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厌果然恢复了嬉笑模样,“好嘛,我说啊公主,你要去干什么?”
“带谢得述去谢家。”萧玉融说。
“哦,好呢,那你去忙。”易厌懒洋洋地坐回床上,“奴家等着殿下再次来临幸。”
萧玉融冷笑:“赶紧收拾利索了滚回自己屋去,别赖在本宫床上。”
“好——无——情——啊——”易厌拖长了调子,“昭阳公主翻脸不认人啦。”
萧玉融没打算接着跟他扯东扯西,还是办正事要紧。
见了谢氏的老宗主,萧玉融才知道这些世家门阀老顽固的老奸巨猾。
哪怕谢得述在旁边,谢家家主也只是笑眯眯地将萧玉融奉为上宾,礼遇而已。
想要谢氏完全归顺,确实也有难度。
谢氏家主顾左右而言他,说着会对萧玉融尽力支持,实际上还是多方周旋的意思。
见了谢家家主这一面,萧玉融反倒是不急了。
果然这氏族,还是得一个一个慢慢握在手里啊。
还是她操之过急了。
回了府邸坐下,度熙早早地就侯着了。
“公主与小谢大人可还顺利?”度熙柔顺地递上一盘剥了葡萄皮的葡萄。
谢得述站在萧玉融椅子前,看着萧玉融。
萧玉融瞥了他一眼,果然像那只小猫。
“他们不愿意归顺你。”谢得述说。
“我又不是看不出来。”萧玉融捏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哪来的葡萄?”萧玉融表情变了变,这葡萄涩口的要命。
度熙小心翼翼地贴过来,“是我去市集买的。”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放到萧玉融唇边。
萧玉融把嚼烂了的果肉吐到度熙掌心里,显然心情不悦。
“我去叫人换新的一批。”度熙低眉,神情落寞。
他原本是因为萧玉融喜欢吃些新鲜果子才亲自去挑选去买的,没想买来的品质不好。
萧玉融摆了摆手,“追月阁如何?”
度熙说:“追月阁一切顺利,只是侍中与侍中夫人时常光临。”
“哦?”萧玉融挑眉,“走前绍兖敲打了,如今是……死灰复燃?”
“已经很久了,侍中夫人常常一掷千金,而侍中并无异议。”度熙顿了顿,“侍中夫人最为喜爱的那位乐者在其醉酒之后,听闻其对公主不满之语。”
萧玉融笑:“嗯,还有呢?”
度熙垂目,“还有意图养死士,与公主夺兵权之意。”
“怕也是不止,她想的是直接反了吧?”萧玉融道。
度熙说:“公主英明。”
“这倒反而是有意思了,我倒是高看一眼。”萧玉融撑着下巴,“只是这话也能醉了酒往外无意泄露,着实愚蠢。”
她其实还有些意外呢,宁柔居然还没放弃?
果然恨才是更好的武器啊。
“玉殊。”萧玉融道。
玉殊从暗影之处无声无息地走出来,跪在萧玉融面前,“任凭公主吩咐。”
萧玉融看他眼眶似乎是有些红,愣了愣,“晚上没睡好熬红的?”
“不是。”玉殊闷声回答,嗓子也有些哑。
萧玉融又多看了他一眼,“多派两个人盯着侍中府那里,以防有异动。”
“是。”玉殊道。
第59章 猫猫狗狗
“小朵。”萧玉融又看向度熙,“宁柔又去了追月阁的话,多看着点哄着点。务必要让她,心满意足,多吐露些东西。只言片语,有用就行。”
度熙点头,“是,度熙这就去办。”
他像是要将功赎罪,快步就走了出去。
萧玉融看向他背影,指尖敲了两下椅子扶手。
度熙比起先前确实是不卑不亢,只是嘛,面对她的时候却还是这样动辄惊惶小心。
“你又是怎么?”萧玉融看向玉殊,“眼睛红,嗓子也哑,干嘛去了?”
玉殊摇摇头,“没干嘛,照常守夜。”
萧玉融无奈,“不是说了吗?如今你身处高位,不必事事躬亲。”
她还想多少两句,对视上玉殊湿漉漉的眼睛,又说不出来。
她只能叹了口气:“你指派两个水部的扶阳卫在侧护卫不就好了吗?”
“公主是不要我了吗?”玉殊可怜兮兮地问道。
“啊?”萧玉融没能理解他的逻辑,“为什么不要你?”
说实话,萧玉融也有些没懂。明明前世玉殊也算是割据一方的群雄,如今怎么这么黏人呢?
他对萧玉融不设防,望向萧玉融的眼睛永远干干净净。
每次萧玉融一回来或者一出现,他就会兴高采烈地冲到萧玉融面前,黢黑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怎么看怎么像迎接主人的小狗。
但玉殊也杀人,萧玉融不在,就是看家的恶犬。
玉殊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昨晚公主是跟易厌在一块……”
他的目光流转在萧玉融颈肩,萧玉融侧颈上有半枚不显眼的牙印,锁骨上还有红痕。
玉殊眼底泼出一丝阴狠。
提起易厌,玉殊表情又变得咬牙切齿,“易厌那个家伙……是不是他威胁公主?公主失踪,也是他的手笔……”
“我去杀了他。”他胸膛起伏两下,深呼吸两下,迈步转身就要走。
“等会,回来!”萧玉融完全没理解他这起伏的情绪和变化的思维。
玉殊早已走出很远。
萧玉融看向谢得述,“去把他拦下,带回来。”
谢得述抿了抿唇瓣,直接抬脚跟了上去。
那头的玉殊早已经冲到了易厌面前,拔剑就砍。
原本在屋子里翘着二郎腿翻兵书的易厌瞠目结舌地看着玉殊破门而入,然后二话不说就提剑砍人。
玉龙双剑落下,斩落易厌一缕头发。
易厌抱着兵书急急忙忙避开,“喂!你干嘛?!”
回应他的又是一剑。
“你这神经病!发什么疯?”易厌翻身躲开,“你再这样我就还手了啊!”
“你个被帷幄之中出谋划策的谋士,还敢还手?”玉殊嗤笑出声。
他出手即是杀招,一剑直刺易厌心口。
易厌一脚将桌子踢向玉殊,木桌被玉龙当中破开。
易厌从腰间拔出四棱锏,刺向玉殊,被玉殊挡开。
四棱锏长而无刃,杀伤力可观,是骑兵用以破铁甲的武器,以力制敌。若论刚猛强横,就是利刃也不及锏。
锏不以利刃喋血杀人,以重击、威慑敌手,不见血光便能制服对方,需要力大之人才能运用自如。
易厌既然能用四棱锏,也恰恰证明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你藏拙?”玉殊怒道。
“我说了,再来我可就还手了。”易厌轻嗤一声,“而且谁跟你说谋臣不会打架的?”
兵戈相击。
姗姗来迟的谢得述伸手扣住玉殊肩膀,“够了!”
“你也拦我?”玉殊甩开谢得述的手。
谢得述冷声质问道:“公主门下,你们非要闹得人尽皆知,等着明日玉京之人都看公主笑话吗?”
玉殊硬生生止住了手。
易厌这才喘了口气,他脸上还有被玉殊剑气划出的一道小口子,气愤填膺:“你倒是评评理,这个疯子二话不说就跑我这里提剑就砍!我是正当防卫!”
“你瞧瞧,我都受伤了!”易厌指着自己脸上那道细小的伤口,“这叫我怎么出卖色相?”
“你!”玉殊握紧了剑。
“玉殊!”谢得述冷着脸叫停,“你还要做什么?!”
他又转头看向易厌,“你也少说两句,就那道口子,再不去抹点药膏都要愈合了。”
“切。”易厌抱臂坐下。
谢得述皱眉,“玉殊,公主叫你回去。”
玉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易厌,“算你厉害。”
易厌收回了四棱锏,恼火道:“神经病!”
“不是我说什么,你家公主怎么老喜欢往府里捡些小猫小狗的,这还是条疯狗。”易厌看向谢得述。
谢得述凉嗖嗖地瞥了他一眼,“你不也是被捡回来的?”
语罢,他抬脚离开。
易厌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人不聪明,嘴倒是挺毒。”
玉殊老老实实站在萧玉融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我错了。”
“你还知道你错了?”萧玉融颇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她看玉殊却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传出去让别人这么想昭阳府?怎么看我?对着自己人打打杀杀,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稻草吗?”
玉殊把头埋得低,像个犯错的小孩子在挨训。
“剑。”萧玉融伸出手。
玉殊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玉融,“公主?”
萧玉融抬了一下下巴,“剑拿来。”
玉殊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像是快要哭,“公主……”
他眼尾圆润下垂,看着无辜又可怜,此时此刻这双眼睛里大雾四起。
“听不懂我说话?”萧玉融问。
玉殊缓慢地双手把玉龙双剑递了上去,甚至都不敢用眼睛看着。
萧玉融刚接过剑,玉殊就“碰”地一声俯身拜下去磕了个头。
“求公主别收回玉龙双剑,若是惹了公主生气,公主还是杀了我吧!”玉殊尾音都在发颤,仿佛极力克制哭腔却还是没忍住。
上方传来萧玉融的一声轻叹,“手伸出来。”
玉殊伸出手。
带着剑鞘的剑身抽打在他背脊上,玉殊闷哼一声,歪了一下身子,又立马跪正了。
又一下抽打在掌心,玉龙双剑却又落在了他手上。
玉殊惊讶地抬眼看向萧玉融,又欢天喜地地把剑抱回怀里。
抽的那两下没留情,火辣的刺痛感带着微微的麻木。
但玉殊感恩萧玉融赐予他的疼痛,并且甘之如饴。
“哭哭啼啼的什么样子?”萧玉融面无表情,“谁说要收你剑了?说都没说几句就让我取你性命,你的命如此不值钱?”
玉殊抱着剑,乖巧地低头听训。
“以后不准去找易厌麻烦,听见了没有?”萧玉融拿鞋尖踢了玉殊一脚,“我要是不乐意的事情,有谁能逼我?”
她用足尖抬起玉殊的下巴,“你反应那么大?是吃醋?”
玉殊的脸红得彻底,但偏偏萧玉融逼着他不允许低头,也不让他回避视线。
但他一看萧玉融,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眼神乱飘。
萧玉融笑了一声:“你长得好看,本宫也喜欢小狗。”
玉殊连忙匍匐在萧玉融脚下,“公主……”
“你敢说你没逾越之心?若是你听话,自荐枕席,本宫也不是不可以奖赏奖赏你。”萧玉融笑,“本宫甚至可以允许你亲本宫的鞋边。”
玉殊还真虔诚地捧着萧玉融的脚,低头亲吻了她的鞋边。
“哈哈哈哈!”萧玉融反倒是被这样取悦了,“那今晚守夜就不必在屋顶上了,得在床上。”
“去吧去吧。”萧玉融笑着摆了摆手。
看着玉殊的身影消失在暗处,谢得述抿紧了唇角。
“怎么了,小猫?”萧玉融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轻轻晃荡着腿,“你也想要主人奖赏?”
谢得述比玉殊倨傲,但也多了分颤巍巍的骄矜。
被遗弃过的小猫,带着这种倔劲儿,看人却像畏惧再次被丢弃。
弃暗投明的瞬间,好像爱也是如此。
萧玉融怀疑谢得述根本不懂得什么爱与不爱的,他只是本能地想要讨主人欢心,亲近主人,想要保护主人。
谢得述蹲在萧玉融腿边,仰着脸看萧玉融,“主人?”
谢得述的眼睛清澈得犹如玻璃珠子似的。
“你也不想再被放弃了,不是吗?”萧玉融抬手抚摸上谢得述的脸庞。
谢得述乌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他跪坐下来,轻轻靠在萧玉融的腿边,“你要放弃我了?”
萧玉融笑了起来,“我怎么舍得?”
谢得述是她的武将,她的臣下,她的战场,她的盾牌。
她当然不舍得就这样放弃一个得力干将。
“我可以为你而战。”谢得述说,“利用我也可以。”
萧玉融勾起他披散在肩膀上的一缕长发,“即使是我要对你的家族下手吗?”
谢得述的眼里闪烁过一丝迷蒙,“家族?”
他用明亮又漠然的眼神看着萧玉融,“怎么样都无所谓。”
“哎,小猫,我更喜欢你了怎么办?”萧玉融怜惜地摸了摸谢得述的眼睑。
她微微勾起唇角,“你要是想要跟小狗一样的奖赏时,也来我的房里。”
所以萧玉融才说自己喜欢猫猫狗狗,可爱又可怜。
像玉殊,就是一条乖狗狗。
萧玉融玩弄戏耍他,他也不会生气,照样对主人摇尾巴。
萧玉融不允许他的时候,他也只会忍耐。
明明张开爪牙能扑上来撕碎猎物,但是他乖顺地听从萧玉融每一个指令。
萧玉融叫他等等的时候,他趴在萧玉融身上抬起头,发红的耳根,凌乱的发丝,紧张的喘息。
简直可爱。
萧玉融抓着玉殊的耳朵里揉了揉,笑:“算了,继续吧。”
玉殊夜晚的动作没有章法又急切,面色和鼻尖都泛着红,垂落的头发扫过萧玉融的颈肩,痒痒的。
他一遍遍喊萧玉融,萧玉融迷乱时扇他耳光,责骂他是坏狗。
他一面哭,一面道歉,动作却从来没有停下过。
食髓知味。
这件事情易厌自然也知道,差点给他人气笑了。
玉殊刚还提着剑要砍人,马上又顶替他爬到了主人床上。
就为了这件事情,易厌幽怨地盯了萧玉融半天。
易厌和玉殊虽然也没有后续接着打起来的状况,但也已经唇枪舌剑,互相看不顺眼对方。
玉殊还算乖,至少听了话没有去上赶着挑衅。
易厌就完全不听话,萧玉融骂了他两句还给他骂爽了。
他嘴欠得很,是人是鬼都得被他骂上两句。
那两天他心情极其不好,连路口的狗都要挨他一脚。
就连公孙钤都不敢瞎在易厌面前晃悠,生怕易厌一个心情不好了要发疯。
他可是都见识过了的,易厌这深藏不露的,还会用四棱锏呢。
易厌可算是见识到了,萧玉融对着玉殊一口一个小狗。
玉殊狗倒是挺狗的,哪里像小狗了?也就在萧玉融面前温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