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女尊)——呕花深处【完结】
时间:2024-12-08 17:15:08

  卷宗上是朝代起源,讲述了历代王朝的颠覆,怎么也不像是需要当朝中书令誊抄的东西。
  “主子,老太君已经在来京的路上。”花影来报。
  “这是沈氏族亲送来的帖子,老太君来此,只怕要常住。”
  这老太君不过是沈元柔的小爹,无生养之恩便罢了,还是个难相与的刻薄之人。
  他一来,太师府只怕要热闹许多。
  没准他还会闹个天翻地覆。
  “月痕,将这些帖子销毁。”沈元柔头也不抬地吩咐。
  裴寂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义母这般忙,哪有时间同他玩笑,卷宗定是很有用的。
  沈元柔掀起眼睫打量着一旁努力誊抄的少年:“你母亲的衣冠冢立于北郊,要我带你去祭拜吗?”
  裴寂持笔的手轻不可察地颤了颤。
  沈元柔也不急于听他答复,静静地凝望着他。
  “好。”他清润的眸子对上沈元柔。
  初春多雨,昨日方下过一场细雨,林子里满是泥土与草木的清新。
  走官道通往北郊远比小路要长半个时辰。
  辰时清新的味道混着晨曦,拂过帘子,落在沈元柔身上。
  马车宽敞无比,偏裴寂紧紧贴在马车壁,与她之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这样的位置一旦碰上颠簸,他随时会摔下去。
  沈元柔撑着下颌,低声问:“你害怕我?”
  她昨夜不曾休息好,在马车上小憩了一阵,此刻声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慵懒调调。
  “不怕。”裴寂飞快地答。
  随后,他看到沈元柔扬起的眉头。
  “……我,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景色。”裴寂轻声为自己辩解。
  沈元柔没有拆穿他。
  马车帘好好的挂在那,若非偶尔吹来一阵清风,他哪里能瞧见外头的景色。
  沈元柔没有在问下去的意思,她随手拿起一册卷宗,也忘却了身旁裴寂的存在。
  裴寂抿了抿唇,抬手将车帘掀起一些。
  雨后清新的味道让人心情好上不少。
  裴寂稍微自在些,不敢打扰沈元柔处理正事,轻手轻脚地打开食盒,将方才做好的那些糕点装在碟中,放置于桌案上。
  “你从哪里学来的手艺?”沈元柔问他。
  前世她们并不曾谈及到这个话题。
  或许说,前世她从未心平气和的好好了解过裴寂。
  裴寂一贯顺从地垂首:“父亲教我的。”
  裴寂的父亲,沈元柔记得,那是一个比他还要固执、守规矩的男人,其他的已经记不清了,这样的记忆对她来说已经很是久远了。
  她拈起一块糕,这样的味道,让她回想起前世裴寂在她府上的日子。
  他每日都会为她来送糕。
  沈元柔对后辈从不会吝啬夸赞:“味道很不错,你的手艺很好。”
  “义母喜欢就好,”裴寂顿了顿,轻轻道,“我往后,常为义母送。”
  沈元柔凝望着他,咬下一口糕点。
  酥皮触碰唇齿,无需用力便化在口中,带着白花的馥郁。
  莫名的,这股味道让沈元柔觉得,极贴合眼前的少年。
  沈元柔擦拭着指尖:“你如今也有,十七岁了?”
  “裴寂十六,”裴寂补充道,“还没有过十七岁生辰。”
  “正值二八年华,”沈元柔微微颔首,“有心意的女子了吗,或者,你想要找一位怎样的女娘做妻主,义母为你做主。”
  裴寂望着她的侧颜,道:“全听义母安排。”
  沈元柔收起帕子:“婚姻大事,你得自己来拿定主意。”
  沈元柔还记得,前世裴寂也是这样同她说的。
  可在她安排京城适婚的、品德家室极好的女娘与他见面时,裴寂却都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
  仿佛这些女娘都不能入得了他的青眼。
  到底是她养着的,她既收留了裴寂,便不会委屈他。
  后来这婚事一拖再拖,裴寂却嫁给了原谦。
  要知晓,原谦那年已到了不惑之年,早已夫侍成群。
  “这,裴寂也说不好……”他有些为难道。
  沈元柔也没要他今日便给出说法:“若你有了喜欢的女娘,要及时来告知义母。”
  恰此时,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
  微凉的春风将车帘掀起,裴寂侧眸,眸光越过沈元柔,落在策马而来的女人身上。
  马车外的女人也正在看他。
  “真是有缘,沈太师怎么也在这里?”原谦笑看着她。
  沈元柔面色未变,不咸不淡道:“那便是缘分使然了。”
  车帘随风落下,横在两人之间。
  “沈太师惯会说笑,”原谦道,“这些时日刑部接到徐州一案,徐州首富裴氏居然窝藏反贼,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只是她家嫡子居然不见了踪影。”
  “窝藏贼人的嫡子,这可是大罪啊,沈大人说是也不是?”
第4章 可怜
  沈元柔余光落在了裴寂身上。
  他此刻极为局促不安,直直地坐在一旁,唯有绷紧的指骨昭示着他的心绪。
  “你过来的目的,不会就是与我说这些吧?”沈元柔泰然自若地翻了一页卷宗。
  指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此刻存在感那样强烈。
  原谦一笑,只道:“怪我公务繁忙,竟满心此事,忘了太师不喜下朝时听到这些。吾儿要进宫做皇子伴读了,届时还望太师费心。”
  “原大人此时说这话太早,何不等擢选结果出来,”沈元柔敛着长睫,一目十行地阅完卷宗,“若同为我的学生,便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原谦今日来此,无非也就这一个目的。
  她并不打算逗留,只笑道:“那就劳烦沈太师了。”
  言毕,原谦策马扬长而去。
  “……义母。”裴寂唤她。
  他有些害怕方才那女人,在来京的十余日里,裴寂已对危险格外敏锐。
  与畏惧沈元柔不同,他是骨子里透出对策马那人的恐惧。
  他更不知,沈元柔会不会冒险留下他。
  沈元柔掀起眼睫看他:“嗯,怎么?”
  “我母亲她,她没有窝藏反贼,”他低声辩解,“我也,我也不是贼人之子。”
  裴寂抿了抿唇,后面的话不肯再说出口。
  恐惧和焦虑像是一团火,灼烧着他的心。
  “别怕,”沈元柔淡声道,“不会有事的。”
  她如此说,裴寂便也真的安心了。
  这样的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他兴许会不安,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是否又是对方为了哄他而说,可沈元柔不同。
  她身上雍容沉稳的气度,像无数藤蔓将他交织缠绕,莫名让裴寂格外得信任她。
  沈元柔倘若不想收留他,是没有必要骗他的。
  于是裴寂试探般道:“那裴寂有了心意的女子,便来求义母做主。”
  “裴寂,你想要入宫做伴读吗?”沈元柔问。
  她看见面前的人微怔,而后道:“裴寂全听义母安排。”
  他总是乖巧得叫人心疼,可正因他的过分乖巧,才叫人心安理得的忽视了他的存在。
  “你想吗?”她柔墨的眼瞳攫着他。
  裴寂忽而意识到,沈元柔想要的不是他方才那句无可不可的答复,而是他遵从本心的选择。
  他认真地思考,道:“我想的。”
  “长皇子的脾性,你听闻过吗,”沈元柔只道,
  “这是圣上第三次为长皇子更换伴读,入宫后只要行差踏错,便将万劫不复,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入宫吗。”
  “我都知晓的,义母。”裴寂坚定地回望她。
  “我会谨言慎行,不会给义母添麻烦的。”
  沈元柔没有再说什么。
  前世她将裴寂保护在太师府那个坚硬壳子里,却并没有见他真正开心过,他总是谨小慎微。
  她想,裴寂这孩子应当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如果入宫做伴读,结交贵公子能叫他开心些,那便去吧。
  她亲自教授这些孩子,不会让裴寂受委屈的。
  其实原谦若是有了要幺子入宫做伴读的想法,此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担心自己对原玉下手,可多党相争,她不过是个看客,党羽究竟如何,她也不会对孩子下手。
  这样的事没有意义,也并不有趣。
  马车停稳,裴寂被带到了他母亲的衣冠冢前:“母亲。”
  他轻轻唤,极力克制住了声线,才没有颤抖。
  沈元柔离得远了些,这个距离不至于裴寂找不到她,她知晓,如果她在裴寂的身边,这孩子不好哭出来的。
  人总是要发泄的,憋得久了,会将他憋坏的。
  “主子,颍川那边传来消息,尚小姐快要回来了。”
  月痕将信递给她,道:“少主也随尚小姐回来。”
  少主是沈元柔养的猫,唤做绒绒。
  府上的人都习惯性称呼它为小姐,或是少主。
  “裴寂身份一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沈元柔随口问道。
  月痕回:“主子放心,一切处理妥当。”
  河东裴氏乃世家大族,宗族女嗣不胜其数,不过从中挑选个身份给裴寂用。
  “还有一事,主子先前要属下留意四世三公的越家,要属下安排公子与越小姐见面吗?”
  “此事暂且不提。”沈元柔将信纸递给她,示意她销毁,“裴寂如今方来不久,身子还没好全。”
  她正要继续吩咐,便听清冽的声线道:“义母。”
  沈元柔侧眸,便看见树下的裴寂。
  他那双好看清润的眼眸还有些发红,为他增添了几分可怜的味道,他的声音已经平稳下来。
  “要回府吗?”沈元柔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
  裴寂乖顺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裴寂默默无言,他明明已经暂时脱离了悲伤,却望着遥远的密林,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沈元柔放缓了声音道:“你母亲是个洒脱的人,她向来看得开,若是知晓你安然无恙,还要入宫做伴读了,定会为你高兴。”
  “义母,母亲真的在天有灵吗?”裴寂闷闷地问。
  他还带着些鼻音。
  此时的裴寂像只可怜又无辜的小动物,他忘记了父亲告诉他的,不可直视长辈。
  裴寂就这样红着眼尾望着她,渴望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其实于她而言,神佛本是无稽之谈,但重活一次这样的事改变了她的念头,看着裴寂此刻的模样,沈元柔道:“有的。”
  “你的母亲正在天上注视着你,保佑着你。”
  裴寂怔了会神,轻声吸了吸鼻子:“多谢义母。”
  她这样的高位分明政务缠身,却提议亲自带他来祭拜母亲,安慰他。
  裴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她。
  “安心养病,其余的不要多想。”沈元柔只如此道。
  皇帝那边还需她前去应付,沈元柔换上一袭青玉色常服,进宫面圣。
  崇德殿。
  沈元柔抵着额角,将白子落在棋盘上。
  皇帝瞧着她这幅模样,抿了口茶笑:“绝舟,这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朕为你唤仆从舒缓一下可好?”
  沈元柔掀起眼睫,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陛下这是不想我好。”
  “朕为长皇子选伴读,原谦有意让幺子原玉进宫,你怎么看。”
  皇帝笑看她。
  沈元柔缓缓阖眸,听着远处小侍吟唱:“我能怎么看。”
  她不答反问,皇帝也不气。
  “陛下不愿臣犯头疾,可臣一听闻政务,便头痛不已。”
  她对此避而不答,温崇明也不再逼问,只好道:“听闻你收了个义子,这孩子品行如何,何不让他进宫伴读?”
  沈元柔的身份自然会引起许多注意,太师府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这点事情瞒不过皇帝。
  提起裴寂,沈元柔缓缓摇头:“他还病着。”
  “让他入宫做伴读,太医瞧病也方便些。”温崇明微笑道。
  沈元柔轻笑:“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这是陛下第三次为长皇子更换伴读。”
  温崇明面上的神色一僵,而后掩唇轻咳:“思凉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
  “臣自然知晓。”沈元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温崇明无奈:“你也算看着思凉长大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冲动些。”
  沈元柔淡然地捧起茶盏:“长皇子排挤欺辱伴读,伴读是京城公子,有头有脸的世家,皇子如此,谁敢将儿子送来?”
  她说的已是委婉,谁人不知这长皇子“凶名在外”。
  “朕就这么一个儿子。”
  “臣的义子身子骨弱,经不住折腾。”沈元柔道。
  见她半点不动摇,温崇明猛然拂袖:“好好好!”
  换做旁人,若是瞧见皇帝发威,早就吓得胆子都破了。
  反观沈元柔仍是那副模样,仿佛天塌下来,她都不会有一点动摇。
  “沈绝舟,什么孩子值得你宝贝成这样?”温崇明怒视着她。
  沈元柔支颌养神,没有半点将皇帝放在眼里。
  故友恳求她好生教养裴寂,她既然认下他,便不会食言。
  她会为裴寂请最好的老师,再为他准备丰厚的嫁妆,送他出嫁。
  温崇明还在继续:“那个年岁的孩子,正是该好生教养,准备出嫁的年纪,这宫中有朕也有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与沈元柔做了十多年的伴,还是道破了她的心思:“你要为那孩子再请个老师?”
  温崇明也没指望沈元柔回答,自顾自抛除这个念头:“这京城哪里会有比你更好的老师。”
  皇帝的话也没错,她能为一朝太师,学识自不是寻常老师能相比的。
  沈元柔支颌凝望着眼前的帝王,指尖一下下点在棋盘上。
  这是她思考时一贯的动作。
  “我答应他的母亲,要照顾好他,裴寂入宫,却不是来受委屈的。”沈元柔看着皇帝,意思不言而喻。
  皇帝就是断定了沈元柔的义子品行不会差。
  她肯松口,皇帝很高兴:“你放心,朕不会叫旁人苛待你的义子,朕还要好好待他。”
  沈元柔目的达成,将一沓卷宗放在案边:“这是涉及徐州一事的卷宗。”
  皇帝扫了两眼,而后狐疑地看她:“居然这么快?”
  她倦怠地掩唇,压下困意:“臣哪次不快?”
  “是是,绝舟哪次都快。”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委以重任的语气道,“我朝的兴衰,可有一半的责任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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