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顾自地说道:“我想躺在城郊外面的那片树林里,希望我的灵魂可以只依靠阳光和空气生活。”
姞莉咬着嘴唇,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情绪。
姞莉放下抓在栏杆上的手,转身后紧紧握成拳头,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后一个问题:“你给我的糕点了也下药了吗?”
希娅神色一滞:“不是毒药,只是简单的安眠药,我害怕你在初冬集市上也成为中毒的一员。”
姞莉当时确实和希娅开玩笑说过,她一定要去尝尝希娅的手艺,再回想起以前,姞莉忽然觉得物是人非。
她摇了摇头,拉上了在旁边环胸看戏的莫利亚斯从来时的路离开。
莫利亚斯看着跟来时完全不一样的姞莉,主动打破了沉默:“你的朋友有点仇富啊,我们贵族也不是生来就想做贵族的,他们的痛苦也不能怪在我们头上吧。”
姞莉眼神暗了暗:“正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小的痛苦如果不被看到不被解决。那么产生痛苦的人就会扩大传播痛苦,直到这个痛苦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这不只是贫富差距,还是当权者的忽视不作为。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再次出现在走廊里,姞莉分别前问莫利亚斯:“如果她真的交出解药,你们会放她一条生路吗?”
莫利亚斯一身白色的西服,胸口别着漂亮的蓝宝石,耀眼金发让他整个人都不容忽视。
他的笑容温柔但又透露出一种凉薄:“这位聪明的女士,你觉得呢?”
姞莉深呼吸一口气,打算和莫利亚斯告别,但透过莫利亚斯金色的发丝,姞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希洛就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而在这时,莫利亚斯很绅士地牵起她的手,然后贴了贴她的手背:“不过你和你的朋友都很有趣,为此我可以帮帮你们。”
姞莉有些惊喜地眼睛微睁,连忙侧身去听。
希洛沉默地低头,他脑子里还在回放刚刚那一幕。
他第一眼甚至没有认出姞莉。
姞莉的头发编了一个漂亮的侧盘发,身上还穿着蓝白色的礼服——这并不是他为她准备的那套。
蓝白礼服虽然简单但特意做了露出锁骨和肩膀的设计,别出心裁。
然而她身上最让他陌生的是她和男人交谈时惊喜的神色,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角也带着期盼的浅笑。
那是一种根本抑制不住的欣喜。
这样的神情他从未见过。
他见过姞莉很多样子,有尴尬的、受伤的、防备的,但从未见过她像刚才一样的表情。
姞莉之前确实可能喜欢他,但从那晚他说过那些刻薄话后,他能感觉姞莉对他的态度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越能越感受到,姞莉不再跟他谈感情,而是只跟他谈交易。
不过没关系,他也不需要这样无用的感情。
姞莉和莫利亚斯告别后,她看到希洛仍然站在那个地方,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
不过她现在可是时间和精力去应对希洛,她现在需要换一件方便的衣服方便之后可能的行动。
她装作没有看见不远处的希洛,转身进入了之前的更衣室。
然后,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她在准备锁门时,门被从外面向里推动。
希洛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她共处一室,就在姞莉想要不要打个招呼缓解尴尬的时候。
希洛声音很低地开口:“为什么不穿我给你挑的衣服。”
第47章 背着你
姞莉觉得希洛简直莫名其妙, 见她后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问衣服的事。
她现在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所以敷衍道:“这个房间里没找到,具体长什么样的你也没给我说啊。”
但希洛的回应是沉默,以及不断向她迈进的步子, 姞莉被迫开始向后退。
希洛墨色的眸子像晕染开来, 强忍着心里翻滚的情绪:“是紫色的, 我告诉过你了。”
姞莉皱了皱眉,她头一次觉得希洛竟然也这么幼稚:“非得那件吗,我觉得我身上这件也挺好的啊,效果达到就好了。”
“况且我现在有事, 能不能请你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姞莉的话还没说完,怀里就又多了件紫色礼服, 然后她就听见希洛的声音:“你今晚是我的舞伴,换上这个,然后和我一起去跳舞。”
姞莉满头黑线, 而且她现在真没闲工夫和希洛掰扯, 她想把衣服塞回给希洛, 但在过程中她听到了衣服的撕裂声。
两人看着被撕开一道口子的礼服, 气氛一瞬间有些沉默。
而姞莉直接破罐子破摔:“这下彻底换不了了, 你死心吧, 而且我今晚也不会跟你去跳舞。”
“我的建议是, 要么趁早离席,要么为自己挑选另一个舞伴。”
姞莉不觉得希洛在这里敢对她做什么,从希洛拒绝带她去地牢就可以看出, 希洛在王室的地盘行事还是很低调的。
希洛定定地盯着她:“你明明答应好的。”
姞莉挣脱开来, 然后说道:“我就是违约,你能怎么办, 谁让你有求于我。”
希洛当时刻薄的话姞莉到现在还记着,现在终于有机会和合适的场景报复回去。说完后她只觉得浑身舒爽,别提有多开心了。
希洛看着眼前忽然有些陌生的姞莉心里没由得产生一阵恐慌。
就像是他养了一只乖巧从不乱飞的小鸟,小鸟特别黏他,怎么赶也赶不走,长久以往他也因此放松警惕。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放松到忘记关笼子,但这个时候,这只往日里最乖巧的小鸟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他想说些什么,但搜肠刮肚都是些刻薄又讨厌的话。
姞莉趁希洛呆住的时候就跑路了,衣服不换也行,就是害怕等会儿会给行动拖后腿。
刚刚莫利亚斯跟她说,如果希娅那边有消息会通过有颜色的布告知她。
四楼最右边的窗子垂下的是白布就证明希娅未交出解药,是蓝布就代表希娅交出解药无危险,是红布就代表希娅交出解药且被押送刑场。
虽然不知道这位外表温柔实则黑心的王子为什么要帮助她,但她也只能尽力抓住这个机会了。
姞莉来到了外面,找了一处还算隐蔽的地方观察用来传递信号的地方。
她心里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希娅应该很快就会做出抉择。
不然一个人不会无端地交代起自己的后事。
果不其然,在姞莉观察一段时间后,白布撤掉,取代它的是一条红布。
姞莉心里一紧,她先试着使用了一下传送咒语,但并未成功发动。
她之前在希洛童年时的那个时空明明成功使用过咒语,所以她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已经能够自如地运用咒语。
自从她重新回到正常的时间线后,她就一直在忙东忙西,所以还没有试着使用过咒语,她看着写出来后但无事发生的咒语心寒了。
于是只能用最简朴的办法,既然无法从地牢施救,那就只能去刑场劫人了。
她咬了咬牙,照着之前莫利亚斯说的路线狂奔。
她忽然开始感谢贵族的那些繁文缛节,如果他们要是追求效率效果,直接在地牢里当场行刑,她恐怕现在没有任何可操作空间。
路途并不遥远,她完全能够赶得过去,但问题是,她该如何营救希娅。
她什么都没有。
权力地位,金钱武力,任何一个可以让她快速达到目的的东西,她都没有。
有些东西你只有到用时才会痛恨自己拥有的太少。
她看到一辆简陋推车,这个时间,里面押送的估计就是希娅。
押送者不多,只有两个巡卫官。
姞莉看着巡卫官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扎破自己的手指,在巡卫官一会的必经之路上画上了一个咒语。
这个咒语正是她之前在巡卫官首领的罩袍上见到的花纹。
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个咒语可以帮到她。
貌似自从她进行时空穿梭后,她对咒语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就比如现在,潜意识在告诉她使用这个她从来都没有用的咒语。
姞莉蹲在旁边静静地等待他们经过。
然后在她殷切的目光里,巡卫官终于踩到了她用血绘制的咒语上。
然后,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巡卫官的铠甲产生剧烈的颤抖,他们像是意识到自己遭受到了袭击,用长矛迅速毁掉了推车的轮子。
原本高大的巡卫官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血肉一般萎缩,没用多长时间原地就只剩下两副铠甲。
姞莉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到底是什么咒语?
她沉下心来去查看,两副铠甲下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水,好像刚刚根本没有人在里面存在过。
就像他们本来是液体,被加热后直接变成水蒸气一般了无痕迹。
但现在不是探究巡卫官身体构造的时候,姞莉走向推车,看到了里面的希娅。
她平躺在里面,眼睛已经闭上,单薄的衣服上沾着血污。
姞莉很慌张,她伸出手指探了探希娅的鼻息,好在虽然微弱,但还有一些浅浅的呼吸。
姞莉连忙从自己的裙子上尽可能多地扯下来一些布料添置在希娅身上,现在这个天气,希娅如果失温只会让她的情况更加恶化。
她也试着用了用出发时希洛教的治愈咒语,她能确定自己画的绝对没有问题,但仍然像之前的传送咒语一样使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从希洛那里学来的咒语无法使用,但从其他各种奇怪地方学来的咒语都可以发动。
不是她的问题,那只能是希洛给的咒语的问题了。
她看了看已经被破坏的推车,想试着推动看看能不能用,但在下一秒整个推车彻底散架,希娅也差点被摔下来。
姞莉不敢在这里做过多的停留,于是思虑片刻后就背上了希娅。
姞莉为了防止滑落在两人身上增添了一些绑带,然后就出发了。
但是,要去哪呢?她们又能去哪呢?
而刚刚的那一摔,也让昏倒的希娅有了一点意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看到深黑色的夜空,以及身边正在忙着给她包裹衣服的姞莉。
希娅伸展开四肢,觉得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还更自由。
她感受到姞莉用布条把她们绑在一起,背着她开始走路。
她呼吸着凉凉的空气,感受自己肺部的收缩舒张:“姞莉,我可能要死了。”
姞莉听到希娅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到这样的宣告。
姞莉不死心地说道:“不会的,我都来救你了……”
希娅扯起嘴角:“没有医生会接收咱们,你也根本无法处理现在的我。”
“我当时选择做这件事时,就已经知道了我必死的结局。不管是谈判成功还是失败,王室都不会放过我。”
姞莉听着希娅虚弱的声音,心里也实在不忍:“这样做代价太大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其他受害者,或许我们可以有其他的办法……”
希娅靠在姞莉的肩膀上:“我太笨了,也太急了,所以才想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主意。”
“我确实是个罪人……死亡现在对我而言甚至是一种救赎。”
于理希娅的所作所为确实有点问题,但于情她真得不想让希娅死掉。
希娅生动活泼,认真生活,即使只有微薄的薪水她也愿意帮助一些孤儿,完全可以看出她并不是一个坏人。
更重要的是,自从希娅认真倾听她的苦恼,关注她的情绪时,姞莉就已经把对方当作朋友了。
希娅帮了她,而她现在也想救希娅。
而一个将死之人,最可怕的就是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一旦这个念头产生,她就会放任自己的意志力流逝。
姞莉咬牙坚持,继续迈着步子向前:“不要死,死后的世界可能也并不美好,与其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不如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养育你长大的父母,你成长路上结交的朋友,还有世界上很多心怀善念的人,他们都不会想让你就这么放弃自己的生命。”
希娅感觉自己的眼睛格外酸涩,她嗫嚅着嘴唇:“可是我害了好多无辜的人……”
姞莉感受到希娅的松动,继续劝慰道:“你最后也交出了解药,这会救了那些中毒的人的,一切都没有走到绝境。”
“而且你做出交出解药的选择,不恰恰代表你敬畏生命吗,所以,不要这么容易地就放弃自己。”
希娅抱着姞莉的脖子,任由眼泪掉下来,她长大之后就很少哭了。
婴儿哭大部分时候并不是为了宣泄情绪,而是把哭作为一种引人注意的手段。
而希娅自从成年后,就已经没有需要引起注意的人了,因为无人在意,所以哭泣也自然而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