彻默了下,一嗤,转过头去喷云吐雾,说:“想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倔。”
许若咬咬唇不说话。
陈星彻轻哼:“疼死也不想找我。”
许若还是不说话,嘴唇越咬越用力。
陈星彻似乎也只是想宣泄,没想她回应什么,又继续念叨:“我他妈当你奴才都不够格?”
许若这才说:“没。”
“没?”陈星彻笑笑,在地上摁灭了烟。
他突然伸手,摁住了许若的后脑勺,让她低头,他顺势抬头,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嘴巴。
许若刚反应过来。
他已经把她松开了。
只是手还放在她脑袋上,仍旧迫使她凑近直视他的眼眸:“我试试你的嘴巴是硬的是软的。”
许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在说她嘴硬,偏偏她无话可说。
想了想,她还是挣开了他的桎梏,直起身子看着他说:“我去休息了。”
陈星彻没让她躲,喊住她:“等会儿。”
许若问:“嗯?”
他直截了当问:“让我在你这住两天?”
许若沉默了。
陈星彻起身,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许若能感受到陈星彻的低气压,从在池塘边发现她肚子疼的时候,他的气压就一直是低的。
这会儿才回忆起来,抱她回家的那一路,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很紧,神色也很凝重很凝重。
可她还是拒绝了他:“隔壁婆婆家有空房间,你给她点钱,她给住的。”
陈星彻整个人又肉眼可见地黯然了几分。
却没再强求,只点点头,弯腰拎起地上的背包,特别沉默的转身往外走。
竟也没犯大少爷脾气。
许若合理怀疑他在装可怜。
因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背影,特别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被狠心扫地出门。
许若看到大门被他关上,门后的锁还晃悠着。
她眼睫微颤,不再看,转身去饮水机前接热水,冲了一杯红糖水喝。
下午的时候许若躺在床上养神。
刚开始会胡思乱想,后来索性掏出手机上网,她在微博上刷到了有关宋叙西的热搜——#宋叙西怒斥私生粉#。
点进去看,才发现宋叙西竟发了一条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小作文,内容无非是举例出道几年遇到的私生困扰,以及在最后呼吁大家理智追星。
宋叙西爆红后一直没走下坡路,是娱乐圈唯一一个有影帝在手的顶级流量明星,许若平时总是会刷到他的消息,于是也关注了他的微博。
印象里,这是宋叙西第一次发表长篇大论。
看了别的博主科普才知道,原来私生竟潜入他所住酒店,在他洗澡时偷拍,被他抓个正着,工作室也已经报警处理。
这些文字光是看一遍都觉得遍体生寒,别说是经历了。
许若觉得她应该安慰几句,紧接着却想起她没有宋叙西的微信。
认识了这么多年,说不熟,倒也熟,但要是说熟,却连微信都没加。
许若摇摇头笑了。
她又点进宋叙西的微博主页,往下滑,看他的动态。
宋叙西的微博里广告居多,显然是个纯工作号。
一直滑到五月份,才看到他出道周年那天,发了一条写真博,外加一条四宫格自拍照。
许若都想退出了,恰好在自拍微博下面,是宋叙西的一条点赞。
点赞的微博是一则采访视频。
她点进去看。
后来许若无数次想,发明“命运”这个词语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不然她该怎么解释某些奇妙的联动。
宋叙西在采访里提到他曾丢失过一本植物标本书,书皮是由纯牛皮制成,扉页上用炭笔写了一个隶书大字:「西」。他说上面的压花和标本一半是他和妈妈一起弄的,另一半由他亲手填满,那本书从他八岁时就开始制作,十六岁的时候丢失,为此他难受的好几天没吃下饭。
许若蓦然想到多年前,她为了给宋楚挑选生日礼物,在古着店淘到的一本植物标本书。
按照描述,应该就是宋叙西丢失的那本。
许若久久难平。
她居然早在冥冥之中就和宋叙西有了关联。
原本有无数契机可以让她知道这件事,也许会有无数的巧合让她永远错过这件事,但就在这么一个极其普通的午后,她得知此事。
这件事带来的细小震颤,让许若的心里泛起了涟漪,蜻蜓点水般轻,却久久荡漾不息。
她决定回京市之后要和宋叙西见一面。
不过宋叙西平时工作那么忙,见一面不知道容不容易,到时候还得通过别人联系他,实在不行拜托陈星彻好了,反正她是一定要亲手把植物书物归原主的。
第63章 老婆
许若因为痛经, 连晚饭没吃就睡了,第二天也没去种树。
直到次日傍晚,她才感觉身体上的不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终于起身好好吃了一顿饭, 又洗了个澡,把头发吹得半干, 搬个竹椅坐到院子边吹风边看书。
夏日傍晚的风褪去了白天的酷热,但也不凉,吹在身上很舒服。
看了会儿书,感觉视线变昏暗了, 许若起身把灯打开, 暖黄色的灯光把院子填满了。
再坐下来,刚捧起书没两分钟,有什么掉到摊开的书页上,许若愣了愣,居然是一颗爆米花, 她刚要去寻找这东西是从哪儿落下来的, 紧接着又是一把爆米花洒下来。
这次是直接撒到她身上。
她抬头的瞬间, 这些爆米花纷纷落到她周围, 像一场雨。
许若浑身一麻。
视线往上,锁定某道身影——
这一幕的陈星彻很像个小孩儿。
他侧坐在邻居家婆婆的屋顶,一条腿搭在屋檐上,另一条腿垂下来晃晃悠悠地来回荡。
鞋子还是之前那双, 却已经刷干净了,一点泥巴也没有。
他手里拎着一个超大号的透明塑料袋, 里边全是爆米花,他随意拿起一颗往嘴里扔, 扔得很准,脖子都不用动,一张嘴那爆米花就稳稳落进嘴里,被他咬的咔咔脆响。
他身后是大片鱼鳞般的橘黄色晚霞,天色已呈深蓝。
许若深呼一口气,问:“你干吗?”
陈星彻转头,敛眸看她一眼,说:“吃不吃爆米花?我刚在山下镇子上炸的,传统的那种炸法,嘭一声,整条街的电动车都在响。”
许若摇头,瞥了眼地上的爆米花说:“浪费。”
陈星彻满不在意:“你捡起来放门口喂鸡就是。”说着又抓一把洒下来,“喏,再给你一点。”
许若后退半步,躲了下。
却不小心踩到某一颗爆米花,“啪”地踩碎了,她有点无奈,忙说:“你别扔了。”
又去厨房那屋拿了个塑料袋,蹲下一颗颗捡起来。
陈星彻低头看着她,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动作有点温柔。
“动作这么麻利,不疼了?”陈星彻往嘴里放了颗爆米花,问道。
许若没回答,反问:“你怎么在婆婆家屋顶?”
不问还好,这话一出陈星彻眼色就变得有几分冷冽:“不是你让我给人家钱在这暂住的?”
许若手一顿:“……”她无话可说。
陈星彻看着她停滞一下的动作,微不可见地轻笑了下,目光定了定说:“左边还有一颗。”
许若就扭头把左边地捡起来。
陈星彻又说:“前边还有呢。”
许若好脾气地说:“看到了。”
话还没落,他又指了指另一个地方:“右后方还有,你脚别动,不然踩碎了。”
许若充满幽怨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能不能别指挥我。
却还是依言照做,把那颗爆米花拾了起来。
陈星彻满意地又往嘴里丢了颗爆米花。
许若背对着他捡了几颗爆米花,又转身面向他俯身拾捡。
她穿了V领丝绸睡衣,里面真空,面对面看时不觉得什么,但陈星彻现在是从上往下看,于是一眼就看到领口下那两座鼓起的山峰。
白玉无瑕,香馥馥紧就就。
就像一个戒毒很久的人再次看到毒那样。
只一眼,就回味起以前那轻拢慢捻的感觉。
陈星彻顿时感觉自己躲无可躲,喉结滚了滚,眼眸黯了下去。
他的神思荡漾着。
回神后,不免自嘲。
他可真是寡了太久,这点肉沫算个什么,居然都能让他的灵魂短暂出窍。
他放下手里的爆米花袋子,打了根烟。
许若捡完所有的爆米花,抬头看他,刚才那个少年气满满的陈星彻不见了,抽烟的陈星彻,有几分文艺气质,像游走花丛却片叶不沾身的浪子。
许若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恨自己被美色迷惑了一秒。
抿抿唇,垂下眼去,转身走到大门前,打开门闩。
婆婆在门口的鸡圈喂鸡,许若打算听陈星彻的,把爆米花给鸡吃。
一开门,却看到有两个小腿高的牛皮纸袋放在门口。
许若皱了皱眉,感觉到了什么。
她先把爆米花扔到鸡圈里,折回来时才抱起那两个牛皮袋。
再返回院子里的时候,陈星彻一支烟已经抽了一半。
他身后的晚霞也只剩余烬,天色变成墨蓝,一颗星孤单地亮在天际。
许若仰头看向陈星彻,问:“你买的?”
陈星彻摁灭了烟,勾勾下巴:“打开看看。”
许若想了想,才决定打开。
第一个袋子里,装着安睡裤,液体卫生巾,益母草暖贴,最底下是一大盒的阿胶红糖姜枣汤。
许若缓了缓呼吸。
原来陈星彻撒爆米花只是为了引她出门。
她就说,他根本不是浪费食物的人。
她甚至都不用求证,就知道连爆米花也只是他顺便买的。
他下山只是为了给她买这些生理期用品,因为这些东西在小卖部买不到。
许若的眼眶湿了,她忍了又忍,才憋回去。
她打开第二个袋子。
脑子里像嘭地炸了烟花——
这里面居然是一束白色玫瑰花,品种是她熟悉的“骄傲”。
“本来没想买,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我对花了解不多,但是这花我妈喜欢,顺手给你买一束。”
陈星彻说这话的时候,许若始终低着头。
他没看到她其实嘴角有在上扬。
陈星彻又说:“本来想买燕窝的,这破地儿没卖的,只好买那个阿胶姜枣汤。”
许若合上袋子,把嘴角捋平。
她说:“谢谢。”
下一秒抬头,直视着他:“但我还是不要了吧。”
陈星彻眸光微闪,没说什么,只是站了起来,站在屋顶上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