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易厌自打见李尧止在萧玉融身边第一眼,就似有所觉了。
他俩的表现给易厌的感觉就是,他俩的亲密绝对远超旁人。
哪怕是易厌亲眼见证过的,拦在门前保护萧玉融走的崔辞宁,实际上也远不及李尧止跟萧玉融的亲昵。
这也或许是因为李尧止从小就长伴萧玉融身侧的原因,他们之间的举动即使显得自然和理所当然,但却总是无意中失去边界感。
易厌现在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你气什么?”萧玉融扬起眉梢,“你都说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你那个时代开放得很,难不成还比不得本宫这个古人?”
她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前倾身子,“还是说你没看到史书上记载说,本宫豢养了不少面首吗?”
她倾身过来,身上有牡丹浓郁馥郁的芬芳。
一靠近,易厌仿佛就眼前花灼灼,叶茸茸,花香四溢。
她身上晃目的白,还有不经意间若隐若现的胸脯,都让易厌绷紧了身子。
“公主,我提醒你一下。”易厌僵硬地站在原地,指了一下萧玉融胸口,“我不是宦官。”
能在血气方刚的儿郎门前这样的,易厌都不知道萧玉融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说故意的了。
萧玉融笑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想以色侍君?”
易厌半跪在萧玉融面前,扬起一个笑,“要我突然间从幕僚变面首,也有些不太适应啊。”
“你才做我几天幕僚?还不习惯?”萧玉融身子前倾,染了丹蔻的指尖勾起了易厌的下颌。
“还是说……你见色起意啊?”萧玉融挑着易厌下巴,“嗯?”
这虽然是掌控的动作,肢体接触却不多。
萧玉融给易厌预留了逃离的机会和空间,但也保证自己能在易厌逃避时,能及时抓住他。
毕竟萧玉融只是挑逗易厌玩,她需要的是易厌能为她做事,出谋划策。
至于易厌是否会满足她的恶趣味,那只是意外之喜。
所以萧玉融允许易厌逃离,却不允许他脱离控制。
易厌顺势迎了上去,“那你是也想收我做面首吗?”
“面首?”萧玉融笑出了声,吐气如兰。
她的指尖从易厌的下巴上,一点点滑下去,“我喜欢小朵那样长得漂亮的孩子,至于你?”
易厌闷哼一声:“我不好看?”
萧玉融用的是右手,左手还受着伤,裹着细麻。
“好看啊。”萧玉融的动作并不轻柔,甚至是恶意的凌虐,“但是脾气不太好,我喜欢温顺的。”
她故意折磨易厌,“你看看,你现在就不听话。”
“我*,你……你别那样子搞!萧玉融!”易厌发出的声音类似犬类的呜咽,含糊不清地骂着,到后面甚至直呼其名。
萧玉融脸上笑意不改,手上却加重了力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呜……”易厌面色潮红,眼睛湿润,嘴上也该是胡乱喊了,“萧玉融……不是,玉融、公主小公主……主子……”
平时怎么样一个无法无天的人,再怎样混不吝,这会身家性命在人家手里,也照样指哪打哪,说什么是什么了。
“公主,淮陵侯求见。”门外传来声音。
易厌喘着气,神情迷乱,偏偏这个时候被打断。
他咬着牙,支撑起身子。
“喏,有正事了?”萧玉融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易厌,收回了手。
萧玉融站了起来,对门外说:“翠翠,为本宫更衣梳妆。”
她那平静冷淡的样子,活像事后无情的渣男。
“想好了,自己洗干净了躺床上。”萧玉融笑着拍了拍易厌铁青的脸。
她直接就走到了外间的梳妆桌前,丢下易厌一个人在原地。
易厌捂住脸,喘息着趴在萧玉融刚刚靠过的贵妃椅上,平复了许久,才勉强压下。
“萧玉融……过分……真是过分……”易厌将脸埋在软垫上,恨恨地骂道。
萧玉融可没管他背地里怎么想的,梳妆完了就出去面客。
其实见王伏宣也没必要多精细,只是见完了王伏宣,顺道萧玉融还要出门而已。
“好久不见啊,淮陵侯。”萧玉融坐在主座上。
王伏宣早已恭候多时,目光落在萧玉融身上。
萧玉融鬓发间垂落一串拇指大的金珠,晶莹的光晕折射在她脸庞上。
这看着像是哪个臣子想着讨好如日中天的昭阳公主,而特意打造的。只想着金贵,没考虑样式。
按常理来说,一个人头上如此夸张地戴满了金玉,那应该是很俗气的。
但如此俗气的饰品,她戴了却雍容华贵。
昭阳公主就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他就不会这样,他要是打样首饰给萧玉融,那必然得是样式时下最新颖的,不能仅仅是炫富般的堆金砌玉。
“嗯。”王伏宣垂眸。
萧玉融扬起眉梢,“你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叙叙旧,问候问候家常吧?”
“我来,是问你这账目。”王伏宣示意侍从把账本递给萧玉融。
这账本正是所谓这次平乱的支出,毕竟当初说好了平乱一切支出由王氏买单的。
萧玉融压根没接,微笑着问:“说好了的事,淮陵侯总不会是要赖账吧?”
王伏宣阴沉沉地瞥了她一眼,“那也得你这账本是真的是对的,你扪心自问,你偷偷摸摸地在上面加了多少有的没的。”
光是连那扶阳卫的花销,萧玉融都让玉殊悄无声息地分批以不同名义算进了账本里。
“这话说的,淮陵侯可真是冤枉我了。”萧玉融流露出无辜的神色,眨了眨眼睛。
她指了指账本,“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淮陵侯只管说就是,我与淮陵侯一一查对。”
王伏宣抄起一则账本,“不对?你来说说,这梅子一栏,为何花了五万两?”
萧玉融正色道,“盛夏炎热之际,兵士们想吃些梅子解解暑,也未尝不可。”
“一升梅子就八文,够五名兵士吃了吧?皇军就算是加上崔家军也总共只有八万人!一日下来撑死也就十三万文千,一百三十两!一月也就四百两银子左右!”王伏宣冷笑。
他晃了晃手里的账本,“你们就算是日日吃,两年顶了天了也就是能吃一万两!更别说这只是夏日吃的了,你是怎么敢给我写五万两银子的?”
“不过是吃个梅子罢了,淮陵侯又何须如此生气。”萧玉融叹了口气。
她细细道来:“运输梅子要人,贮藏梅子要冰,桩桩件件这瞧不着的地方,花钱的多着呢。”
王伏宣拍了两下账本,“这还只是单单梅子一处,其他地方不计其数!”
“哎呀。”萧玉融从王伏宣手里抽出了账本,“不过花点小钱,淮陵侯何至于兴师问罪?”
王伏宣险些被萧玉融气笑了,“雁过留毛,兽走留皮,公主可还真是配得上夺泥燕口那首诗。”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亏公主能下手。”他气恼。
第57章 千金难买笑
“淮陵侯这话说的,可就真是伤人心了。”萧玉融刻意露出还包裹着裹帘的左手。
实际上就这点伤,精细养着,按时涂抹那天价的药膏,到时候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萧玉融现在这么做,也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
她哀愁地叹了口气,拿左手拢了拢鬓发,“再猜疑下去,岂不是离间故人心?”
“你的手伤了?”王伏宣半眯起眼睛,戾气横生,“谁伤的?”
其实是崔辞宁伤的,不过追根究底,是萧玉融发疯自己搞的。
但是萧玉融必然不会这么说,而是道:“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一线,早不晓得是谁伤的了。”
萧玉融这么一说,王伏宣果然神色动摇了。
他叹息一声,收起了账本,“罢了,既然应了你,这些我也不追责了。”
听到王伏宣说一笔勾销了,萧玉融才露出笑靥。
“还是王氏大方。”萧玉融莞尔。
王伏宣轻哼一声:“少巧言令色了。”
萧玉融没再理睬王伏宣那些小脾气,“在军中的日子里,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思念着师兄呢。”
“思念?”王伏宣嗤笑,“你指的思念就是不回我的信,然后就只回‘平安’两个字吗?而且就连这两个字还是李尧止代笔。”
“哎呀,这都被师兄发现了呢。”萧玉融故作惊讶。
王伏宣真被气乐了。
萧玉融站了起来,“我要去拜会先生,可要同去啊?师、兄?”
她又把师兄咬得抑扬顿挫。
“我闲来无事,去找什么老师?”王伏宣微微扬起眉梢,“我可不是他爱徒,去了他那,不是下棋就是看书,话都不能说几句,无趣得很。”
萧玉融扬眉,调侃:“这么就我回回去,先生话也不少呢?怕不是师兄自己太孤僻吧?”
“你觉得老师话多?”王伏宣险些笑出声。
这也有意思得很,在外界眼里,都觉得萧玉融是柳品珏最喜爱的徒儿。
毕竟柳品珏教她教得最多,话也最多,平时照拂也最多。
萧玉融轻啧了一声。
这么想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柳品珏最爱的徒儿了。
不过谁知道柳品珏连爱徒也杀啊?
这是什么?杀徒证道?
王伏宣不愿意跟萧玉融一同去太傅府,萧玉融也只是顺口一说而已。
王伏宣不去,她便是自己去了。
萧玉融被人带到柳品珏面前时,柳品珏正在院子里练箭。
萧玉融的箭术是由柳品珏教的,柳品珏箭艺自然也卓然。
瞄准靶心,松弦,一箭正中靶心。
此情此景,难免也叫萧玉融回想起曾经。
箭一开弓,便无回头路可走。这个道理,也是柳品珏教的。
萧玉融的箭艺是由霍照和柳品珏一起教的。主要还是柳品珏,霍照是加以引导。
“箭艺只要勤学苦练,准头都能变好。”柳品珏曾经那么说过。
“什么意思?这么说来这就是靠刻苦?我没天赋吗?那我不要学了。”萧玉融听了就松手,把控丢在地上,板着张脸。
那会萧玉融自视甚高,对柳品珏的安排很不服气。
她觉得自己怎么可能没天赋?肯定是柳品珏觉得她只是个女郎,糊弄糊弄过去就得了。
“凭什么绍兖学剑,又让伏宣学暗器,到了我这,只能学这只要勤学苦练就能学好的箭艺?”萧玉融质问。
剑是尊贵,暗器又考验天赋。到了她这,只需要勤学苦练。
她气道:“先生偏心!”
柳品珏扬起眉梢,“我偏心?”
“你说我偏心,那我就偏心吧。”柳品珏拿戒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萧玉融的肩膀,“把弓拿起来,接着练。”
萧玉融抗拒,“不练了!我不要练了!”
在柳品珏这里,撒泼打滚那一套都是没有用的。
因为这些对萧皇他们那些心疼她的人有用,对冷血无情的柳品珏,可谓是隔靴搔痒,全无用处。
就算是事后跟萧皇告状哭诉,说不要学了,那也是没有用的。
萧皇只会哄完她以后,接着让她去柳品珏那里学。
所以萧玉融千千万万个不乐意,对上柳品珏,撒娇是没有用的,用公主身份威压那也是没有用的。
那会能压制她这个混世魔王的,也就一个铁面无私的柳品珏。
不过说到底萧玉融也该感谢感谢柳品珏,如果不是柳品珏,以她当时那种性子,怕是造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草包。
她如今能议朝政,论军事,能写诗文能挽弓箭,多得亏了柳品珏没有屈服于皇族淫威。
不过像是柳品珏那种人,也不可能会卑躬屈膝就对了。
“多年过去,先生箭艺,不减当年。”萧玉融鼓了两下掌。
柳品珏对萧玉融的到来丝毫不意外,收起了弓,“听闻此次平乱,你一箭射穿叛军帅旗。如此看来,如今你的箭艺,理应在我之上了。”
萧玉融笑了一声:“这还得多亏了先生当年教导,孜孜不倦。因材施教,教我以骑射。”
“因材施教?”柳品珏流露出嘲讽的神色,“也不知道当年是谁追着我大骂先生偏心?”
“陈年往事,先生怎么还记得?”萧玉融撇了撇嘴。
柳品珏顿了顿,说:“非我偏心,你的力量、爆发力不及他们,但比起专注、耐力,但是洞察力和敏锐力,你比他们强。”
萧玉融挑了挑眉,所以柳品珏这算是对她解释了?
她小时候总哭闹着说柳品珏严厉,但她其实也知道,相较于其他人,柳品珏待她是最纵容的。
嗯……说来说去,还是不妨碍柳品珏杀她。
萧玉融越想,越觉得柳品珏这人心狠程度非比寻常。
柳品珏威仪很重,清冷孤傲,表面上对谁都客气礼貌,但他人在那,就让人不敢靠近。
对待萧玉融,柳品珏可谓是已经算是特殊,却还是可以为了江山之重杀她。
“所以才说,先生于我而言,是恩师。”萧玉融随口奉承。
“是恩师。”柳品珏点了点头,“见完了玉京这一圈的人,才能想到我这恩师。”
萧玉融叉腰,“先生也才真是的,若是念着我,不早来见我。如今我主动来见先生,先生还有挑三拣四,阴阳怪气。”
柳品珏嗤笑:“牙尖嘴利。”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此次回京,你带回了个文王的谋士?”
“是。”萧玉融坦荡,“他名叫易厌,脑子聪明长得好,诸多特殊之处,我很喜欢。”
“我可是听说了的,你因为他吃了不少苦头,就连失踪之事也与他息息相关。”柳品珏意味深长。
“易厌……”萧玉融半眯着眼睛,回想,“可用。”
柳品珏瞥了她一眼,笑:“你对他,早已见猎心喜了吧?”
萧玉融说:“我见贤才心喜,那是好事,难不成先生喜欢我任人唯亲?”
“喜形于色是大忌。”柳品珏面不改色道。
萧玉融撇了撇嘴,“比不上先生这样山崩不乱。”
“贫嘴贫舌惹人嫌。”柳品珏抬手点了一下萧玉融的额头,微微翘了翘唇角,“不过人倒是聪明了不少。”
“先生先前不还训斥我,天不生你萧玉融,楚乐万古如良夜吗?”萧玉融似笑非笑。
柳品珏:“……”
记仇。
“如今该改了。”柳品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