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还想奢求姜净春能看他一眼,当初犯下的错,必须就要承担。
王顺说,“我会上书陈情,将当初犯的错,一五一十认下......”
是死是活,也都听天由命了。
那两人没有再说话,沈长青的事,他们没资格开口,沈长青死的也很可怜,如果王顺要陈情,他们不会开口阻拦的。
姜净春问他,“那你会死吗?”
王顺笑,“小春,这不重要了。”
“我想要听你喊一声祖父,成吗......”
这个要求很过分,他从来没有为他尽过遮风挡雨的职责,却想要从她这里偷来一声祖父。
姜净春眼泪掉得厉害,她看着他,最后还是喊出了那一声。
“祖父......”
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去拧巴了,她也不想让他留下什么遗憾。
王顺听到这一声,人也终于有了几分活气,他笑,笑得厉害,道:“谢谢你啊,小春。”
对他这样的人,还这样良善。
王顺道:“便这样吧,能听到这一声,死也值得,你们回吧,我这脏了,来多了也不好,回吧。”
和他这样的人沾了关系,身上也都变脏变臭了。
“去吧......”王顺笑着对他们挥手,“往后若还有机会活着,再来看看,现下,回吧......”
见王顺这样,姜净春和顾淮声也终没有再留,两人往外去了。
姜净春看着真是有些舍不得王顺,一步三回头地看他,直到再也看不见。
两人出去王府,姜净春却更心伤,她扑进了顾淮声的怀中。
“他会死吗?”姜净春问他。
其实这个答案顾淮声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王顺会不会死。
但,他看着快病死了。
顾淮声道:“皇上多少会顾忌他这个老师的身份,你别怕,不会有事的,而且,他已经六十多了,便是走了,那也是寿终正寝。”
姜净春的父亲、母亲,还有她的祖父,所有人都很爱她,可是,他们都在离她而去。
他不会。
他会一直爱她,一直陪着她。
他不会再离开她。
*
那日过后,王顺果然说到做到,他还了沈长青清白。
沈长青的冤屈洗净,皇帝还为其追封爵位称号,设太庙。
但,太和帝却也出奇地没有杀王顺,或许是皇太后的缘故,又或许是他老师的这个身份,太和帝最后选择善始善终,革去了他的官位,抄家,贬为庶民。
命,好歹是留住了。
世人皆称皇帝仁善。
这一年,宋阁老成了新一任的首辅,内阁空出了一个职位,顾淮声被皇帝选入了内阁之中。
这个以新政为首的内阁班子被重新组了起来,但,原来两个王党的余孽却也没有被革除。
属于皇帝的权利,如愿以偿从王顺的手上,回来帝王手中。
已故太傅的新政,也推行了下去。
喜至庆来,永永其祥。
北疆的仗终于打了起来,陈穆清的父亲是个厉害的将军,当总督也很厉害,那边战况良好,约莫今年过年之前就能回来。
这个难熬的冬天终于过去,万物复苏,终于迎来新春。
五月,深春时节。
姜净春前一段日子都在忙着铺子里头的事情,快给人忙坏了,刚好陈穆清又邀她去了马球场,她求之不得,马上就过去了。
这天顾淮声在家休沐,见她出门,问了一声,“去玩?我在家,你还出去......”
难道外面的东西,比他还好玩一些吗。
姜净春刚踏出门,听到他这话当即折返了回来,她踮起脚往他脸上亲了一口,道:“这马球好不容易就一场,等我回来嘛。”
听到了姜净春这样说,顾淮声也没再说些什么了。
他又抓着她亲了一口,才肯放人离开。
顾淮声老老实实在家中等着姜净慧回来,可是还没等到姜净春回来,就先听到外头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公子,不好了,小姐又在外头和人闹起来了。”
顾淮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出了门去看。
去了马球场后,却发现是姜净春又在和楼妍妍吵架。
她们两人吵架的声音,顾淮声大老远就能听见。
“你这人打脏球的毛病怎么就一直都没变呢?从前这么爱打,现在还爱打!”
是姜净春的声音。
后来又听楼妍妍追着呛,“你打不过就不要打,又赖别人玩得脏,找什么借口嘛......”
“你再瞎掰,揍你信不信?!”
从前的时候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就爱吵,现下两个人都成了婚,还是这个样子,吵来吵去,还是为了一样的事。
顾淮声赶了过来,见没出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看到姜净春捋个袖子耀武扬威的劲,嘴角忍不住笑。
还和从前一个样子。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因为大家发现顾淮声来了。
他就是这样,一出现,大家都注意到他,然后不约而同变哑巴。
姜净春一看到顾淮声,就委屈地扑了过去,“表兄,她又欺负我!”
楼妍妍气坏了,刚想开口继续和她掰扯,她的夫君也赶了过来,马上按回了她张口就要吵的嘴巴,他凑到她的耳边道:“姑奶奶姑奶奶,惹不起的,咱不闹了哈,回家你打我抽我都行,别同他们闹......”
楼妍妍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已经被她的夫君半拖半抱着拉走了。
姜净春还对着她的方向一个劲的使鬼脸。
顾淮声看了后,笑着问,“现在得意了?”
这小人得志的样。
姜净春也不客气,笑,“当然。”
可不得意吗。
夫君出来撑场面,她当然得意了。
周遭的人见顾淮声来了,楼妍妍被拉走了,没热闹看了,也就都散开了。
姜净春和陈穆清挥手道了别,便和顾淮声回家了。
两人走在去马车的路上,姜净春趁着顾淮声不注意,蹦到了他的背上。
顾淮声把她背好后,问她,“刚刚有没有跟人打架?”
一来就听到她说要揍别人。
“我怎么可能真打她,一打她指不定要喊破天去,我就吓唬吓唬她得了。”
顾淮声轻笑了一声,打趣道:“你现下倒聪明得很。”
姜净春听到这话也笑,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里面蹭了蹭。
“你这身上都是汗就喜欢蹭我。”顾淮声颇嫌弃,但还是把她抬了抬,背得更牢了些。
姜净春又蹭顾淮声的脸,“就蹭就蹭。”
顾淮声忍不住被她这无赖样气笑,笑声在空旷的室外如珠玉清润。
顾淮声故意往她的脸那边转了头去,姜净春一时候不查,两人的唇就碰到了一处。
看着她懵,顾淮声却笑得更厉害。
暖阳洒落,嫩柳垂落在两侧,山河锦绣都带着柔意。
光也偏爱他们,将他们照得明朗了几分。
历经世事,身边的人还是当初的人。
苦厄难渡,却总有人一把一把搀扶着你走出黑暗。
天光正好,一切正在迎来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