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玉殊同一众扶阳卫都从暗处涌了出来,出现在那些埋伏的死士身后。
很多人连反应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就直接被扶阳卫从后抹了脖子,倒在地上。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玉殊的剑就已经架在宁柔脖子上了。
“住手!”挟持度熙的那个蒙面人终于扯下了面纱。
易厌在旁边贱嗖嗖地感慨:“可怜华发生啊!”
“哎呀,侍中大人。”萧玉融笑着看过来,“都一把年纪了,还陪着夫人一块亲身上阵了啊?”
侍中没有理睬萧玉融的调侃,急忙道:“事已至此!我愿意伏诛!愿意认罪!还请公主放过拙荆!她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了这等事情!”
“哇,好深刻的感情,好感人!此情此景如此,公主还不心软啊?”易厌笑嘻嘻地望向萧玉融。
萧玉融轻飘飘地说道:“斩草要除根,我不敢担上这样的风险啊。”
“只要昭阳公主愿意饶她一命!她已经知错了,她必然会离开玉京,到所有人都找不到地方隐姓埋名终此残生,不会再碍公主的眼,给公主找麻烦!”侍中喊道。
宁柔却在此时出声:“用不着你来为我求情!成王败寇,我宁愿死!”
“看来尊夫人也不乐意接受侍中的好意呢。”萧玉融饶有趣味地扬起眉梢。
她幽幽地说道:“你曾经也在这里向我宣誓过,你的妻子不会给我找麻烦。”
看来萧玉融是不乐意放人了。
侍中咬紧牙关,将手里的刀往度熙脖颈上怼了怼,“放她走!不然我就杀了你的面首!”
“那我再找一个。”萧玉融微微勾起唇角。
她这话说的,是当真冷酷无情。
不想萧玉融竟然狠心至此,丝毫都不曾动容。
侍中被震惊到了,手中动作犹疑片刻,这片刻举动就已经足够了。
谢得述丢出一把匕首,精准正中侍中的手腕。
侍中惨叫一声,松了手中刀,后退了一步。
他本就是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是个文官,这会也是骑虎难下硬是上场了。
就在这个空档里,度熙趁机往前跑,萧玉融上前一步,接住了扑进她怀里的度熙。
“公主……”闻到萧玉融袖间馥郁的牡丹香,度熙有些想哭。
“好了。”萧玉融托起度熙,将他推到一边站好了。
度熙望着萧玉融的袖角,眸光盈盈一水。
他毫无希望地爱萧玉融,并且他知道,他之后还会成百上千倍地更爱萧玉融。
玉殊也几乎是当机立断,直接抹了宁柔脖子。
“啊!!!”侍中看着宁柔的尸首凄厉惨叫起来。
萧玉融平淡道:“全杀了吧。”
看戏的易厌鼓掌:“好精彩。”
扶阳卫不再犹豫,手起刀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唉。”萧玉融轻叹一声,“真是的,在哪能想到这么笨的法子呢?”
李尧止说:“殿下没有上报陛下就将侍中杀了,百官怕是又有事要奏了。”
萧玉融扶了一下自己的鬓角,“他们哪一日不参我?我刚回来没多久呢,父皇舍不得骂我的。”
这就是有恃无恐了。
她想了想,“那宁家,既然能卖女求荣,想来也戴不好他们那官帽。绍兖想个法子,处理了就是,别再让他们在官场上。”
“是。”李尧止低垂眼眸。
“但说还得跟父皇说说。”萧玉融思考了一下,“进宫吧。”
她抬脚往府门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看向一边双手枕在脑后,悠哉悠哉的易厌。
真是见不得这人清闲啊,总不能养个吃白饭的吧?萧玉融半眯起眼睛。
“你,跟我一块走。”萧玉融指了一下易厌。
易厌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烂摊子留给李尧止处理,萧玉融的马车直达宫内。
守卫看到马车上的朱雀花纹,根本无人阻拦。
萧玉融先把萧玉元从皇子所里抱了出来,才去的御书房。
一路上易厌还在吐槽,萧玉融连个小孩都不肯放过,要拿来做阖家欢乐的挡箭牌。
“父皇。”萧玉融抱着萧玉元走进御书房。
易厌跟在她后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极其不标准且随意地行了个礼。
萧玉歇和萧玉生也在,只是萧玉歇低着头,看着面色不太好,应该是刚刚被训斥了。
“大哥三哥也在呢。”萧玉融笑道。
萧玉生对她含笑颔首。
“你还笑得出来?”萧皇板着脸,拍了拍镇纸,“简直胡闹!”
看来萧皇是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萧玉融刚刚进来的时候,萧皇身边贴身的宦官说了,萧皇才刚刚与几位臣子议事过。
萧皇好像刚刚才发了好大的火。
这也是为什么萧玉融和萧玉生也在这里。
“这还有玉元呢,父皇,儿臣伤都没好全,就要挨骂。”萧玉融委屈地瘪了瘪嘴。
萧皇还真吃这一套。
他语气软了下来:“你知道要挨骂,就别做这些荒唐事!”
“上报以后再杀怎么了?你就非得急于这一时吗?”萧皇指着她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问。
萧玉歇道:“陛下,融融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为圣体安康着想,这才先杀了谋逆之人。”
“你给我住嘴!”萧皇将镇纸朝他掷了过去,“你妹妹什么德性我能不清楚?轮得到你来替她求情?我还没说你呢!”
镇纸砸在萧玉歇头上,萧玉歇躲也没躲一下,硬生生受了。
额角被砸出一块红痕,甚至渗出了血,萧玉歇却恍若未觉般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父皇!”萧玉融被惊了一下,连忙去扶住萧玉歇,“这是做什么?”
她一只手抱着萧玉元,一只手扶着萧玉歇。
她是真的惊讶,霍照跟她说萧皇猜疑萧玉歇,而宠信萧玉生,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她却也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
萧皇指着萧玉歇骂:“那个吏部侍郎是你底下门客吧?他贪污了多少两银子!管束不力,连一个小小侍郎都管不住,你还配为一个太子吗!”
他边骂,边咳起来:“你是不是看朕久病未愈,觉得朕时日无多,大限将至了?妄图取而代之!”
这已经是骂到极其严重的地步了。
忤逆君父,不忠不孝都来了。
再说下去,可不就是要易储了吗?
萧玉生忙劝慰:“陛下息怒,圣体为重啊。”
萧玉歇低着头,萧玉融看不清他的神色。
“父皇,咳咳咳!”萧玉融捂住嘴咳嗽起来。
她脸色一下子就苍白起来了,连带着身形也摇摇欲坠,晃了一下,仿佛马上就要倒下了。
易厌慌忙扶住萧玉融,顺便把萧玉元从萧玉融手里抱了过来。
萧玉融靠在易厌肩膀上,病殃殃地喘着气。
易厌这还是第一回见,被萧玉融这说病就病,说倒就倒的功夫震惊到了。
偏偏就萧皇吃这套,连忙从御案之后走了过来,“怎么了?”
萧玉生也过来看萧玉融,从易厌手里把萧玉融接过去,“融融?”
易厌看到萧玉歇的身形动了动,但还是没有上前。
“咳咳咳!”萧玉融一面咳嗽,一面摆手,“不打紧,从小到大都这样,不都习惯了吗?”
“胡闹。”萧皇眉头紧锁,“病都没好全,又开始乱跑。”
萧玉融摇摇头,“我没事,歇会就好了。”
萧玉元被易厌抱过去后,一直朝萧玉融挥舞着双手要抱,“姊姊……抱……”
“别闹你皇姐了,她身子不好。”萧皇无情地拍掉了萧玉元的小胖手。
萧玉元委屈地瘪了瘪嘴。
“诸多兄弟姐妹里,玉元只喜欢融融一人。”萧玉生笑道。
萧皇总算是带了点笑,“可不是。”
被萧玉融这么一打岔,萧皇忘记了对萧玉歇的责骂。
这会余光扫到萧玉歇,他挥了挥手,没什么好气:“滚回你的东宫自省一个月。”
“是,陛下。”萧玉歇应声。
他低着眼眸,走了出去。
萧皇又看向了萧玉融,“你又惹出这乱子,明日早朝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弹劾你。”
萧玉融笑:“所以我才进宫来找父皇庇佑呢,我今日里便住在宫中了,陪着父皇一块用晚膳。”
萧皇哼笑一声:“行了,你们先退下吧,朕要批奏折了。”
“不叨唠陛下了,儿臣告退。”萧玉生垂目,毕恭毕敬道。
“到了晚膳时候,儿臣再来陪父皇。”萧玉融说。
易厌又甚不规矩地浑水摸鱼行了一礼,抱着萧玉元,跟着萧玉融走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萧玉融看向萧玉生,“三哥哥,父皇……”
“别说这些,融融。”萧玉生神情似乎有些疲惫。
他揉捏了一下眉心,叹息:“你我兄妹,不谈论这些。”
萧玉融看着他沉默。
萧玉生说:“融融,不管谁登上那个位置,你都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我不希望你掺和进来,这样你才会安全。”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争吗?”萧玉融问。
“我没得选,妹妹。”萧玉生闭了闭眼,“我没有退路。”
走到这一步,他怎么还敢退?
萧玉融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萧玉生按住了肩膀。
“好了,别说了,融融。”萧玉生轻轻推了一下萧玉融的肩膀,“大皇兄要禁足一个月,你现在追上他去看看吧。”
他从易厌手里接过依然执着于要萧玉融抱的萧玉元,“我送玉元回去,你便放心去吧。”
“……”萧玉融又回头看了萧玉生一眼。
萧玉生微笑:“去吧。”
萧玉融转头往前走,易厌也跟了上去。
而萧玉生就那样抱着萧玉元,目送萧玉融的背影走远。
萧玉元气呼呼地拿手推萧玉生,“姊姊走了……三哥坏!”
“我的好六弟啊。”萧玉生揉了揉萧玉元的脸,“姊姊是得……活命的啊。”
萧玉融一路心烦意乱。
“他这是在给你留后路。”易厌懒散地说道,“他怕你因为他跟你大哥生分了,如果他斗不赢,连累到你。”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显得阴阳怪气:“真是个好哥哥。”
“你当我眼瞎看不出来吗?”萧玉融面无表情。
易厌接着说:“还有你的父皇,他还真是偏心。其他的孩子都喊他陛下,就你喊他父皇。”
萧玉融说:“我知道。”
“你父皇就是想要你大哥三哥去争,为这大争之世准备一个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的继承者。”易厌说。
萧玉融停下了脚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厌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可是易厌非要点破这些,还要说得那么清楚。
“如果你大哥跟三哥你死我活,你会帮谁?”易厌笑着问道。
萧玉融沉默。
易厌替她回答了,“你会帮你大哥,对吧?”
“因为你跟其余哥哥也都亲近,但是跟你大哥一母同胞,相依为命,是最不一样的。”易厌甚至连原因都说了。
萧玉融眉头紧蹙,“为什么是这样?前世明明他们兄弟二人相安无事。”
“因为蝴蝶效应啊。”易厌说,“这么解释吧,玉京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就可能引出崟洲的一场风暴。任何一点微小的细节,都可能环环相扣,影响事情发展。”
他笑:“之前有强敌环伺,你们萧氏上下一心,一致对外。而如今呢,那些外作用力基本上都被你抹除或者暂时压制了,内部的裂纹可不就越来越大了嘛。”
“所以他们会这样,都是因为……我?”萧玉融抿紧了唇。
易厌拍了拍她的肩膀,“不一定,因为你本来就很特殊。”
第62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萧玉融问出了她一直没敢问的那个问题:“在我死后,玉元……他的结局是什么?”
易厌停顿了一下:“啊,也死了。”
萧玉融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
“王伏宣发现他之后,把他秘密送到了崔辞宁那里。崔辞宁最后还是留下了他,将他抚养长大。”易厌说。
“崔辞宁?”萧玉融诧异。
她从来没想过崔辞宁还会愿意养大她的弟弟,不应该对她恨之入骨,对她的家人也恨不得先杀之而后快吗?
“对啊,你也很意外吧?”易厌点头,“几年后王伏宣病逝,崔辞宁也没有活很久,还是你弟弟送他最后一程。”
萧玉融大概都能猜到,“然后呢?我这傻弟弟,真的去复仇了?”
“嗯。”易厌神色自然,“他那种青涩稚嫩的小子,自然斗不过柳品珏。柳品珏本来没打算杀他的,是想着软禁至死。”
观察着萧玉融的神情,易厌扬起眉毛,“你也很意外吧?柳品珏那样的人居然没有斩草除根,还留下了人。”
他笑了一下:“但你这弟弟也是个烈性子,当众破口大骂柳品珏,然后撞在刀上自尽了。”
“他说若是换你来,你也定不会做阶下囚,吃嗟来之食。”易厌捏着下巴,凑近萧玉融,“你会吗?”
萧玉融面无表情地推开易厌的脸。
“好了好了。”易厌站直了,耸了耸肩膀。
“快去追你大哥吧,等禁足了,可真得等一个月了。”易厌说。
萧玉融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易厌在原地踱步片刻,才慢悠悠地走。
他准备给这对兄妹预留充足的聊天时间和空间。
他感慨一声:“我可真是体贴呀,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大善人呢。”
“可惜了。”易厌的目光幽幽地望向远方。
只是可惜了,那位陛下可真的是大限将至,时日无多啊,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自从先皇后崩逝之后,陛下身体就一直不好。
到时候可真怕是要乱了,不知道这次全部都被改变了,登上皇位的人是谁呢?
不管是谁,那位小公主恐怕都要哭红了眼睛咯。
毕竟这天地之大,这山河之美,爱恨落墨才能有几斗?
万里江山,也不会因为她的眼泪而迁就。
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戏码,不管时隔多少年都是精彩至极啊。
“大哥!”萧玉融追上了萧玉歇。
听到萧玉融的声音,萧玉歇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