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天语文作业多,帮他写完时午休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当午休铃响被人薅起来时她因为缺觉格外痛苦,不耐地发出一声哀嚎:“干嘛呀?别——烦——我。”
说完,还想趴回去,可后衣领立马被人扯住不让她倒下。
“不烦你,你在这儿睡过去,实验也别做得了。”
哦,对,实验。
听到这俩字她迷迷瞪瞪的脑子终于清醒了点:今天下午第一节 化学课要做实验。
她睁开眼,教室里人已经稀稀拉拉的走得差不多了。
“夏夏呢?”她环顾四周,有些疑惑。
池砚翻了个白眼:“等半天看你都不醒,先去小卖部买吃的去了。”
她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刚睡醒反应迟钝,像无头苍蝇似的跟着池砚往北校区实验楼走。
直到路过网球场时,程麦看到那个挥拍动作帅气又标准的熟悉身影,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徐清时了。
在学校,社交基本和物理距离紧密相关,就像中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一般都是同桌。
高一高二不在同一栋楼,她和徐清时也没有任何共同的老师,家也不在同一处,随着市级演讲比赛的结束,唯一的交集也没了,而像辅导作业这种事,因为池砚现在每天高强度抓她学习,等周末徐清时回家再线上问题的频率也降低到几乎为零。
哦,对,演讲比赛。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前几天高老师让她叫徐清时来领证书,不过后面事情太多,她早忘到了脑后。
程麦转身想去网球场那边跟人说一声,可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人抓住不放。
“方向错了,”池砚拖腔带调地说了句。
“没走错,我要去找学长——”
话没说完,就被池砚面无表情地打断:“找个屁,要上课了。”
“不是,我有事儿要跟他说。”
“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你迟到啊,”他直接拉着她往北面的实验楼走,语气不咸不淡讥嘲道:
“乖,你平时那拉低平均分的化学成绩没少气老刘了,就别再搞上课迟到这种不尊师重道的行为了好吗?对老刘乳腺友好一点。”
“有事等会下课再说。”
听到这话,程麦顺着扒拉了下池砚手腕看时间。
确实离上课就几分钟了,她短暂迟疑一瞬,然后就立刻被人敏锐发现,抓住机会拉着她往反方向走了。
等出了几十米程麦才反应过来:
虽然和网球场隔得有点远,但她快点跑跟徐清时说一声证书的事能要多久啊,怎么就要迟到气班头了。
反倒是下课,人都不一定在那了。
果不其然,等她回来时网球场早已空空如也。
本来顺路就能搞定的事,现在还要额外跑一趟,她怨气冲天:
“你看,下课人都走了!说了让我先去找他的,非拉我走,都怪你。”
“谁说一定就迟到了。”
“不管,等会晚饭你帮我打一下,我下了最后一节课先去高二楼那边找他一下。”
前面听着她倒打一耙的抱怨池砚还无所谓,但听到最后一句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们要去找他,随你,但晚饭自己打,去晚了没饭吃也不关我事。”
都打断过一次了还要趁放学再跑过去找人,还想要让他帮忙打饭在食堂等着,两不耽搁是吧,这么会安排呢?
可程麦根本不能理解:“喂,你搞清楚,我当时要找他是谁拦着的。都说了有事,人Miss高让我转达一声去她那里拿比赛证书,顺便讲下决赛的事,那我还能不干吗?我又不像你们这些成绩好的南礼国宝,有拒绝老师的特权。”
空气静默一秒。
刚才脸色比北极都冷的人此时却像是一秒穿到赤道,立马回春,声音都松动了点:“你找他就为这?”
“那不然呢?!都怪你,本来顺路的事,现在我还要特意跑到那边去一趟,还不一定能碰到人,耽误死时间了。”
想想去文重班要爬6楼,她生无可恋恨不得撅过去,这人却连饭都不肯帮忙打。
不能想,越想越气。
她气鼓鼓地往前走,嘴里叽里咕噜不是抱怨就是骂他的,但却突然被人轻描淡写地打断:
“我替你去啊。”
听到这话,程麦匪夷所思地看了身边淡定自若的人一眼。
平时最怕麻烦的人的人,甚至因为懒得管事敢干脆利落拒绝班长任命的人,突然主动提出帮她跑腿,这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诡异程度。
跟被夺舍了一样。
但她没想到,这人的反常还没结束。
过了个周末后,轮到第一大组负责班级卫生,程麦被分到了擦窗户。
平心而论,比起去包干区扫落叶、花坛捡垃圾、倒教室垃圾桶,隔天一次的擦窗已经算是最受欢迎的工种了。
周一放学铃响了后,趁班级里大部分人都一窝蜂的冲去洗澡吃饭,程麦立刻起身,到讲台下捏起一块破破烂烂的抹布。
布料尾端几绺丝线下垂,原本的颜色都显不出了,也不知道是在这教室呆了几朝的元老。
她刚想去水房洗抹布,就在门口撞见了池砚和孙况俩人说说笑笑,神色轻松地提着垃圾桶往回走。
虽然每次倒垃圾都会冲桶,但长年累月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食物发酵后残留的味道已经把垃圾桶腌入味了。
说实话,那气味真不太美妙。
她几不可查地皱了下鼻子,往后小小退了一步,正想不着痕迹地避开气味源头,却突然被人叫住。
“欸,你等会儿。”
“?”她偏头,疑惑地看着池砚。
“把抹布放这吧,我帮你弄下,”也许是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对劲,池砚垂眸看了眼抬住垃圾桶边缘的手,聊胜于无地解释了句:“反正等会儿我也要洗手。”
大冬天的,最大酷刑之一就是让学校水管里那冷冰冰的水和皮肤亲密接触。
眼见有人愿意代劳这苦差,她狂点头,怕晚一秒人就反悔。
但因为屏住呼吸太久,此时表情有些奇怪。
也是这时,池砚才隐约觉察出点不对劲。
他狐疑地眯起眼:“你哑巴了?干嘛不说话。”
程麦迅速摇了摇头,屏住呼吸张嘴飞快说了句“没有,谢谢”,将抹布放在旁边的窗台上一扔就溜进了班级里。
但她嗡嗡的声音已经侧面印证了池砚心中的猜测。
等人走后,他微微抽动鼻子闻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还真觉得有点味道。
但反应过来,他瞬间被这波坦诚的白眼狼行径气到无语直乐,低声笑骂了句:“服了。”
“什么?”孙况有些奇怪。
“没什么,”池砚没打算解释,耸了下肩:“赶紧把垃圾桶放回去,洗个手吧。”
说完,他乜了眼旁边不修边幅的孙况,笑道:“哥,你最近这是不是过得也太糙了点。里面的衣服几天没换了?头也至少两三天没洗了吧。”
虽然孙况在成绩竞赛这方面很服他,但对于他龟毛又讲究的少爷作风却一直不敢苟同,他嘻嘻笑着,完全不当回事:“这不快到寒假竞赛集训了,忙呐,寄宿生哪像你,有那个条件天天洗澡洗头。”
“那咱好歹也换个衣服?”池砚摇了下头,半开玩笑:“小心你同桌去找班头投诉气味扰民啊。”
虽然内心不太认同高一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紧绷的做法,但他的确不是好管闲事指点别人的人,这次也同样只是点到即止,把垃圾桶放下后,他出门拿起那块白眼狼扔下的抹布去了水房。
……
等路夏从包干区打扫完卫生回来时,一眼看到的就是教室走廊上正的高大男生。
南礼附中臃肿的黑白冬季校服在他衣架子般的身材上显得宽松有型,冬天他头发没剪的那么勤快,这会儿碎盖刘海已经快遮住他的浓眉,露出底下那双看起来总是疏疏懒懒的黑眸。
别说,人一好看,被他拿着的那块灰抹布仿佛都显得身份昂贵了起来,像是隔壁H家出的时尚新款。
不过颜值再高又怎么样,南城的冷空气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哪怕隔得远远的,她也能清晰地看到他暴露在冷风里的手被冻得通红,转头再一看坐在教室里悠哉悠哉小口喝着热水的女生,路夏顿时心里不平衡,嚷了句:
“不是,你丫的连擦窗户这活都不用干了??”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大家都是女的,老实交代,是组长偏心还是池砚主动的!”
程麦嘿嘿笑了两声,注意到留在教室学习的人被吵到皱眉回头时,又连忙冲路夏嘘了一下,“小点声。”
刚刚坐教室里,看到桌子上被人搁下的热水,她才恍然大悟。
难怪池砚最近对她态度这么好,原来这傻子还以为她在姨妈期没结束呐。
得益于林桐的教育,池砚已经默认了女孩子来例假不讲道理、不干活天经地义,是以每个月这几天他都会对她态度格外包容亲切,一切顺毛捋。
所以他才帮她做错题本,不计较被她坑到去背作文,主动帮她跑腿去找徐清时传话,也愿意主动帮她洗抹布擦窗子,接热水……
“这样看,这家伙还是有点绅士风度嘛。”程麦摸着下巴分享自己这一发现。
可这通解释,却并没有让路夏信服,她提出质疑:“不是,你难道不觉得他最近对你是,格外、特别的体贴吗?哪里是对姨妈期女生的照顾啊,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
路夏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男声打断。
第37章
班长笑眯眯地趴到程麦桌子上, 跟着八卦了句,见路夏顿时闭嘴,也不在乎, 只是过来问他们一个最重要的事:
“你俩元旦晚会具体曲目定下来了吗?要上报给校团委审核了。”
其实是大事。换别人,估计早就严正以待, 恨不得提前排练艳惊四座了。
毕竟晚会意味着:全校刷脸,出风头、获得学校内部优先择偶权。
对于一群十几岁的学生来说,虚荣心本身比几等奖更有吸引力。
但偏偏碰上的是路夏和程麦这俩心大的拖延症懒癌晚期。路夏只是想跟温怡作对,表演机会抢到手后整个人天天跟江越厮混在一起, 早忘了这事, 至于程麦……她就是为了和池砚堵气加为闺蜜两肋插刀, 心思最近都在学习上。
那次没能趁热打铁定下来曲目以后就没有然后了。
班长一看她们心虚沉默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 没说什么, 只是提醒道:“那你们快商量下。团委老师那边催了,最迟明天大课间前要交表。”
等班长走后, 俩人面面相觑,路夏打破沉默,率先提议:“选个有难度的,把所有人比下去, 惊艳全场。”
程麦翻了个白眼,直接戳破她的伪装:“惊艳全场还是惊艳江越?”
“别烦,”路夏掐她的嘴:“你被池砚传染了?说话跟他越来越像。”
说起池砚, 程麦倒是想起了之前他一本正经的叮嘱——少花点时间在元旦晚会上。
尽管她太愿意承认,但她最近开始越来越信服池砚说的话。是以听到路夏提出的好几个备选曲目时, 她拒绝得干净利落。
“这首不行,虽然可以炫技, 但是不好听。”
“我不喜欢这首曲子的风格,换一个换一个。”
“元旦表演这么沉重的,确定吗?”
“……”
否决理由千千万,但主要还是路夏挑的曲目方向就跟她不符合。
这么久没练习小提琴了,对她来说,难曲=耽误更多的时间排练。
她又不像路夏,有明确的目标观众。
到后面,路夏俨然已经快要被她的不断否决逼疯,听她又一次拒绝后,直接撂挑子:“不要给意见,给建议。好吗?”
犹疑几秒,程麦试探着提议:“呃,卡农?”
“……”
路夏的沉默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程麦不等她说话,换了个:“OK,那city of stars怎么样?电影和歌都很火,你不特喜欢嘛。”
“而且这个网上有过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挺好听的。”
“雅俗共赏,上台肯定要选能激起台下观众兴趣和共鸣的歌。”
她理由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但路夏始终双手抱臂,一脸看你还能怎么胡说八道的表情,程麦最后才坦白真实原因:“好吧,主要还是比较简单,我俩随便配合练几次就能上台。不用耽误太多学习时间。”
她话语里想糊弄的意图毫不掩饰,路夏没好气摸了下她额头:“你被一班的那群书呆子夺舍了?”
“……就说答不答应吧。”
“那你都这么说了,”路夏瘪着嘴,不太情愿地点点头:“我还能怎么,强迫你啊。就那首呗。”
翌日
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听到了他们这帮苦逼学生崽的心声,连着几日冻雨下不停的南城在这天终于收了势。
天气放晴后,人的心情都跟着敞亮了很多。
结果刚到操场准备上体育课,就听到了老师用最平静的口吻宣布了最无情的噩耗:“体委等下带大家活动下,慢跑一圈。趁着今儿天气好,和2班一起,把800、1000米长跑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