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苓回过神,没搭理陈之瑶,只是轻轻咬了下唇,看向不远处跟傅家三叔并排站在会客厅大门旁说话的高大男人。
她被陈之瑶的话点醒了,温苓来傅宅从没思考一个问题,那便是过来傅宅这边过年,她是要跟傅怀慊一起住的,毕竟她跟傅怀慊已经领证,而傅爷爷算是见证人,有傅爷爷在老宅,她怎么也不可能跟傅怀慊住两间房。
温苓小脸一点点变成粉红色。
“温苓,你听见我说话没?”陈之瑶见温苓独自出神的画面,皱着眉,不满地低声斥道。
傅怀慊还在跟三叔说话。
老宅内是地暖,室内极其暖和,傅怀慊脱掉了羊毛大衣和西装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衣和西装马甲同三叔说着话,男人站姿挺拔,背对着她,温苓只能看到他宽厚的脊背和窄瘦的劲腰。
温苓脑子里又浮现了萌萌说给她的实话,傅怀慊曾经脱光光抱着她给她身体降过温。
陈之瑶气死了,见温苓一直不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却盯着傅京曜那边一点点变红,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东西,她千金小姐脾气上来了,直接喊出声,“温苓!你看着京曜红脸是什么意思!!!你脑子里是不是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画面!!!”
这一声特别响亮,会客厅里的长辈傅爷爷傅家几位叔伯统统停下说话声看过来。
温苓这时才收回神思,茫然地看向气呼呼的陈之瑶,细眉轻皱,“你说什么啊?谁看京曜哥了?”
陈之瑶伸手一指,“你不就是在看那边吗?京曜就在那边,你除了看他还能看谁??”
温苓脱口而出:“我当然是看怀慊哥啊!谁要看你老公啊!”
这话一落,温苓深切感知到两道视线精准落到了她的脸上,温苓下意识追寻过去,一道来自脸色不好的傅京曜,另一道来自跟傅家三叔并排站立,姿态挺拔,气质冷峻出尘的傅怀慊。
“……”
她可不是用好色的眼光看他,傅怀慊可不能误解她。
陈之瑶不信,绷着脸蛋,“我不信你没看京——”
傅爷爷此时出来安抚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战火,宽和友善的嗓音,“好了好了,快开饭了,都别在这里坐这里,去餐厅吧,京曜,小瑶第一次过来,不认路,你快带着人认认路。”
傅京曜走过来拉陈之瑶,目光却一直落在温苓那张红润的小脸上。
温苓不在意傅京曜,只是不喜欢陈之瑶硬要找她的事,她坐直腰身,抱起膝盖上的珍珠,握住珍珠的两只前爪,冲着起身的陈之瑶比划了一套猫猫拳。
陈之瑶气死,要回来同温苓再对峙,傅京曜却用了力气将人带离了会客厅。
年夜饭热热闹闹吃完,便陪着傅爷爷守岁,等到零点一过,傅家的男人各自带着妻子离开回房休息。
陈之瑶跟傅京曜离开,温苓从女佣手上接过珍珠,小心翼翼跟在了傅怀慊身后。
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傅怀慊更是不会主动找话题,两个人便一前一后静默着往老宅最深处那栋小楼里走。
她在住宅打包的行李已经被放进了傅怀慊的卧室,温苓进了卧室,不敢同傅怀慊对视,也不敢同傅怀慊说什么,只含糊道了一句:“我去看下我的拜年服都带过来了没有?”
说完她附身放下珍珠,一阵风似得钻进了傅怀慊的衣帽间。
傅怀慊站在卧室门口,解着西装马甲的纽扣,视线里少女的身影消失,他才垂眸看温苓的猫。
珍珠在傅宅生活了快五年,又是散养,对它来说傅宅的多数地方都是老环境,唯独这间卧室,因为主人惧怕,珍珠也没来过几次,因此,这间宽敞干净的卧室对它来说是新环境,它先是俯低身浏览了好几圈,确认安全无虞,没有可疑危险生物,它才伸了个懒腰,跳上了沙发,趴在那里舔毛。
但因为身上被主人套了一件红色斗篷,它舌头舔的艰难,傅怀慊走过去,将猫咪的身体从斗篷里释放出来,才一手解着衬衣纽扣往浴室走。
年夜饭上,傅怀慊跟三叔喝了几杯酒,身上有酒味,怕熏到温苓,来卧室的路上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连话都没说。
进了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又刷了牙漱了口,等到酒气被清理干净,傅怀慊才裹紧浴袍出了浴室。
卧室里仍旧空荡荡,除了那只猫。
傅怀慊掀开被子坐上床,拿了平板浏览财经政策,只余光时不时扫向衣帽间那边。
温苓并不是在衣帽间里躲着傅怀慊,她是真的在拆自己的衣服包裹,虽然只在傅宅住七天,但她准备了不下十套新年服,光红色的外套就有六件,余下的就是蓝的黄的白的粉的羽绒服和大衣各两件,其余搭配的裤子裙子不下二十件,还有配套的珠宝首饰包包……佣人还没来得及给她整理,温苓不想那么快出去,索性自己开始动手拆起了包装袋。
不知道是不是傅家的管家让女佣移过来的,傅怀慊的衣帽间里已经有不少她的衣物,温苓拆掉新衣服的包装,用衣架撑起挂在空余的位置上。
包裹拆了一大半,温苓在里面发现了两条粉色草莓熊的男士平角内裤。
温苓默了默,绞尽脑汁回想这两条男士平角内裤的来源。
片刻,她想起来了。
半个月前,汤如翡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来住宅看她时,给她拎来了两条豹纹丁字裤,说她月经不来了的话,可以试试丁字裤,绝对能发现新天地,那两条丁字裤不像普通的丁字裤,更像是情趣内衣,温苓礼尚往来,打算送好友两条丑萌恶俗的粉色草莓熊内裤当做回礼。
当时她在内衣店下单的分明是女士内裤,可店家操作失误发来的却是两条草莓熊的男士平角内裤。
温苓以为自己早就丢了,没想到被她仓促收进新年服的包裹里了。
她把那两条丑萌至极的男士内裤拎出来,搁在一边,继续收拾自己的新年战袍,全部收拾好后,已经快凌晨一点。
傅怀慊应该睡了吧?
这么晚了,他肯定睡了。
温苓笃定,便拿起那一盒男士平角内裤,打算丢进卧室内的垃圾桶里。
她走出衣帽间,傅怀慊靠坐床头的画面映入眼帘,她吓得一哆嗦,不是害怕,纯属是自己手里还拎着两条粉色的男士平角内裤。
万一被他看见,误会自己有什么恶俗癖好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在傅怀慊抬眸时,温苓手脚麻利把手上的一盒内裤塞进了身侧五斗柜上的一处宽肚花瓶后。
虽然花瓶遮不住盒身,但遮住了内裤,傅怀慊不会有心思去看盒身上的英文介绍。
“怀、怀慊哥,你还没睡啊?”
“等你。”傅怀慊看了眼平板上的时间,“你该睡觉了,温苓。”
“哦哦,马上!”温苓人往浴室钻,“我去洗漱……”
半个小时后,温苓站在床边,小手拎着被子,在爬上床之前,她略微忐忑地道:“怀慊哥,我睡觉可能不老实,要是夜里不小心踹到你,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傅怀慊头也不抬,神色淡淡:“嗯。”
温苓又说:“如果我睡梦中流口水,你也不会嫌弃我把我踹下床吧?”
傅怀慊抬头看她,平日里用发胶抓的规整的黑发此刻蓬松地垂下,优越的眉骨被遮住,也弱化了他的冷峻,他薄唇一张一合,瞧着小心翼翼站在床侧的少女,说:“不会。”
温苓还要说,粉色的唇瓣微张,还没吐出一个音节,傅怀慊比她先吐了四个字,冷静又果断:“上来睡觉。”
她倏地把嘴闭上,乖乖掀开被子钻进了床被子里。
傅怀慊见她躺下,把平板放下,跟着平躺下来,关了顶灯,室内陷入黑暗。
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熬,傅怀慊的床很大,两人都平躺手臂也不会碰到彼此,温苓一开始神经绷紧了一会,后来困意上来,她熬不住彻底睡了过去。
隔天温苓醒的很早,她身体不舒服,不是发烧也不是什么腿疼胳膊疼,是胸涨得疼。
她对疼痛感知格外敏感,一点不舒服都无法让她安然酣睡,胸疼也并非今天,前几天便若隐若现地涨,只不过很轻微,今天却疼得无法忽视,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坐直身,伸手揉了下。
两扇窗帘拉的严实,室内昏暗一片,温苓看了眼身侧,傅怀慊还在睡觉,她不知道傅怀慊有没有起床气,怕吵醒傅怀慊,惹得他不悦,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室内暖气充裕,珍珠正窝在床尾圈着身体酣睡。
温苓进了浴室,掀开睡衣看了眼镜子里的胸脯,总感觉比之前大了一圈,连乳/头颜色都比之前深,她皱着小脸,不喜欢这么深的颜色,不如粉色漂亮,这样一点也不好看。
但怀孕科普书上说,这些都是孕后的正常身体变化。
温苓压下不开心,胸涨得也无法入睡,胸口也藏着一口郁气,她走出浴室,进了衣帽间,打算起床穿衣。
进了衣帽间,温苓穿衣服的时候,看见了镜子里自己中度凸起的孕肚,似乎是一夜之间,又或许是她没在意,温苓发现自己为新年购入的裤子腰身都开始发紧,紧绷绷勒在小腹上,一点也不好受。
她脱掉另找了一件牛仔裤,穿上勉强能轻松一点,再挑一件羊毛衬衣穿上,对着镜子打量时,温苓看着自己不再好看的身体线条,外加胸脯胀痛,她一下子就崩溃了。
在浴室被胸脯涨疼折磨地没掉下来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绷不住,一颗接一颗飞快地滑下脸颊。
温苓不喜欢不漂亮,不喜欢大胸,也不喜欢胸部无法忽略的涨疼。
她一个人在浴室哭了好久,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傅怀慊似乎起床了,她吸了吸鼻子,赶紧用纸巾擦拭掉眼泪,放弃了昨晚准备穿的修身漂亮的红色大衣,改挑了一件宽松毛衣套在了身上,整理好情绪出衣帽间时,温苓怀里抱着一件穿出门的宽松羽绒服。
傅怀慊习惯早起,生物钟也不允许他懒床,六点半,他醒了过来,起身下床时注意到身侧没人,他伸手摸了下掀开的被子,上面没什么温度,温苓早就起床。
他注意到衣帽间亮着灯,想着她应该是在里面挑拜年穿的衣服,即便相处不算太多,也知道她爱美的性子,又是大年初一,来傅家拜年的人很多,她估计抱着艳惊四座的心思才早起打扮自己。
他没有喊人,自顾自去了浴室洗漱。
出来浴室时,温苓已经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跟她的猫玩,傅怀慊看了眼少女背影,身上只一件宽松的白色羊绒毛衣,他大步进了衣帽间,在里面穿好衬衣和西裤,他拿着西装外套,从领带橱柜里挑了只领带,单只手拎着便走了出去。
将西装外套扔在床尾,傅怀慊走到床头柜,从抽屉里拿了两个鼓囊囊的红包,折身走到沙发那边,在温苓面前站定。
“新年快乐。”男人的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平静,“一个给你,一个给宝宝,如今宝宝还在你肚子里,便都由你收着。”
温苓低头接过说:“谢谢。”
傅怀慊低垂的眸光却长久凝在她通红的眼尾,他眉头轻折,正要问,温苓却低头起身,抱着猫从他身旁走过,坐去了大床那边,像是故意不让他看见什么。
他顿了下,大步跟过去,温苓却不让他过来,说的话带着鼻音,“你不许过来!”
傅怀慊停在床尾,看着仍旧背对着他坐在床侧的少女,问她:“哭什么?谁给你委屈受了?”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温苓才竭尽全力压下去的委屈立即涌上来,她眼眶再度湿润,眼泪无声又开始下落。
谁给她委屈受?还不是要给他生孩子!
她现在身材不好看,连为拜年准备漂亮的衣服都穿不了,胸还疼,全部都是因为他。
兴许是孕激素影响,温苓此刻无法理智思考,她只知道自己的身材变形,胸变大,还变得很疼,颜色也变得不好看,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些变化。
她眼泪无声在落,就是不说话。
傅怀慊理智而冷静:“温苓,你不说,我永远猜不到你在委屈什么。”
温苓憋不住了,哭腔也溢出来,她一股脑全部把委屈发泄了出来,“我孕肚起来了,身体线条一点都不好看!胸从前几天就开始疼,今天特别疼,我都没办法睡觉!书上说以后肚子再大还会长妊娠纹!到时候又丑又胖又肿,一点都不好看!我接受不了我变得不好看!!”
傅怀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怀孕后的身体变化,温苓。”
温苓更委屈,手揪着床被,哭腔更重,“我哪里知道!我才二十二岁,应该放肆玩乐放肆恋爱,而不是肚子里揣着一个崽崽变丑变胖变肿。”
傅怀慊平静:“温苓,怀孕生子本就是这么一个过程,当初在你答应生下这个孩子时,就应该清楚怀孕会带来的身体变化。”
温苓最受不了自己在委屈,旁人还站在理智客观的角度上来分析她的对错,她不需要,她只需要理解安抚和轻哄,以前傅京曜都是这么做,可现在,傅怀慊平静至极说着话,好像在说是她胡搅蛮缠,她委屈到心脏抽痛,不管不顾身侧人是傅怀慊,附身趴在被子上就尽情地哭起来。
哭声也不压抑,呜呜咽咽地。
傅怀慊静默站立。
眸光里全是温苓,她坐在床边脸埋在被子里,哭的双肩发颤,哭声也像是委屈至极,他拧眉反思了下自己刚才的话,几秒后,他捏了捏眉心,绕过床尾,在温苓身侧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