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好。
起码两位老人见了她不会气到生病。
“到锦城要两个小时左右,你可以睡一会。”傅怀慊:“觉得无聊想听音乐,自己连上蓝牙。”
温苓乖乖:“好。”
抵达锦城是在中午十二点多,傅怀慊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外公外婆楼下。
温苓路上眯了一觉,被喊醒时,迷糊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车窗外。
注意到外面是一栋非常老旧的小区时,温苓呆住了。
傅怀慊的外公外婆居然住在这么破的小区吗?
不应该啊。
傅怀慊的孝顺毋庸置疑,即便他平日里公事繁忙,抽不出时间关心自己的外公外婆,但他只需要安排助理一声,助理自然会妥善置办一栋豪宅,并且让两位老人舒舒坦坦住进豪宅里,全程只需要他说一句话的时间而已。
小区真的特别老旧,全是楼梯房,墙面过分斑驳,线路缭乱地堆在头顶,楼梯上也积攒了许久的灰,扶手上都是铁锈,即便是没有搬进傅宅前,温苓也没见过这么破旧的房子。
温苓跟在傅怀慊身后上楼梯时,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怀慊哥,你怎么不给外公外婆换一套房子。”
傅怀慊提着营养品走在前面,他步伐沉稳踩着楼梯,声音辨不出情绪,“我母亲从小生活在这,她去世后,两位老人不愿意离开这里,算是怀念。”
温苓倏然成了哑巴。
原来是念女心切。
楼梯间灰尘特别大,鼻腔里不太舒服,总是想打喷嚏,温苓其实不太适应,但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这是傅怀慊母亲从小生活的地方,她怕自己表现太明显,会触到傅怀慊的真正逆鳞,到时候傅怀慊兴许真的要生气了。
两人走到三楼停下。
傅怀慊抬手叩了叩门,喊了一声:“外公外婆,是我。”
温苓站在傅怀慊身后,小幅度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又正了正脖子上的红围巾,还调整了下嘴角的微笑弧度,才轻呼一口气看向那道破旧斑驳的铁门。
门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应答声,“是怀慊吗?来了。”
片刻,铁门从里面打开,一位满头花白看起来像是八九十岁的老奶奶过来站在门内,笑容灿烂。
温苓注意到了一点点奇怪的地方。
老奶奶面容和蔼,满头白发梳得特别整齐,衣服和脸上都特别干净,但唯独那双漆黑的眼珠动也不动。
“外婆,是我。”傅怀慊走进去,抓住外婆向外摸索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温苓跟进去,见傅怀慊牵引着那位老奶奶的手,心里隐隐浮现一个猜测。
几秒后,傅怀慊向外婆介绍她时,验证了她的猜测。
面前这位衣衫整洁的老奶奶眼睛看不见。
傅怀慊把外婆的手引向她,同外婆介绍:“这是我的妻子温苓,外婆,她现在有了身孕,已经四个月了。”
“怀孕了,好好好,你也算是成家立业了,现在还有了后代,外婆外公就放心了。”老奶奶语气激动着,伸手来摸索她,“好孩子,来,进来坐。”
温苓立即主动握住老奶奶的手,甜声喊了一句,“外婆好。”
与此同时,厨房里又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老花眼镜,围着围裙,一手拿着饺子,一手沾着面粉,个子瘦高,即便满头白发,依然看得出身上的书生意气,他一脸和蔼地看向温苓,“快进来坐,别站在门口,有风。”
说完,又转头抱怨傅怀慊:“怀慊你也是的,结婚的事都不告诉外公外婆,我们都没能看见你的婚礼。”
傅怀慊将营养品放在餐桌上,脱掉大衣和西装外套,折起了衬衣领口,往厨房走,“还没办婚礼,只领了证,等明年办了婚礼,一定会邀请你们二老过来观礼。”
“这还差不多。”外公笑了一声,又赶忙制止傅怀慊,“你别动手了,我这就包好了,你在这里陪外婆说话就行。”
傅怀慊回头瞧了一眼温苓,步伐不停,“有苓苓陪着外婆说话,我来帮把手。”
温苓已经被外婆牵到了沙发旁,她听傅怀慊这么说,立即朝外公粲然一笑,“外公,您别一个人辛苦了,让他帮您吧,我会陪外婆说话的。”
外公笑道:“也行,苓苓是吧,你跟外婆坐一会,厨房这里马上就好。”
傅怀慊进了厨房,温苓跟外婆一同坐在沙发上,外婆摸索着拿了个橘子塞进她手里,“这个橘子甜得很,你尝尝。”
“好,谢谢外婆。”温苓剥橘子时,打量了眼这间小小的房子,虽然小区破旧,但这间房子内部却被收拾的格外干净,年代久远的家具边角都破损了,却一点灰尘都没有,干净地像是每天都擦拭。
外婆同她说话,语气特别温柔,“四个月了吗?肚子是不是显怀了?”
“已经显怀了,外婆,现在我的肚子像个小皮球一样,鼓鼓的。”温苓说着,拉着外婆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肚子上。
外婆手摸到孕肚,脸上笑容更多了,“你太瘦了,肚子不算大,我以前怀小琮的时候,四个月是真的像皮球,圆滚滚的,那时候你外公说,里面一定是个大胖小子,结果生下来却是个皮实的小丫头。”
温苓没有接大伯母这个话题,怕勾起老人家的伤心事,她转移话题道:“外婆,我第一次怀孕,有好多问题想请教您呢。”
外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笑着道:“你说。”
温苓小声道:“我现在每天胸都好涨,这种涨疼要持续多久,我不想每天早上都被疼醒。”
外婆乐道:“还是个娇气丫头咧,不过外婆当时好像三个月就不涨了,但也因人而异,你要是实在疼得紧,就每天热敷一遍或者让人给你按摩缓解,晚上睡觉能不穿衣服就不穿,衣服挤压也会加剧疼痛。”
“找了按摩师的,按摩的时候不痛,晚上睡觉也不痛,就早上疼。”温苓苦恼:“总不能让按摩师寸步不离吧。”
外婆笑着强调,“就地取材呀,晚上让按摩师给按,早上让怀慊给你按,女人怀孕很辛苦,男人也该适当承担一下责任,不用担心他受累。”
温苓脸微微红了红,她能让傅怀慊给她涂抹妊娠油,绝不敢让傅怀慊给她按摩胸部,她真要说出来,傅怀慊估计以为她在对他耍流氓。
她轻咳一声,再度转移话题,“外婆,我看你客厅堆了好多面粉,你是打算送人吗?”
外婆:“送什么人,那是外婆做生意用的。”
温苓讶然:“您还做生意吗?您身体吃得消吗?”
外婆温声道:“别看外婆头发花白,其实我今年才七十三,身子骨好着呢,也不图钱,就是闲不下来,便跟你外公盘了个小店面做餐点生意。”
温苓更惊讶了。
吃过午饭,温苓从傅怀慊那里知道了外婆跟外公的外表为什么看起来跟年龄不符合。
“外婆的眼睛原本是看得见,当年母亲走的突然,两位老人只母亲一个女儿,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外婆哭瞎了眼,外公一夜白了头。”
傅怀慊说这话时,两人正挤在一件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
房间虽小,五脏俱全,放了一张1.5米的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老旧书桌,吃过午饭后,温苓跟傅怀慊便被赶进了这间房间午休。
他声音平静到听不出任何情绪,温苓却沉默下来。
她心里越发愧疚,即便大伯母的死亡跟她无关,可她十二岁那年却做了一件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即便不是故意,仍旧罪恶深重。
今天两位老人对她异常和善,如果知道她曾经冒犯过他们女儿的骨灰,温苓不敢想他们二位此刻会不会已经被她气进了医院。
可温苓也不敢在此刻同傅怀慊说什么,她总觉得今天不适合提大伯母,更不适合提骨灰盒,她转身上了床,小声道:“早上起的太早了,我要睡一会,怀慊哥。”
傅怀慊给她拉上窗帘,语气平静:“晚上我们会在锦城过一晚,你睡不惯的话,我会给你定附近的酒店套房。”
搁在平日,温苓一定会去住柔软舒适的五星级酒店套房,而不是身下这张狭窄坚硬的单人床,但她此刻对两位老人愧疚难安,更是不想两位老人对她有任何偏见,她扯着弥漫着香皂气息的干净床被,蒙住脑袋,闷声道:“不用,我没那么娇气的。”
傅怀慊回头看了一眼小床上只露出额头的少女,心里对她不娇气的说辞不置可否。
温苓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五点多。
小碎花的窗帘遮不住太多光线,室内光线朦胧,她坐起身,揉了下微微僵硬的腰,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
老小区的隔音都不太好,温苓没听见外面有人,她摸到手机,去看时间,却注意到傅怀慊两点多给她的微信留言。
怀慊哥:【我出门办事,没时间陪你逛,给你留了保镖,锦城风景不错,出门记得带保镖。】
温苓走出房间,发现外婆外公也不在。
她不想一个人在这栋小房子里待着,干脆出了门。
门外站着俩保镖,见她出来,自发地跟在了她身后。
温苓没拒绝,萌萌兰蓝都在放年假,她身边没助理跟着,一个人出门确实危险。
根据某红薯上的旅游攻略,温苓在俩保镖的陪同下,带着新买的墨镜和棒球帽把锦城最出名的风景地区逛了一遍。
温苓喜欢拍美照,她此刻身边没有助理和摄影师,便让两位保镖都试拍了几张照片,选了其中一位稍微有点拍摄水平的保镖当作她的临时摄影师。
逛到下午六点多,夜色已经深下来。
温苓打算找个甜点店买个蛋糕填下肚子时,路过一处小店面,她停了下来。
那处店面就在风景区外面一条美食街里,店名是「奶奶家的甜饼铺」,此刻放在店面跟前的一台晚餐车上,站着两位正在煎甜饼的老人。
温苓摘下墨镜,讶然。
原来外公外婆在这里买糕饼。
外公负责揉面制作糕饼,看不见东西的外婆负责摸索着装糕饼收银。
此刻晚餐车前站了不少人,都在等糕饼。
温苓见外婆忙的脚不沾地,戴上墨镜立即想上前帮外婆收钱,可不等她动作,她看见一个穿夹克衫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接过外婆递过去的糕饼,却只递给外婆一张一元钱的纸币。
她仔细看了眼外婆餐车上的价格表,一个甜饼两元钱,外婆递给男子的袋子里起码有五个,男人应该给十块钱才对。
就在此时,温苓听见男子还同外婆说了一句:“十块钱,您收好。”
外婆笑着说好嘞,外公忙着煎糕饼,并没看收银这边,眼瞧着那男子嘴角一咧得意笑着,正要走开,温苓抿唇,恼火着冲上前,一下拦在男子面前。
“你站住!”温苓此刻墨镜棒球帽全副武装,外人并不能认出来她,此刻被她拦住的男子也是,他眉头一皱,本就丑陋的五官更丑了,他粗声粗气:“你干嘛?有病啊?!!!”
温苓掷地有声,“你拿了五个糕饼,就给一块钱,你才有病!你不仅有病,你还品德败坏!”
男子被戳穿,脸色涨红,语气恶狠狠道:“你胡说什么呢!谁给一块钱了!我给的分明是十块!你别在这里污蔑我!滚开!”
男子想要撞开温苓,温苓巧妙躲开,却在下一秒又站在男子面前,挡住他飞快想要逃离的步伐,她掏出手机,开始拍摄,“快看看!这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儿子又是哪家公司的职员?欺负一对年事已高仍自力更生的老人,瞧着收银的老奶奶看不见,就道德败坏只用一块钱来骗吃骗喝!就问你打算用这欺骗老人积攒下来的九块钱去干嘛?去看你道德低下的心理疾病还是去看你难以启齿的男性疾病?”
温苓的声清晰而响亮,迅速引起周围人的围观,男子面色黑如炭火,他凶狠瞪着多管闲事的温苓,嘴巴奇臭:“你个臭婊子再逼逼信不信我揍你!”
“你来呀!”温苓丝毫不惧,小脸愤愤地瞪着男子。
外公外婆听见温苓的声,早就停下手上的活,怕温苓受欺负,想过来保护着人,但温苓跟男子被围观的人群堵住了,两位老人挤不进去,急的只能喊人:“丫头,你别受伤了,你过来,九块钱我们不要了,乖乖,过来。”
但两位老人的声都被男子恶狠狠的辱骂声给淹没了。
不远处一株老槐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豪车,林盛陪同他们总裁站在车旁,他目睹了那位娇气的温小姐不惧男子恶狠狠的辱骂威胁,硬是要男子补上九块钱,眼瞧着那男子恼羞成怒要打人,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傅总,不过去吗?温小姐怀有身孕,别出意外。”
锦城是林盛的老家,原本他在休年假,但得知傅总来了锦城给长辈拜年,顺带着拜访一位合作伙伴,他便赶来陪同他们傅总一起去拜访了那位合作伙伴。
公事做完,他们傅总要来这里接长辈,车子才停下,两人便目睹了那一处热闹。
人群里那具身板纤瘦却站的笔直,小脸被墨镜挡了大半,但也能想象到那双杏眼里的嫉恶如仇,傅怀慊站姿挺拔,目光锁定人群里白的发光的少女,语气平静:“不用,有保镖在,她不会有事。”
林盛看过去,果然,他们傅总说的没错,就在那男子打算上前动粗手时,温苓轻哼一声,往后一退,两个身强体壮的保镖霎时挡在了温苓面前,仰着下巴面无表情看着那名男子。
男子原本气势汹汹,一见比他还要高壮的黑衣男人站在他面前,他气势立即萎了。
温苓语气清脆:“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把钱给两位老人补上!还有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