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念抱着抱枕从后面露出一双漂亮的眼,她眨眼看了半晌,默默道:“没有,甜甜,他只是害羞了。”
陆笙拿下奥数比赛第一的消息在学校里传了个遍,甚至在青城都传开。
短短半天时间,几乎人人皆知陆家那个天生反骨的弃子竟然破了好几十年的记录,以超高的成绩拿下第一名。
淮安一中的学生看向陆笙的眼神都变了。
只不过少年依旧独来独往,精致的脸上眉眼寡淡,冷漠孤僻,对身边的流言蜚语更是漠不关心。
唯一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也只有那个整天嘻嘻哈哈肆意张扬的江家小少爷江逸辞,还是他天天缠在陆笙身边厚着脸皮跟人搭话。
拿到新手机还没几天,在一个下午,时念念接到了陆笙的电话。
背景略有些嘈杂,时念念听不太清,只模糊辨别出校园里熟悉的铃声下似乎有人在争吵。
听筒那头熟悉的声音带着几许暗哑:“下午有空么。”
时念念正在挪动花盆准备给花晒太阳,她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出声问道:“我都有空的,有事嘛笙笙少爷?”
“嗯。”
陆笙应了声,尾音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落下,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线隐隐有些戾气:“我在学校等你。”
那戾气被隐藏的很好,但时念念还是察觉到了,陆笙这会似乎心情很差。
时念念刚想问怎么了,听筒附近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听见陆笙冷声轻哂,下一秒,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电话被挂断了。
时念念:“……?”
第24章 024
时念念本能的觉得学校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她简单收拾了下自己,随后匆匆忙忙赶去了学校,脚底仿佛都在生风。
陆笙正在门口等她。
黑色连帽卫衣的少年半依靠在一侧的白瓷墙壁上,不远处矗着棵繁茂幽绿的海棠树,树冠向四周尽数舒展开来,冬日阳光雾白,从摇曳着的树叶中落下斑驳的光,将陆笙整个身子隐没在浅淡的光线里。
光从另一侧打下,身形被拉的凌厉颀长,他半张脸落下几缕光,色泽浓淡对比之下五官更加利落分明,却面色冷淡,眉眼间浮着几分凉薄的冷意。
见到人在等她,时念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陆笙脸上的伤口吓的半口气堵在嗓子里,他嘴角处破了口子,额角也红肿一片,眼帘隐隐带着乌青。
时念念兔子似的跑到陆笙面前,她心底着急,小心翼翼的抬起指腹轻碰了下陆笙脸上的伤口:“怎么回事笙笙?跟人打架了吗?”
见到来人,陆笙堆在眉心的戾气散了些,他动了动紧绷着的唇,声音有些哑:“嗯。”
时念念眼眶都红了:“因为什么?”
比起时念念的急切,陆笙倒显得有些冷静自若,少年睫毛半垂着,视线停在时念念红了的眼眶上轻顿,随后道:“手链断了。”
陆笙抬起手腕,卫衣袖口往上挽起了几寸,少年腕骨明显,腕子漂亮修长,只不过冷白色皮肤上一道红色的勒痕格外显眼,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时念念看着都疼,她拧眉看了好半晌才问他:“因为手链被人扯断了吗?”
陆笙微蹙着眉“嗯”了声,他扯了下嘴角,又凉凉几声开口:“他说珍珠手链是女生才带的东西。”
他今天去走廊尽头接水,在走廊被一个熟人拦住,其实陆笙一开始并没在意那人嘴里的冷嘲热讽,他恍若未觉,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放在那人身上。
直到下一秒,就在陆笙还未反应过来时,手腕的链子突然被人拽住,对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伴随着紧贴着肌肤的刺痛感传来,红绳被扯开,珠子一颗一颗落在地上,在水泥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笙冷冷抬眸看他半晌,紧绷的侧脸线条冷而薄,眸底黑的像是淬了冰,他攥紧指骨,修长手指捏着那人的衣领,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陆家疯子的名号不虚传,他下手下的狠戾,众人又惊又怕,躲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直到有人去教室喊了唯一能和陆笙说得上话还在趴着睡觉的江逸辞。
再然后,便是陆笙和对方都被带到了办公室,两人的班主任都打算将事化小,是拦住陆笙的男生家长不依不饶,闹到了学校里,还扬言说要见陆笙的监护人。
时念念大概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抿着唇有些生气。
那些人之所以敢这样做,还是因为觉得陆笙是个弃子,身后没有靠山好欺负。
时念念动作轻柔的揉了揉陆笙的手腕,再次抬眼看他,女孩漂亮的眉皱着,眼底的光清亮,语气也格外认真:“打赢了吗?”
陆笙被问的一怔,他瞧着时念念满脸的严肃,似乎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眉骨动了动,低声道:“嗯。”
陆笙回她:“赢了。”
“赢了就好。”时念念松了口气,随后又愤愤不平的鼓着脸,拉着陆笙的手便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脚步快的像是生了风:“我今天到要看看是哪个胆子那么大的小孩敢欺负我们笙笙。”
时念念气势汹汹的牵着陆笙一路来到办公室,办公室内光线明亮,正中间站着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和一个小胖子。
她看了眼,忽的觉得那个小胖子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
时念念想起来了,是上次陆笙出事时陆诚请来的帮手里其中一个。
听见脚步声,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齐刷刷望过来,门外走进一个年轻女孩,女孩长得很漂亮,肤色白皙,及腰卷发,似乎天生自带一种魔力,叫人移不开视线,尤其是她那双并不常见的湖蓝色双眸,而方才还在发疯的陆笙则跟在她身后。
他虽依旧表情淡的看不出情绪,但明显能感觉到,那个阴鸷冷戾的少年敛了一身戾气,收起了全部的爪牙,温顺的毫无攻击性。
这种奇怪组合的出现叫嘈杂的办公室难得沉默了半秒,半秒过后,那个妆容艳丽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时念念面前。
她皱着眉,抬手扯了扯身上披着的棕色貂皮大衣,居高临下的侧眸睨她:“你就是陆笙的家长?”
女人丝毫不给时念念开口的机会,她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真不愧是没妈的人教出来疯子,那么没素质,学校是打架的地方?要是我们盼盼出了事,这个小贱种陪得起吗?”
她语气里的鄙夷和嘲讽叫时念念很不舒服,如果说刚才还未有什么,现在时念念是彻底被惹火了,她假笑也不端着,面无表情的看她:“那您还真有素质,我妈妈可没教过我说那些难听的话。”
时念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里悄悄腹诽,欺负他们笙笙的小胖子和他妈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貂毛大衣下身形丰满,短卷发金耳坠金戒指,高档定制蛇皮包包,就差把我很有钱挂在脸上。
时念念在还未进门时便在办公室门口隐约听见有人喊王太太,通过这个姓,她本能的猜小胖子一家估摸着是暴发户发家,这下见到本人,果不其然。
女人先阴阳怪气,时念念比她还要阴阳怪气,她说的委婉:“我瞧着阿姨年纪也不小了,估计也是没人教的吧,不然怎么教出来您这种人。”
跟在身后的陆笙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王太被怼的一哽,她脸色涨红,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下:“你、你、你什么意思?”
时念念微笑着礼貌回她:“字面意思。”
王太没料到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孩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她面色很难看:“小……陆笙把我们盼盼打伤的事怎么算?”
王太像是终于找回了主动权,她一把拉过身旁的儿子,手胡乱的指着男孩身上的伤,又恢复成了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这、这、这还有这,这都是你们打的,我儿子细皮肉嫩身娇体弱的,这不得给我儿子讨个说法?”
时念念看着比陆笙都高的比他妈都胖的男孩:“……”
不过被王太那么一提醒,时念念观察了几眼那个拽着衣服一言不发的男孩,那么一看,小反派那句打赢了确实没有撒谎。
本以为他们笙笙已经很狼狈了,没想到小胖子比他还要狼狈,男孩凌乱的头发扫过眉眼,鼻青脸肿,身上中的彩比陆笙还要多。
但是,时念念觉得他妈妈是真的厚脸皮,他儿子五大三粗人高马大的,要不是陆笙比别人承受能力强了点,换作别的小孩,岂不是都被他儿子打的住院了。
时念念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说出的话也毫不留情:“阿姨,我看你还真是把左半张脸撕下来贴右半张脸上,你儿子这体格,他一拳头下来,就我们笙笙这瘦的跟竹子一样的身子,如果不是笙笙从小就体格强,估计都要住院住个几个月吧。”
她也拽过跟着身后站着的陆笙:“我们笙笙身上的伤哪一个不是你儿子打的?再加上
时念念越想越气,握住陆笙的小臂伸到众人面前,她站的笔直,眸色被光照的稍浅,面色也是浅的,带着几分温怒,说的话却很凉:“随意扯坏别人的私有财产不说,这还是你嘴里那个细皮肉嫩的儿子扯出来的伤口。”
“我想王太也知道,现在市场上的海珍珠的价格。”
王太被时念念炮弹似的几句喋喋不休的话怼的还没反应过来,她愣了好半会,抓住了一个不是重点的重点,喃喃问她儿子:“盼盼,把左半张脸撕下来贴右半张脸上是什么意思?”
小胖子踌躇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话,王太也是个急性子,直接一巴掌拍到他肚子上,直着眼瞪他:“有话快说,你支支吾吾个啥?”
小胖子这才委屈巴巴的小声开口:“妈,是说你又不要脸又厚脸皮的意思……”
男孩话音刚落,不知道是谁没有憋住,空气内传来噗呲一声的憋笑声。
王太:“……”
王太瞬间恼羞成怒,两手并用的恶狠狠拧着她儿子的耳朵,又骂又打:“臭小子,连你妈都敢骂??”
“我哪敢啊妈,不是你先问我的吗!”小胖子委屈的直往后躲,他挥手胡乱扒拉着,一点也没有了方才嘲讽陆笙时的威风,声音都隐隐带了些哭腔,“而且这也不是我说的!”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
她再次看向时念念,抖着手“你、你、你”了半天,最后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王太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她气急败坏,浑身都在发抖,走上前伸手便想给时念念一巴掌。
她动作太快,时念念还没做出反应,转脸便想躲,又见女人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拦住。
陆笙不知何时走到时念念身前,半个身子将她挡在身后,少年掀起眼睫,神情阴鸷,压着点凉意睨了王太一眼,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入骨的冷意。
他没说话,王太被掐的手腕生疼,她气冲冲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清冷淡漠的脸,眉骨寡淡,下颔线冷硬,不知怎么的,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从心脏漫过四肢百骸,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也只是那一眼,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王太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纸老虎,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攥在手里,心底无端生出几分恐惧,本能的,她腿一软,哆哆嗦嗦的想抽回手。
陆笙没有松手,她抽了几次抽不动,肥腻的额头上急的虚汗都冒了出来。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小胖子想上前帮他妈妈,可他对上陆笙毫无情绪又冷戾凉薄的眸,陡然的想起今天下午被他用膝盖压住,陆笙按住他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狠狠磕在地上,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他的唇颤了颤,躲在后面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前段时间,陆笙拿了第一的又破了记录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他妈妈不是一次当着他的面提起过,数落他除了玩什么也不会,小胖子听得心烦,心底堵着气,心想不过是一个被他打也不敢还手的傻子。
他对陆笙的认知还停留在几个月前被陆诚喊去教训人的时候,所以直到再次在走廊偶遇,他把这些天的气全撒在他身上,冷言嘲讽他带着女孩子才用的手链,骂他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娘娘腔云云。
陆笙一开始还不怎么搭理他,他被陆笙那冷漠的眼神激的做事不过大脑,直接伸手去扯他的手链。
也就在那一刻,小胖子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陆笙的疯,他也是真的怕了他。
办公室里的老师忙上来劝阻。
陆笙依旧紧绷着双唇,也依旧桎梏着女人的手腕,王太苍白着脸直抽气,仿佛骨头都被他捏的碎掉。
时念念见陆笙这会状态似乎不太好,他表情沉了不是一点半点,戾气浓的几乎要从眼尾溢出来,她有些担心,在背后扯了下他的袖子,小声道:“笙笙,我没事,放手吧。”
陆笙这才松了手。
王太踉跄了两步,她重心不稳,身子直直的往后倒,小胖子眼疾手快的在一旁及时扶住了她,才使女人没有倒下去。
“我能理解家长护孩子的心情,大家也都别激动,有些话我们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