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素质再好的人，在垂山迷了路，应该都不堪一击吧？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姚春忽然问：“伽仪，他们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林伽仪一愣，讪笑着搪塞姚春：“我哪里用得上他们来找。”
姚春也不追问，只是迅速灭了火，又把生火留下的痕迹处理了。
“走吧，我们该继续出发了。”
这一路，他们倒是没再遇到怪物、暴风雪、塌方之类的，休休整整，顺利到了封神台。
“前面有三条路。”姚春指着旁边的指示牌，“从这里右转下山，走一段再左转下山，或是直走下山，都是路。只要不再往树林里钻，保准能安全下山。”
雅玲伸了个懒腰：“伽仪，我们从这里就下山了，跟我们一起走？”
林伽仪想了想：“哪边能最快到车站？”
她要赶紧离开这里去西川。
这一次，就算是江家人追过来，她也不能再逃避了。
要活着去西川，就得先解决江家那伙人。
“走一段再左转。从那条路下山，会经过三座寺庙，继续走一段就能看见汽车站的牌子。”姚春看了一眼机械手表，“走到那边应该下午四点，还能赶上六点半去火车站的最后一趟汽车。”
“好，我走那条路。”
“伽仪，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吗？从这边走，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去车站？”雅玲拉着林伽仪。
林伽仪很感谢雅玲对她的照顾，但是她得抓紧时间了。
而且姚春说那伙人就在垂山上。对姚春，他们不会动手，但是有林伽仪在，那就不好说了。
告别了姚春他们，林伽仪瞪了一眼蒙特：“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离开？”
蒙特委屈：“我是来保护你的。”
“得了吧，差点把自己冻死，还保护我。”林伽仪觉得赵沉派来的人也忒不靠谱了。
江家雇来的人看上去来头可不小，蒙特什么来头？
林伽仪这么想着，也问了：“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接受赵沉的雇佣？”
“呃……”蒙特挠挠头，“签了保密协议，我不能说。”
“……”他们干着不被法律保护的工作，签的保密协议管用吗？
林伽仪摆摆手：“走吧。不过事先说好，我等下要做的事情，要么你躲在旁边别管，要么帮我，知道吗？”
“当然！”听起来是要干一件大事。
“还有，这件事不许告诉赵沉。”
林伽仪叹了一口气，背着姚春给她留下的物资，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带上他是福还是祸。
姚春说的一点不错，往前走一段就有一条很明显的分岔路，旁边竖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这条路即将路过的寺庙，还有阻止外面的人进来的“禁止闯入”的标志。
禁止闯入，但没说不能从这里出去。
林伽仪从围栏翻出去，被同样要翻围栏的蒙特差点一脚爆头。
林伽仪抓着蒙特的脚踝，咬牙切齿：“你确定赵沉给你的任务不是悄无声息干掉我？”
蒙特缩着脚，还维持着一只脚在地上、一只脚悬空，背对林伽仪翻越围栏的姿势。
“对不起，第一次出任务，不熟练。”
“……沽珈山你不在？”
“不在。我是从那楞开始加入的。”
“那也不算第一次。从那楞到现在，你不也是跟了一路吗。”
“但这次是我一个人行动――”蒙特话没说完，立刻警觉起来。
蒙特没声音了，这里就只剩下风刮过树叶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他们追过来了？”
蒙特点头，急急翻过围栏，抓着林伽仪往山下跑。
林伽仪要挣开：“跑什么？”
“不能被他们抓住！”
林伽仪冷笑：“从沽珈山到现在，我像狗一样被撵来撵去，也受够了。”
“什……什么意思？”林伽仪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蒙特有点摸不清楚情况。
林伽仪盯着蒙特：“你答应过我的，不管发生什么，要么躲着，要么加入，并且不能告诉赵沉。”
蒙特坚定地点头：“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林伽仪头也不回地往下走：“那就跟着。”
蒙特跟在后面，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但有些害怕林伽仪，迟迟没有开口。
为什么她好像突然变了……蒙特的目光追着林伽仪的背影。
“别盯了，再看，我的背就要被你灼穿了。”林伽仪随口说着，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路。
“哎，他们不是说不让钻树林吗？”
“如果我没猜错，这条路通往的是一片农田――”
林伽仪话还没说完，就和一个七十来岁的男人面对面对上。
男人戴着草帽，手里拿着一把锄头，身上蓝色的衣服被浸湿。
“丫头，干啥的？这是我们的田。”
“我们？”蒙特问，“是说他、你还有我？”
“只有他。”林伽仪指了指男人背后的镰刀，“叔，镰刀卖吗？”
“你买镰刀干啥子？”
“我男朋友想吃山葡萄，我找把镰刀才够得着。”
“这小年轻，外地来的吧？超市里那大个葡萄不吃，吃什么山葡萄……”男人一边嘟囔一边把镰刀拿在手里，却并没有给出去的意思。
男人抬着眼皮，浑浊的眼前看着林伽仪：“这是咱们种田谋生的工具，给了你……”
林伽仪直接打断他：“五百，买你这把镰刀。”
“给。”
蒙特看着双手奉上镰刀的男人，目瞪口呆。
蒙特凑在林伽仪耳边小声：“镰刀这么贵？”
“……”妈的，说不清楚。
林伽仪把蒙特的脸推开，从登山包里翻出来五百块钱交给男人，又拿过镰刀。
“别问，跟我走。”
“哦。”
到底要不要跟赵沉说一声？他妹妹好像疯了。
蒙特隔着衣服布料攥起手机。
这里基本到了山下，信号可能不好，但一定有，可是他才答应过林伽仪不高速赵沉。
犹豫着，林伽仪带他又从一条小路穿过去，钻进一片树林。
怎么还越走离大路越远了？蒙特心里惴惴不安。
她该不会打算把他做掉灭口吧？
蒙特，你可以的，除了杀人，你还可以张嘴问。
“你……是要灭我的口吗？”
“……”他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林伽仪瞥了一眼蒙特：“不是。”
“那……为什么那把镰刀那么贵？”
“买的不是镰刀，是他谋生的手段。”林伽仪看见那男人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下山一趟不容易，标价肯定是买不来那把镰刀，索性多加点钱，免得多费口舌。
“哦，我懂了！就好像老板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不只是买我的服务，还有我的性命！”
林伽仪没忍住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蒙特。
“赵沉还买了你的命？他到底给你多少钱？”
蒙特捂住嘴：“保密协议，不能说。”
“……”
林伽仪算是看出来了，蒙特在她面前不会撒谎，遇到不能说的就不说。
“好，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来自科萨・诺斯特拉？”
“我……”蒙特答应过赵沉不对她撒谎，但这属于保密协议的一部分，“我不能说。”
没否认就是肯定。
林伽仪继续走：“科萨出了你这号杀手，还真是他们几百年来修来的福气。”
“……”他听出来了，骂他呢。
“我是被当作杀手培养的，不是情报专员，也不是保镖，有些事情不会很正常。”
这他倒是理直气壮。
林伽仪找到一处高一点的土坡，跑上去，远远看到再往山下一点有一间废弃的土砖房。
蒙特抓着林伽仪的衣袖往下拉：“快走，我听见他们的声音了！”
“来了？”林伽仪顺着蒙特的视线看过去，依稀看见了江家人的身影。
“来了正好。”林伽仪从土坡上跳下来，带着蒙特往土砖房那边跑。
蒙特以为林伽仪正常了，顺手从林伽仪背上把登山包卸下来，以便林伽仪能跑快点，没想到林伽仪一头钻进了土砖房。
土砖房不知道废弃了多久，四十平不到的房间，一面是没有门的门，另一面塌了个口子，能容纳一个成年人钻进钻出。
蒙特怔怔地看着林伽仪停下来：“你这是？”
“瓮中捉鳖。”
“鳖？你还是我？”
疯了，全疯了，她彻底疯了。
蒙特心如死灰。
林伽仪背靠着那堵破墙，看江家人鱼贯而入。
保镖整齐地站成一排，给后面的人让了一条道。
江老太爷被四个保镖用简易轿子抬着进来。
旁边的人递上手杖，江老爷子接过，被人扶着站起来。
“林伽仪，找到你了。”
林伽仪看着江老太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江老太爷，这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找到你了。”
“哦，你也在找我？”江老太爷挑眉，“那你原地不动就好了，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当然是为了引你过来。”
林伽仪拉着蒙特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后面墙上的豁口，光泄了进来。
江老太爷朝林伽仪走过去：“你跑不掉的。”
“你也跑不掉。”林伽仪微眯着眼睛，小声道，“是时候了。”
听见这一句，蒙特立刻朝江老太爷冲过去，江老太爷的保镖也第一时间朝林伽仪冲过来。
“嘶……”林伽仪一把将蒙特抓了回来，“你冲什么？这不是你同事吗？”
见林伽仪这个反应，江老太爷反而迟钝了一秒，拦住要冲上去的保镖。
“你知道他们是谁？”
“知不知道重要吗？自己人不杀自己人，您说是吧，江老太爷？”
蒙特被拽回去，一头雾水，又在此时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
蒙特诧异地看向林伽仪：“你还有人？”
江老太爷闻言，目露凶光：“不杀，给我活捉。”
第80章 012
看见对方的保镖冲过来，蒙特心想，拿钱办事，死在这里也算值了，一咬牙就往前冲，却被一只青黑色的手，准确来说是爪子，拍了回去。
蒙特目瞪口呆地看着豁口外面钻进来快二十只青黑色皮肤、长着尖利的指甲和牙齿的怪物，咽了咽口水。
对面的保镖再厉害也是人，他们从前暗杀过权贵，也光明正大杀过普通人，但终究没见过这种怪物，一时间有些迟疑。
江老太爷和一只血红色的眼睛对上，嘴木讷地张着，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蒙特看着面不改色的林伽仪：“你的人、不对，你的――”
蒙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
“说了你不用动手。”林伽仪冷眼看着山姥和江家的保镖打成一团，“来自科萨・诺斯特拉又怎样，打得过怪物吗？”
当时，她和齐鹤连两个人尚且能杀死一只山姥，这些来自科萨・诺斯特拉的专业杀手下手更果断，自然也能。
没几分钟，他们已经折断了好几只怪物的脖子。
“你确定？”蒙特的信心随着一具具倒下的怪物尸体逐渐崩塌。
“伽仪，这样，你从这个豁口逃出去，他们继续打，我拦住其他人，你先跑――”
“别说话。”林伽仪听得耳朵疼，索性坐在豁口的泥墙上，示意蒙特等着看。
江老太爷在保镖的搀扶下靠了过来。
“林伽仪，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怪物？”
林伽仪只留给江老太爷一个侧脸：“你猜啊。”
“这个时候了，还要嘴硬吗？就算是怪物，也打不过――”
江老太爷话音未落，那些倒下的怪物竟然又活了过来。
“咔嚓”一声，它们的脖子就复原了，然后它们的指甲刺进土里，把被杀死的仇恨汇集在尖爪上，扎进他们的脖子里。
爪子刺破皮肤的声音，惨叫声，躯体倒在地上的声音……林伽仪揉了揉耳朵，看向江老太爷，意味不明地笑着：“江老太爷，现在您还觉得，打不过吗？”
“这是什么怪物，为什么它们不会死！”
江老太爷用力把手杖扔向林伽仪，被蒙特挡在地上。
“长生不死……”林伽仪好像在琢磨着这四个字，又好像在勾起江老太爷的回忆，“长生不死……江老太爷，我听说过一个故事，您要听一听吗？”
林伽仪并没有在问他的意见。
“从前，有一个人，他靠各种阴谋、阳谋，娶了有钱人的女儿，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在自己的权力扩张到无法扩张时，毅然雇人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岳父、岳母，把妻子家里的家产全部据为己有，然后继续扩充自己的财富和权力……有了无尽的财富和权力，还差什么？当然是无限的生命。”
“可惜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即使他有一颗不死的心，他的躯体也会老化、腐朽，与其把自己毕生的心血留给后代，他更希望自己掌控一切――他需要换一具更年轻的躯体。”
江老太爷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的人已经倒了一半了，可林伽仪的怪物一只一只在爬起来。
“可是更年轻的躯体也不是唾手可得的，所以他在茫茫人海中选中了一个孤儿，把他收作养子。养子，其实是他长生的容器。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容器破掉了，这个人的心血付之一炬，转而寻求其他的容器。”
眼看着自己人越来越少，劣势越来越大，江老太爷朝保镖吼道：“吃掉，吃掉！全部吃光，看它们还怎么复活！”
那些保镖听到江老太爷的话，杀死山姥后，竟然直接趴在地上开始啃食山姥的血肉，他们的嘴角全是近乎黑色的血，他们撕咬下山姥的肉，没有咀嚼就“咕嘟”吞咽进肚子里，然后继续啃食。
“咔嚓咔嚓”，房间里只剩他们啃食山*姥的声音。
一个人趴在山姥的旁边，一口咬断它的气管，撕扯下脖子上的一大块肉，“咕嘟”，血混合着肉滑进喉咙，他又抓着山姥的头，一口咬在它的眉骨处，把眼皮和血红色的眼球一起扯出来。视神经像筋道的面条一样从大脑里被扯出来，弹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褐色的痕迹。
恍惚间，林伽仪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怪物。
林伽仪看得恶心。
“你们还接受这训练？”
蒙特凭借强大的职业素养忍着没吐出来：“从来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