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麦知恩图报,没有任何负担地应下:“没问题啊。小事儿。”说完,打了个响指。
听到她的保证,赵鑫凯就差感激涕零,看人越走越近,立马言简意赅丢下最后最重要的信息:“男子项目还差3000长跑,拜托了啊程麦,组织对你寄予后望。”
说完他想走,给人说客留点时间,好意却根本没被心领。
程麦叫住他:“那表呢,给我呀?”
“啊?”
赵鑫凯不敢相信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自己猜的那样,但程麦已经大大咧咧从他手上拿过那张纸,直截了当帮他在3000米长跑那项上写下了池砚的大名。
这一番操作让周围同学全都和体委一样惊到瞠目结舌脸。
知道他俩关系不一般,但那可是池砚。
在南礼附中,在重点班,成绩好的人就是天然更有话语权,再加上池砚也确实不是走平易近人亲和力学神的路线,大家对他还是很有距离感的。
这会子看到她这样随意拿捏替人做主的操作,一时间都有些惊讶。
赵鑫凯也没想到,迟疑着问:“程麦,你就这么帮他写了啊?”
坐附近的温怡也语气复杂问了句:“对哦程麦,这种事,是不是要问过他本人的意见才好呢?你这样会不会有点……”
剩下的话,她瞟了眼后面,没说完。
但程麦能想到。
不过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挥了挥手,冲体委说:“没关系啊,反正你去问池砚,他肯定说不行,所以——”
“所以你就问都不问,直接替我先斩后奏了是吧?”
身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明明正值初秋温度适宜,但程麦却感觉自己后脖颈直发凉。
第22章
程麦干笑两声。
她的衣领被人拎着, 只能可怜巴巴地扭出小半个头,软声讨饶:“嘿嘿,能者多劳嘛。”
周围顿时一片轻笑声。
但这会儿程麦可没有精力跟他们计较, 毕竟自己理亏,干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
她艰难半扭过身, 双手抓住池砚脉搏有力的手腕,半是撒娇半是顺毛捋:“3000米不就是初中1500长跑翻个倍嘛……想想我砚砚初三1500米长跑四分十五秒的光荣战绩,那可是踩着体育特长生拿的第一!这次3000肯定也是轻松拿下,我非常看好你!”
一开始听到那句轻飘飘的“不过就是翻个倍”他差点没被这丫头的没心没肺气吐血。
但越往后, 浮夸不走心的吹捧听的越多, 他还真就非常不争气不值钱地受用了起来, 甚至嘴角都忍不住翘起一瞬。
很短,转瞬即逝, 但程麦跟他认识十几年, 哪怕闭眼只听他说话末尾的语气词,都能精准翻译成文字版本的标题, 更别提她这会儿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脸研究。
一见他心情转好,有态度松动的迹象,她立刻打蛇随棍上,加大马力开始道德绑架:“你看, 体委都要急死在教室了,你也忍心干看着不帮忙吗?友爱精神呢?池砚同学!怎么可以这样。”
但池砚从来不是常人。哪怕这会儿被她驾到这个高度,被几乎全班同学盯着, 他也没有丝毫身为学神榜样的包袱,不受任何道德绑架的影响, 淡定回了句:“累啊。”
他又不是刘翔。再说了,就算是刘翔来跑3000米, 也会累的好吧。
松开提着她的衣领把人放回原地后,池砚的手顺势往下,勾住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姿势哄骗她:“想要我参加啊?”
程麦点点头。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但看体委这几天被拒绝到生无可恋的样子,她还是忍气吞声找池砚帮个忙吧。
池砚得到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点头:“那跑完你来给我端茶送水。”
似乎猜到了她要拒绝,他提前拿出她之前那套说辞堵人:“毕竟你也说了,这是集体荣誉,总不能光我一人努力是吧?咱们是一体的,所以你也不能坐一边干看着,对不对?”
对你个头。
程麦瞬间想撤回之前的话。
和给池砚当丫鬟比,那还是体委急死吧要不。
但她还没来得及表态,一旁看着池砚就跟狼见着羊一样双眼发光的体委已经代她作出回答:
“送送送,砚哥对水的品牌有要求吗?农夫山泉还是哇哈哈?依云兄弟也自掏腰包给你买,到时候让程麦第一时间站终点线等着送给你。”
都是男生,他懂,运动过后有个妹子送水那多有面啊。
更何况是程麦这样漂亮的姑娘。
池砚没搭腔,垂眸看着她,还在等她的回答。
程麦原本还在犹豫,结果一看体委那欣慰又忐忑的眼神,顿时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小麦,我知道你最好了,和其他那帮见死不救的王八蛋不一样,”体委瞪了眼周围这圈“王八蛋”以后,期期艾艾地扯住她衣袖摇了摇:“这可是班级荣誉啊!如果你拒绝了,那我,那我就只能今晚吊死在你房门口,免得之后被老刘质疑怎么连个运动会都动员不了同学了。你忍心吗?”
一通道德绑架,体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程麦现下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现世报。
被他这样盯着,程麦骑虎难下,只能点点头,立马就听到人欢呼一声。
周围同学一看尘埃落定,池砚接下了这个苦力活,意味着他们不用在被体委日以继夜地精神骚扰,立马七嘴八舌炸开锅,欢呼雀跃:
“砚哥放心,我们一定监督程麦同学完成任务。”
“程麦,你别怕,到时候你送水累了,我在后面等着给你送水。”
“就是啊程麦,到时候要是咱们班拿分了,高低得算你个第二功臣。”
“……”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牺牲了他们俩人,成全了1班全体。
氛围一片大好,长期安静的教室难得热闹,程麦却在其中敏感地察觉到了一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
看过去,却发现那个方向的温怡已经转过身开始学习,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程麦甩了甩头,将心头那点诡异赶走,嬉皮笑脸地体委讨价还价:“体委,帮你这么大的忙,这次写加油稿的活也给我免了呗?”
“好说,好说。”
赵鑫凯挥了下手,这会儿程麦成了他女神一般的存在,无所不应。
大课间被同学夸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上课。
铃声响起后,程麦难得心态轻松地直面王学正的物理高端局,听到一半,王学正出去抽烟的功夫,她旁边缺课半上午的同桌大大方方从后门推门而入。
就是明显脸色发白、脚步迟缓,看起来很不对劲。
她是女生,自然也懂,等路夏一坐下就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她:“夏夏,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果不其然,路夏点了点头,“今天醒过来好痛,实在起不来,就请了假。”
程麦想起自己那还有上次剩下的红糖,一下课就从抽屉里拿出来,要去给她泡,却被人一口回绝:“不要,那东西有怪味,好难喝。”
行吧。
挑剔女王即使生病了也人设不改。
看上午挺闷热,她也没多什么,只是帮她接了杯热水。
但南城仲秋的天说变就变,上午还好好的,临近中午饭点时太阳顷刻间就被厚重的黑云吞噬,狂风骤起,吹得外头的梧桐树猎猎作响。
等一行人从食堂出来时,豆大的雨点已从天空砸下,连成密密的丝线,织出一片无尽的水帘。
气温骤降,路夏仍穿着夏季的薄款校服。
程麦看她冷得不住摩挲自己的手臂,有些心疼,但她也没外套,而且和路夏一样也是走读生,没有衣服在学校,刚想问她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家里帮忙送来,却在进教室时发现了一件凭空出现的校服,此时正安安静静叠好放在了她桌上。
“哇,这谁给的啊?”她跑过抖落开,看这尺寸明显是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穿的,眨了眨眼:“你又有情况啦?这男朋友挺细心啊,快穿上快穿上,我阿姨说经期不能受凉的。”
可路夏却不见半点开心,她闷声拿过,看都没看就塞进桌洞里,“不是,没新情况。没事儿麦麦,进了教室没有风也不冷了。”
说完,她径直坐下,把脑袋埋进臂弯里,明显不想交流的表现。
程麦哦哦点了下头,看她嘴上说着不冷,实际却趴在桌子上蜷缩成一团的倔样,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拿起一个塑料瓶。想了想,吭哧吭哧跑去又给她灌了瓶热水贴她脸上,“用这个,放在肚子上,可以好受点。”
但下午的体育课路夏也没能上成。
老师一宣布自由活动,程麦就找了班里一位寄宿的同学,跟着她回宿舍找阿姨开门借了件外套。
高一教学楼的二层只有重点班在,而一班二班又是同一个时间上体育课,是以这会儿安安静静,她一路都没碰着一个人。
到了后门,程麦拿着校服刚要推开,却听见一道男生的声音:
“所以,你是宁愿受冻受罪,脸色难看成这样,也不肯穿我的衣服是吗,路夏。”
紧跟着,路夏虚弱却充满嘲讽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你用不着在这假惺惺关心我,反正又没有观众,演什么好哥哥呢。”
话音落下后,室内一时间很是安静,再没有人说话。
程麦站在门口,此时因为惊讶,双嘴张成了一个o型。
天,刚才那声音,是江越啊!
虽然之前看路夏的反应她就猜到俩人关系肯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路夏每次看到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坚决否认,她就没多想。
可刚刚这对话的信息量!
隔壁班光风霁月的模范班长和大家眼里的刺头叛逆少女路夏,俩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是兄妹?一个姓路一个姓江,正经的兄妹还是不正经的?
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动静惊扰到二人,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直到彻底退到楼梯口才松一口气,但随后看着自己手上的衣服,深深的迷茫了。
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干什么?
教室那么大,但加她这个第三人进去会不会很拥挤?
但这俩人也太大胆了吧!也不怕被别人撞见。
看手表没几分钟就要下课了,程麦干脆在楼梯口守着,自动当起了闺蜜的亲/爱情保安,等到打铃以后才推开门把衣服递过去。
江越已经不在了,但路夏还是怏怏的,虚弱地冲她笑了下,披上衣服又开始睡觉。
怀揣着这么个惊天大秘密却无法分享,对她这样的八卦资深爱好者来说不亚于一种酷刑。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她终于找着了倾诉对象。
夜晚温度已经降下来了,程麦穿着短袖,这会儿恨不得把腿都缩到单车后座上保暖。
她拽住少年迎风鼓起的校服外套挡风,声音从布料后闷闷的发出:“欸,你跟江越熟吗?”
“昂。”
“那,你了解江越他的家庭吗?”程麦迟疑说道:“比如,他是独生子女吗?”
疾驰中的自行车猛地被人按刹车,程麦没反应过来,挺俏的鼻子直接撞到了少年坚硬的后背肌肉上。
“池砚,你到底会不会骑车!”
她揉了下自己发酸的鼻子,缓过来后愤怒地在他清劲的背上打了两下。
再抬头时,暖黄的路灯将少年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染成深棕,坐在自行车上的他肩膀宽阔,脊背微微弓起,像一座坚实的小山,明明尚且青涩,却已经能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此时山地自行车在那双大长腿的支撑下稳稳停在原地,他扭过头,微眯着眼上下研究了她一番,好半晌才问:“你打听这干嘛?”
“我……”程麦也不敢随意把下午听到的对话说出去,事关路夏的隐私,哪怕是池砚也不行。
她忍气吞声说:“我就八卦一下,不行吗?”
“不行,”他想也没想回绝:“你以为你街道办主任?还是江湖百晓生包打听?”
八卦。
信她个屁。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懒鬼。
事出反常必有妖,怕不是又动什么歪心思了。
池砚不肯帮忙,她也没泄气,猜到了这个结局。
老话说了,求人不如求己,程麦觉得还是先暗中观察一下这俩人的关系比较靠谱。
但一段时间下来,这俩人就像完全不认识对方一样,平时交集少得可以忽略不计,偶尔碰见也从不说话。
她一无所获,甚至开始怀疑那天听到的对话是幻觉。
平淡的日子就像按下倍速键,一晃就到了翘首以待的运动会当天。
这天老天爷都格外给面子,淅淅沥沥绵延小半个月的秋雨顿收,露出个大晴脸。学校也给足了排面,特意借了南礼大学的场地给他们。
隆重的开幕式过后田赛径赛分别开始。
长跑在下午,池砚早上露个脸后就去孙况宿舍躺着闭目养神,但程麦是个天生爱凑热闹的,更别提她还会拍照,又有一台程建斌大几万买的相机加持,上午程麦一直被人拉着给摄影留念,成了整个运动场上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连高二学姐都被收买,得到一张靓照后立马拍着胸脯保证下午徐清时的跳高比赛给她留个场边记分区的最佳观赛位置。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麦兴致勃勃地给韩又元展示自己的成果,毫不意外得到了发小的热情吹捧。
“哇麦麦,那张跳高腾空过杆的抓拍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