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女裁缝——冻京橙【完结】
时间:2024-12-10 14:36:19

  埃洛伊斯看那金灿灿的糊糊,又闻到一股香甜味道,莫名口水直咽,她悻悻地收回目光,等着那小胖子助手给她理发。
  这年头的助手通常情况都不好混出头,但给她剪发的那小胖子手艺还成,一定也是店主亲信的徒弟了。
  理完发,又用掺了油的香皂洗过,吹干,埃洛伊斯被递过来一把有手柄的水银小镜子。
  她披着卷发,看起来很顺滑,毛绒绒的但却有光泽感,弧度微卷,括散在两颊,忽然显出原身的好相貌。
  鼻头精巧,双眼圆顿,眉宇之间丝毫的讨好感也没有,舒阔的眉梢下,这双深棕色眼眸总带着探究。
  显得富有成算。
  她将手中的小镜子搁下,心想,出门在外,若不是见妇人,她是绝计不敢这么打扮的。
  “要不要我再免费给您做个发型?”
  那小胖子点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位女客的头发很多,正好拿来给他练练手。
  这年头,发型没那么多规矩,可以披着也能盘着,不过有正经职业的女性,更偏向盘头,小孩子则没那么多顾忌。
  埃洛伊斯听到免费二字,终还是没忍住,点了下巴。
  于是,那小胖子又开始给埃洛伊斯盘发,露出她白皙额头,又梳起后脑勺的发丝,露出一截儿细细脖颈,全都用辫的,固定在头顶。
  小胖子说,要是她睡觉之前戴一顶软睡帽,这发型就能管上三五日不散开。
  埃洛伊斯只觉得,这比她往日自己随便整的要精致的多,看起来,就与油画上梳髻的女性形象一样。
  有些不敢置信,她以前只是见过那些画儿,可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拾掇成这副模样。
  怪不得,原身在原剧情里还能靠着美貌在剧院当红上一阵子。
  刚穿来那会儿,她照了镜子,总感觉差点味儿,这回就对了。
  埃洛伊斯陷入在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里,直到付出一天饭钱时,她才抽动嘴角,捂着钱包缓缓离开。
  回到家里,埃洛伊斯又将连夜早起赶工制好的一件灰色长外套换上试试。
  由于时间仓促,她并没有做任何装饰,只是细心裁了,又密密缝好,这衣裳可以穿在长裙外头,遮盖住里衣的瑕疵。
  长至脚面儿,腰身是按照她自己的尺码来,非常合体,乍一看上去颇得宜。
  埃洛伊斯打算用两个日夜再把靛蓝布的长裙赶出来,换上一套,也算是她为光鲜亮丽的外表而努力了。
  将那棉布收拾开,她午饭也没有吃过,坐着忙活到了傍晚。
  直到腿脚都开始麻了,脖子僵硬,才起身活动腿脚。
  她瞧着,外头的天色渐晚,露易丝和舅妈像是快回来了,就又把炉子燃上,烧了水。
  没过多久,屋门便从外头打开,露易丝踩着楼梯往上冲的声音,埃洛伊斯隔着门板就早听见了。
  露易丝开门儿冲进屋里,她被寒风吹的哆哆嗦嗦,一面围着火炉烤手,一面冒热汗地说道:
  “太荒谬了!太草率了!”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埃洛伊斯,你绝对想不到,你猜猜,我今天都经历了什么!”
  埃洛伊斯双手插在衬裙的口袋里,她面带笑意。
  “我猜,一定是你今天吃午餐时吃出了后厨那洗菜婶婶手指上戴的银戒指。”
  “是我面试成功了!”
  露易丝双手打扇,激动的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儿。
  门口,特莉摘下帽子,笑道:“别像贝拉一样在这屋里乱跑,小心待会儿楼下的邻居来敲门。”
  特莉看向埃洛伊斯,忽然啧啧嘴,脸色像从西边见了太阳出来:
  “呦,埃洛伊斯,竟然也打扮起来了,是去做了发型吧?好看,像我年轻的时候。”
  埃洛伊斯得意起来,摸了摸发鬓。
  露易丝这才察觉埃洛伊斯的变化,但她的心情暂时没法儿平复。
  “莫里森太太最终选择了我。”
  “临下班前,她告诉我,本不打算选我,甚至都已经通知了另一个姑娘,但她竟然主动放弃了这个位置。”
  埃洛伊斯好奇,谁会舍得这跟文员一般高的薪水。
  露易丝答:
  “就是五号仓库里的那管钥匙的女人。”
  “貌似因为,她那个在后厨切菜的丈夫,不同意她换一个工作更忙碌的职位。”
  “说是那样她就没法早早回家带孩子,收拾家务了。”
  “莫里森太太没有替她去劝她丈夫吗?”埃洛伊斯惋惜的问。
  露易丝摇摇头,“兴许,是她没有求莫里森太太帮她,若是她肯求她帮忙劝说,莫里森太太不会不帮这个忙的。”
  埃洛伊斯缄默良久没说话,但露易丝对这种状况已习以为常。
  她讪讪地说:“这位置还真就轮到了我,真不可思议。”
  “莫里森太太说,我明天就要去她那里办公,从下周开始,薪水便能涨到十二块。”
  八楼办公室里的文职男员工,一周最低薪水是十五美元,露易丝依旧没能打破这个限制,不过她已经十分满意了。
  埃洛伊斯听完,内心才高兴了一些。
  这算是一件好事,日后家里就不会那么窘迫了,说不定过上两年,还能换成舒服的套间来住。
  埃洛伊斯畅想着,提出下楼去买点肉食,好歹也替她庆祝一番。
  又过了一日,清晨里,埃洛伊斯换上蓝色棉裙,套上外套,她沾水抹好头发,又透过水桶里的倒影瞧了瞧。
  嗯,看起来人模人样。
  这才满意地戴上帽儿,出发往坎宁太太居住的街区赶去。
  先是乘轨车,再换步行,走到一片宁静而祥和,充满中产阶级韵味的建筑前时,她才从口袋里掏出地址,反复对照了一下子。
  米白色外墙嵌着一扇胡桃木门,旁边有刻有姓氏与门牌号。
  坎宁家是安东尼太太的娘家,老坎宁做过几十年的地区神父,在阶级上,是处于中产里很受尊敬的人物。
  坎宁家的长子,从神教学校毕业后就一路做了神父,不过教区不在纽约市内。
  二儿子,目前在纽约市做众议员,他娶的太太,正是老裁缝霍德华的女儿。
  这些,安东尼那个大好人皆热心的讲说过,虽然他也有炫耀好连襟的成分在。
  实际上,作为白手起家的商人,安东尼在财富上不一定比他们差。
  但地位却没那么抬得起头,因为他要坐柜台,要接待各色客人,是需要辛劳的服务行业。
  士农工商,相对便是官僚,土地主,工匠人,商人,在哪都一样。
  这样的人家,虽然比不得那些盘踞在纽约州数代的贵胄家族,但也十分殷实富裕。
  虽然这在繁华纽约随处可见,可目前,明确处在埃洛伊斯需要讨好的阶级。
  埃洛伊斯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于是她没有傻乎乎去敲大门。
  她十分懂规矩,抬腿右转,走进大门边栅栏里,踏上供仆人进出的楼梯,拾阶走向负一层的小门。
  她敲了敲那道小门儿,不一会儿便被打开,里头出来一位围着围裙,神色淳朴的杂使女仆。
  对方上下打量了埃洛伊斯的穿着,见还算干净簇新,打扮齐整,便好声好气地问:
  “小姐,你有什么事儿?”
  埃洛伊斯拿出安东尼写的便条,递给她,说道:
  “我叫埃洛伊斯,是安东尼先生介绍来,要与坎宁太太见面的裁缝学徒。”
  那杂使女仆身上没穿制服,而是她自己的衣裳,只围了围裙。
  一看便知,是最底层的仆人,整日只在负一层忙碌,没有上楼服侍主家露脸的机会。
  女仆接过便条,见埃洛伊斯是自家人引荐来的,来路十分正式,又像是为了丽塔太太娘家的事儿,便又忙道:
  “先进屋子里来坐吧,我这就去告诉管家太太你来了。”
  埃洛伊斯道谢,跟她进了屋。
  穿过一条极短的走廊,她进入了这间阔气宅子的负一层,这里一览无余。
  左手边,是忙碌的厨房,右手边,是一排女仆男仆们住的屋子,以及储物间。
  通往楼上的梯子,在储物间旁,杂使女仆往上爬了一层,摇响铃铛,没一会儿,这宅子里的女管家便下来了。
  宅子里,共有四个仆人,一个厨娘,一个女管家。
  女管家扶着梯子下来,接了便条,查看一会儿,便对埃洛伊斯微笑道:
  “你来早了,太太这会儿还没起来,不过不要紧,先在楼下喝一壶茶,吃点饼干,等两刻钟,也就差不多了。”
  作为议员的妻子,丽塔・坎宁的派头并不小,埃洛伊斯早有预估。
  她抚着衣摆,点头答好。
  ……
第28章
  地下一层, 通常是属于仆人们的区域。
  在厨房中间儿隔出了一块地方,做仆人餐厅,摆着一条长餐桌, 靠着几条柜子。
  埃洛伊斯被请到那儿坐下, 那杂使的女仆便拿钥匙开了箱子,拿出一罐子茶叶, 抖进滤壶里。
  等了一会儿, 她面前被端上一只梨形长嘴瓷壶,壶面描着花,与一只有把的细腰瓷杯。
  盘里盛着又小又圆的饼干, 上头的黑点是香草碎,散发出馥郁的味道, 尝一口, 甜的腻人,埃洛伊斯没再吃第二块。
  虽然她很馋,但她忍住了。
  那杂使又给她沏红茶, 弄完,还来不及闲聊些什么。
  厨娘在一旁叫唤她的名儿,叫她把鸡蛋清分出来。
  “来了!”那杂使又陀螺似的离开了隔间。
  埃洛伊斯把脑袋四下盼顾, 她瞧见有领口扎着白色领结的年轻男仆下楼。
  端了银托盘, 装上厨娘准备好的早餐,三碟两碗的, 又迅速爬上楼。
  厨房里,厨娘正在使用打奶泡的器械,那是一种黄铜制作的滚筒手摇机。
  夏日里, 可以在铜管的夹层里放一层冰,用来制作软趴趴的冰激凌。
  这里的一切, 对她来说都无比新奇。
  与顺应时代迅速发展的工人群体相比,这里的腔调似乎还停留在二十年前,那个社会节奏还不这么快的时候。
  这宅子,是坎宁家全家一起住的屋子,老神父和他妻子,以及他兄弟和妻子过完圣诞就回了乡村和教区。
  故而,这屋里的这么多仆人,都通通只照顾丽塔和她的议员丈夫。
  埃洛伊斯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
  不过经过这一次,她也对不同阶级迥异的生活方式有了一定的亲身经历。
  越穷苦的人,越容易看见清晨被照亮。
  越富有的人,越能花得起钱用蜡烛点缀夜生活,早上起的也就越晚。
  说是等两刻钟,但实际上两个小时也不得止了,埃洛伊斯努力的保持端正。
  接近十点。
  坎宁太太在卧室的松软床铺上,用吃完了面包和布丁等早午餐,这是已婚女士可以享受的好处。
  她穿一件米白色丝绸晨袍,缓慢地吃过了东西,倦怠地打个哈欠,瞧了一眼矗立在一旁的女仆,问道:“人看着怎么样?”
  女仆点头,说她正坐在楼下,“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倒是很耐心,没有追问催促一声。”
  坎宁太太点头,又起身沐浴更衣,梳头,穿上裙撑,换了衣裳。
  一套流程过去,太阳悬至正中,隔着蒙蒙的云,还算柔和。
  埃洛伊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又喝完一整壶茶水,才被女管家领着上楼。
  她的眼睛不四处看,光盯着脚下也能感觉到这宅子的舒适。
  柚木地板,铺着厚厚的羊毡地毯,踩上去十分松软,与利兹酒店进口来的也不差什么,一条狭长的走廊两边,有两排宽大的屋子。
  可以用来举办小型宴会舞会,尽头是一间客厅,坎宁太太就坐在里头。
  家具成套,壁炉上摆着一块巨大的水银镜,金属边框雕有花纹。
  虽然屋子宽大,但这里依旧如同春天一样温暖。
  坎宁太太只穿着一条单薄的绸面儿长裙,那绸在窗前闪烁着油画里画家笔下那种透亮的光泽,里头搭着一件丝质白色衬衣,领口堆了一圈手工蕾丝,佩戴珍珠耳饰。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容貌端正,正侧坐在一把洛可可风格的明黄色软椅上,朝埃洛伊斯看过来。
  看眉宇之间,她似乎心事陈杂,有些兴致寥寥,眼底乌青,正眼瞧了她一下,又很快收回。
  埃洛伊斯去了,只恭敬站着,并不坐。
  与安东尼先生嘴里的好话相比,坎宁太太真实的态度并没有那么亲热。
  丽塔上下打量埃洛伊斯,看着她模样是顺眼的,就连嘴角都没掀一下,直接问了她的话。
  例如,家住哪里,结婚了没有,今年几岁,姓什么,是哪里的人。
  埃洛伊斯有过预设,她一一答了,那坎宁太太也不见多波动,只点点头。
  丽塔递出一封推荐信,说道:“我已经打过了招呼,你明日过去,找女管事露丝,报了名字就成。”
  坎宁太太看起来心不在焉,欲言又止,只不停拔弄手中的银怀表。
  埃洛伊斯知道她不宜久留,就点头,原路离开了这儿。
  埃洛伊斯离开了这儿,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坎宁太太,也并没有告诉她什么有用的。
  她并没有表达,或者暗示她任何关于两个哥哥的事儿,只是偶尔露出复杂地神色。
  那么埃洛伊斯也就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她回了家里,倒头就重新睡下。
  傍晚,露易丝新官上任第一日回家,一进卧室就瞧见埃洛伊斯累的酣睡正醒。
  她平时干一天到晚的活儿也没这样,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埃洛伊斯在冷板凳上坐了近乎半天,又奔波,腰疼腿也酸,她醒时,舅妈正在叫吃饭。
  晚餐是卷心菜炖蛋,配的面包,埃洛伊斯用的香,但看露易丝,明明今日开始做官,不用扫屋子了,那脸上却一丝的笑意也没有。
  埃洛伊斯多有好奇,“你这是怎么了?工作办的不好?愁眉苦脸的。”
  露易丝摇头,面带感叹:“今天我帮着统计库存,遇到从前在一处玩耍的那几个,她们现在都不理我了。”
  说伤心,她并不多伤心,毕竟本来关系没多近,只是难免有些猝不及防。
  埃洛伊斯没说话,在交友这方面,她十分的谨慎,只笑道:“等你站住脚,朋友就自然都来认你了,说不定,还会多出许多新的。”
  露易丝听罢,撇了撇嘴,开始用餐,拉着埃洛伊斯,硬是谈心到深夜才睡下。
  于是,第二日清晨二人起的比往常晚了会儿。
  衣裳散乱一床,露易丝与埃洛伊斯两个人挤在卧室里慌乱穿戴。
  “你瞧见我的衬裙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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