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望地跟路夏宣告了这一消息后将手机往洗手台上一扔。
时隔三年表演,结果上台前出了这档子事,偏偏还是意外,有气都没地方出的那种,她心情跌落到冰点,一瞬间,所有紧张和消极的情绪成倍发酵,脑子里已经开始自暴自弃,想要干脆临阵脱逃算了。
没过多久,手机突然震动几下,发出嗡嗡声。
她点开一看,是池砚。
【出来。】
应该是路夏那边通风报信。
她扯着湿哒哒的衣服,一步一步,不情不愿地挪到了厕所门口,果然,他已经等在了那。
一见到她,池砚把校服外套扔过来,言简意赅说了句“套上,跟我走,”程麦都没来得及问他干什么,就被他带到了——
“男生宿舍???你带我来这干嘛?”她惊疑不定,一边因为不习惯脏衣服贴背上的粘湿触感而扭着身子。
看她一脸抗拒,池砚直接扯着她往里走:“这会儿寝室里没人,我问了几个人,就张骅藏了一个吹风机。你先把衣服吹干,冬天湿衣服穿着会感冒。”
不说会不会感冒,关键她是白裙子,一直贴身上不仅曲线,连私密衣物的颜色都能透出来。
程麦何尝不知道这个理,但刚推开寝室门,闻到那股雄性生物聚居浓度过高后各种气味混杂发酵后的酸爽味,她烦躁得不行,那点执拗劲上来,怎么都不肯往里走:
“臭死了!我不去。”
一边的池砚也没好受到哪去。
看她瘪着嘴,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死犟着的样子,他罕见地没嫌弃她的公主病。
毕竟,这寝室是真他妈味儿。
他将她的身子拧转了个方向,冲楼梯间那头扬扬下巴:“你去那儿等着,那边有通电的插头,我把吹风机给你拿过去。”
等把人哄过去以后,他才进门,三下五除二地直奔目标箱子而去,全程速战速决,直到出了寝室门好半截路才缓过劲来。
快被熏晕了。
草,这群逼是在里面养什么生化武器了吗,这么臭。
一把吹风机交给她,池砚的大少爷洁癖立马犯了,直奔另一头的水房而去。
洗了得有5分钟的手,他才出来,结果就见程麦一脸沮丧地举着个吹风机不动。
“怎么?”
“湿的地方在我背上,”程麦甩了下酸胀得不行的胳膊:“有的我吹不到。”
说完,她把吹风机往他手里一塞,自动自发转过身去,将后背留给他,整个过程流畅丝滑熟稔自然,好像根本不带思考的。
不是。
他现在给人收拾烂摊子的范围已经拓展到吹衣服这种老妈子活了吗?
而且看起来这业务还有越来越广的趋势???
他看着手里的吹风机怀疑人生,半天没动弹。
直到她又一次不解地回头眼神催促时,池砚才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她手中的吹风机,一手闲闲地扯着她的裙子,一边不着四六地拿着吹风机一顿乱吹。
看着白裙下少女隐约可见的纤薄脊背,他脑子里还有空天马行空地乱想。
看样子今晚又别想好好睡了。
这算什么,不定时掉落的定力挑战么?
难度是不是也有点太高了?
偏偏罪魁祸首还毫无知觉,娇气得要死,他不过稍微走神在一个地方停久了点,就开始呼疼嚷着太烫了,落在心猿意马的少年耳朵里,简直就是诚心的。
“闭嘴,别叫了。”
看她不服气,补了句:“不然就自己吹。”
“我都这么惨了,”程麦哀怨地看过去,“你居然还要骂我、威胁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呜呜,裙子搞脏了,还要来这里吹,等下过去没准要迟到了。池砚,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给我的暗示,告诉我这表演注定就不会成功。”
“首先,我哪凶你了,别碰瓷啊。还有,被人泼饮料这不偶然事件么,现在裙子也吹干了,还剩十来分钟你爬过去都不会迟到,”他好笑地看她一眼,打趣道:“别给自己加戏啊。按你这说法,老天每天要管的事太多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他还要特意给个暗示,是不是有点太累了?”
说的有道理,但程麦只扭头看了眼裙子背后那一大块褐迹,立刻崩溃:“吹干有什么用,还是很丑啊。谁这样邋里邋遢上台啊。”
见她这样焦躁,池砚认真思考了几秒,随后双手交叉往上撑,一个使劲,身上宽松柔软的黑色卫衣已经从他身上脱下,带起冬天浓烈的静电,噼里啪啦地将他蓬松的头发弄得更乱。
少年一边低声嘟囔着“草,要冻死了”,一边粗鲁地拉过她,兜头将衣服套下。
那一瞬间,她的视线被黑色布料遮挡住,嗅觉和触觉却更加敏锐,她的世界,铺天盖地地被卫衣上残留的温热体温,和那清新的青草香占据。
“你——”
“好了,这下不就结了,”池砚偏头欣赏一秒自己的杰作:“现在不丑了。”
说完,又没忍住打量了她一眼。
何止不丑,宽松款的卫衣套上去后,污渍被遮得干干净净不说,穿在她身上,更显得人清瘦,小小个的,像……穿着男朋友衣服的小女友。
程麦对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她对着旁边的正容镜照了几下,性冷淡风的黑色卫衣和洁白清纯的长裙搭在一起,又乖又酷,混搭得别有一番风味,确实很好看。
最烦心的事已解决,她的情绪立马跳转到另一个极端,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脸色瞬间雨过天晴。
最后表演大获成功。
钢琴和小提琴配合十分默契不说,俩人的颜值更是对其他节目一场赤裸裸的屠杀,完全将1+1>>2的理论发挥到最大化。
具体有多成功呢。
大概就是才刚下台,她的一张舞台照立马屠版了表白墙。
照片中的女孩编着侧马尾,穿着卫衣长裙,在追光灯下闭眼安安静静拉琴。
比起其他盛装华服的表演者,美得毫不用力,简直就是“温柔白月光”这几个字从纸上走了出来似的。
评论区热闹得不行。
【从今天起,程麦就是我女神,谢谢。】
【偷拍我老婆干嘛?】
【美女帅哥都是人类共享资源,想独占的一边凉快去。】
【程麦你好,5班的骆何想问他能不能给你当狗。】
【赵毅你他妈有话自己说,别打着老子名号。不过女神如果需要我这条狗的话,那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路夏程麦全场最佳,不接受反驳。】
【1班之光!】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她还在后台收拾,1班观众席那边已经迎来了不速之客。
“欸,张骅,骅哥,程麦的微信你知道吗?**也成,”一个男生笑嘻嘻地从后排伸出脑袋,插到池砚和张骅中间,“我有个朋友,非常想和程麦同学交个朋友。你看……”
张骅瞥了眼,“你丫的无中生友是吧?”
“嘿!看破不说破,”他拿肩膀怼了下张骅:“认识一下,多个朋友嘛,又没什么损失。”
这次,张骅还没说话,他就见右边传说中那位年级大神缓缓转过头,散漫地打量了他一眼,而后勾住他肩膀,似笑非笑地问他:“想跟程麦交朋友啊?”
“呃。是的?”他不确定地回了句,想转头像张骅求助,却又被人一把勾回来。
池砚笑了下:
“怎么办,程麦不缺分散她精力的朋友,只缺能帮她提分好好学习的朋友。要不这样,兄弟你上次考试多少分,跟你做朋友的话你能帮助她哪门科目,具体有什么计划,这些先说来让我听听?”
“……”
一番话连消带打,仿若笑容消失术,说得他面如菜色,悻悻地缩回头:“哥,当我没说哈,当我没说。”
等他走后,张骅回头看了眼,这人连背影都有些精神恍惚的味道了,显然被打击得不轻。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呢这是?威严老父亲在教训试图引诱闺女早恋的浑小子?还是竹马终于开窍,打着学习的名义先下手为强,试图让撬墙角的情敌知难而退?”
池砚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舞台上,又变成那副目空一切、清心寡欲的狗样,只有唇角扬起的细微弧度暴露了他心情还不错这个事实。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张骅都要忘了自己还问了这个问题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他低声回了一个字。
“嗯。”
“?”
这狗东西在嗯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刚刚问的是个选择疑问句吧?他怎么做到一个字打发的?
嗯的是前者还是后者,还是,都?
第43章 宣示主权
池砚这番灵魂拷问, 直让那位男同学被问得怀疑人生,铩羽而归后逢人就劝退想要帮“自己朋友”要微信的男同胞,又在群里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被严格老父亲索要“帮扶程麦学习计划”的可怕现场, 成功让一大波人打消了念头。
废话,再怎么样程麦也是重点班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有多少普通班的有资格教她啊。
就算真能教,人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年级第一大神坐镇,再自信的男生也不至于不自量力到那地步。
是以当天回家路上, 程麦看着表白墙上的一众热情反馈, 和自己手机里寥寥几条聊天记录, 郁闷不已:“都口嗨党来的?一个个的嘴上喊的起劲,实际行动的没几个。”
虽然她也没怎么通过, 但她都做好准备截“好友申请验证99+”的图, 再装作手抖发给池某人炫耀一波了,结果虚荣到一半被迫憋回去, 别提多憋屈。
她看了眼靠在车窗上有气无力的男生,有些奇怪:“你怎么了,精神不好啊?”
坐在底下看个表演有那么累?
这哥是不是有点太虚了???
“没,”池砚阖眸懒懒地应了声, 稍微调整了下姿势,侧过头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好像头一回见到车窗外的风景一样认真。
从她这个视角, 只能看到人锐利的下颌线,却无法跟人作出任何眼神交流。
不对劲。
他有点反常。
程麦怀疑地眯起眼, 屁股都挪到中间了,要去扒拉着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手机突然响起,是程建斌。
程麦忙不迭地点开,一声“爸爸”喊得清脆响亮,对面应声的同时,她余光里却瞥见身边这位避得更远了。
典型的逃避动作。
他肯定背着自己干什么坏事了才这么心虚!
程麦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还在盘算着等下怎么逼供,看看这人到底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在听到那头程建斌告诉她的消息后,整个人立刻被巨大的惊喜淹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吗?!爸爸你今年过年会回来?”
“……”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哪有,没准假也不是空欢喜,当然现在这样也特别特别好!”
“……”
“我会的,爸爸你也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后,程麦转过身看着池砚,眼里飞速聚起以往眼泪。
池砚再也装不下去,只来得及心中暗骂一句我草,人眼泪就像珠子一样滚了下来。
“呜呜砚砚,你听到了吗?我爸爸要回国和我一起过年了,我好开心…… 我真的,好想爸爸啊。”
“听到了。这不好事么,哭什么,”他拇指慢慢帮她抹去滑落到颊腮的眼泪,另只手把她掉落垂下的头发勾到了耳后,低声埋汰她:“说你是不是爱哭鬼。”
一句话,把她逗得破涕为笑。
车外忽明忽暗的街灯发出莹莹暖光,渐次落进那双晶亮如晨星的眼眸里,像一汪澄澈的玻璃海。
在那一刻,他的心脏,突然被这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
陡然出一股冲动。
想竭尽所能,只为这样耀眼的光芒,能永驻她眼底。
*
那天晚会过后,再上一天课,就正式迎来了元旦3天小长假。
马路上张灯结彩,热闹喧哗。
每年跨年夜,程麦就是朋友圈里最吸睛的崽,原因无他——南城作为文娱大省的省会,跨年演唱会总是最有讨论度的存在,而程麦有省台二把手林桐女士做靠山,不仅内场VIP区随便挑,后台休息室都畅通无阻,合影签名拿到手软。
但今年,她却对以往乐此不疲的活动失去了兴趣,前几天林桐问她要不要票时第一次摇了头。
直到31号这天,看到她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也不去演唱会时,池砚还是有点不太信今年自己居然躲过了陪看演唱会这项苦力活:“稀奇,追星的小学生终于长大了?”
她淡淡地斜睨他一眼:“怎么,你很想去?那我现在打电话给桐姨。”
一句话治住他。
这人对明星丝毫不感兴趣,天价黄牛票在他这比废纸都不如,按他的话来说,陪她看演唱会就是“要忍受长达几个小时乱七八糟的噪音攻击,同时兼任拎包、跑腿、保镖、摄影师以及ATM机五位一体的大冤种”。
是新年第一个磨练心志的大挑战。
果然,此话一出,池砚立刻比了个拉链闭嘴的手势,坐沙发上拿起游戏机接着打,再不多嘴。
电视机正应景地放着每逢大雪天她必重温的星你,屋内的空调尽职尽责地运转着,窗外大雪纷飞,室内却温暖如春,安逸得让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