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书之前二十岁,在省会城市的美术学院服装设计专业读大二,每天不是画设计稿,就是打版缝纫立裁和永远交不完的作业,和异性最近的一次亲密接触还是初中一次下课的课间,他们聚在一起掰手腕。
说对恋爱不憧憬那确实是假的,但她那时候真的太忙,工作室教室宿舍三点一线,闲暇之余还要接些私人设计赚一些生活费,跟着导师去看设计展,中规中矩又忙碌的生活,结果在一次意外稀里糊涂穿了书。
系统叫她养孩子做任务,穿成小美人鱼后时念念既有钱又有大把空闲时间,不用在跟以前似的,但骨子里的韧劲叫小姑娘还是兢兢业业操着老本行的心,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搬到陆笙面前,眼看着辛辛苦苦把小反派养到大,她还没等到退休养老,结果任务又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她给搞砸了。
现在好了,在她不知道被关在别墅里的第多少天,在这段变了质的关系里,直接来了一个质的飞跃,而时念念的感情生活也成功从母胎单身变成了扯了证的已婚妇女。
饶是谁听到都会被吓一跳的程度,系统还在滔滔不绝的打着陆笙的小报告,时念念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接受这个爆炸信息,连不小心扭到了脚都毫无察觉。
陆笙正半倚在走廊的栏杆上抽烟,男人半阖着眼逆光伫立,稍显黯淡的光线从另一头平铺在他的肩,面容有些不太真实,只余下指尖那一点猩红的光,缭绕烟雾徐徐缠绕向上,又在空气中散开来。
那灰色烟蒂凝结成长长一条,陆笙半晌没动静,只是垂眸视线向下,凝聚在左手无名指的银质戒指上。戒指是及其常见的款式,质感却极好,外壁镶着一行碎钻,碎钻旁又镶着几颗类似珠点的圆形钻石颗粒,简单又难掩贵气。
陆笙静默了半秒,半秒后男人骨感白皙的指骨微微蜷缩了下,银戒指随着他的动作幅度变化,在较为昏暗的灯光下闪着熠熠的莹润的光。
着是他二十岁那年,自己亲手打造的,告白礼物,他想说他不想在当她的弟弟,他也有资格站在她身边,陆笙准备了许久,却没想到那个初雪降临的夜晚会是告别,而这对刻着他和时念念名字缩写的对戒也迟到了整整七年。
他猜那个所谓的“系统”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时念念,他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肯定会惹念念生气,可是除了这个拙劣的手段,陆笙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把她留在身边。
生他的气也好,讨厌他骂他也罢,他看见时念念倒进他怀里,看着女孩面色苍白的脸,和她冰的仿佛从冰柜里捞出一般的体温,他的世界轰然一声,全身血液仿佛倒流,还以为事情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这几天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时念念身边,担心她醒来找不到自己,担心她昏迷时再出事,担心她再也醒不来,陆笙几天几夜没合眼,精神状态几乎又回到了六年前时念念第一次离开他时的状态。
如果她……一直不醒……,陆笙的唇角崩的有些直,眼尾半垂着,清冷的面容尽显颓唐,他呼出一口浊气,眼帘也随之阖了起来,陆笙觉得自己似乎要疯了,如果时念念一直不醒,那他大抵就守着这副躯壳过一辈子,办理结婚手续时他就在想,即使时念念要离开,也要在他眼前离开,那些偏执几乎要淹没吞噬了他。
从他小时候一点一点被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美人鱼打开厚重的心门,自他努力活着开始,陆笙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不过,这样也好,他想。
即使不择手段,但他终于娶到了从年少时便一直心心念念的,被他小心翼翼妥善护在心尖上的珍宝,而他的珍宝也终于名正言顺成为了他的太太,他的妻子,他们的名字绑在了一起,有那么一瞬间,“陆太太”这三个字在脑海里蹦出来时,陆笙的心脏被硬生生拉扯了下,陡然生出一股仿佛从血液里迸发出来的怪异的满足感,他甚至不讲道理的去想,无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亦或者生生世世,时念念也只能和他绑在一起。
陆笙抬手在银戒上轻碰了瞬,有些难捱的闭了闭眼,这样,也好。
直到卧室内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陆笙一顿,几乎连半秒都没有犹豫,在推开那扇封闭的门时脚步急促仿佛生了风。
陆笙快步走上前,不顾时念念的挣扎,直接拦腰将人抱起放在床上,他敛眉看了眼女孩纤细的脚裸上微微红肿的一片,皱眉道:“怎么摔下来了。”
时念念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男人神色还是一如往日那般平静,似乎一点也没有隐瞒了她什么事情的愧疚,她憋了好半天,在脑子里面组织了好久的措辞,忽的察觉到温凉的触感落在脚裸上。
时念念条件反射的缩了下脚,却意外注意到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上的戒指,然后她后知后觉,又感知到了戴在自己无名指上,和陆笙同款的戒指。
“你……”时念念长睫颤了颤,脑子卡了半拍,连声音也卡了半拍,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这个……”
她将戴着戒指的手移到陆笙面前,抿着唇问他:“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比如关于在她睡着的这几天领了证这件事。
闻言,原本在给小姑娘按摩脚裸的男人动作一顿,但也只是一瞬,陆笙曲起指尖轻轻摩挲了下那处红肿,而后抬头,视线落到时念念的蓝眸,男人一副熟悉的清冷眉眼,端着那不见山不见水的深沉模样,喉结滚了滚:“说什么。”
“……”
时念念眼睛又瞪大了一圈,心想怎么她以前没发现陆笙可以厚着脸皮到这种程度,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故意问一嘴。
瞧着女孩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长睫扑簌簌的颤着,脖颈都漫上了淡淡的绯色,倒是可爱的紧,陆笙心底也渐软了下来,他微垂着眼帘低笑一声,伸出手握住时念念在半空中的手,指腹来回摩挲着那细腻柔软的手背。
良久,久到时念念忍不住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时,她忽的听见了句很轻很轻的喟叹,顺着空气辗转到她的耳蜗,发出砰砰的,和她的心跳一样紊乱的声音。
陆笙微微低头,温凉的唇落在时念念无名指的戒指上印下一个及其清浅的吻,虔诚的态度仿佛在敬拜神明,声音被压的低且轻哑,语调转轻,小心又笨拙的低声喊了句:“老婆。”
这两个字像是从齿缝间细细的磨出来,又宛如在舌尖缠绵,时念念怔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所有的反应和动作,心跳如鼓点似的怦然加速,胸腔被撞得又疼又痒,被吻过的皮肤迅速传来一股细密的微弱的电流,从指骨漫到四肢百骸,只觉得连骨头都要酥了。
陆笙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低声笑开,嗓音愈发的温柔,整张脸的幅度也跟着柔和,呢喃道:“我很开心。”
男人抬眸,他的眸色愈深,清冷的眼底盛满了所有滚烫又浓烈的情愫,没有掩饰丝毫的情感下是溺人般的深邃,压的时念念在一瞬间被牢牢锁住了呼吸:“我不是陆则钏,也不会叫你成为我母亲的结局。”
陆笙小幅度的皱了下眉,视线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有些固执的解释:“我会对你好,也会好好爱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时念念觉得,现在不是陆笙疯掉,就是她疯掉,但此时此刻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脏跳动的幅度快得过分,嗓子里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堵的她鼻间酸涩,胸腔内也开始发酸。
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太混乱了,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堆积到一起,像是个无底洞,几乎要将她吞噬。陆诚的事情没有解决,而那天的争吵也没有了结局,时念念怎么也忘不掉陆笙的几近病态的偏执,和他宛如蒙了一层灰色雾白薄雾,又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沉寂的海,那双怎么也舒展不开的戾冷的眸。
或许陆笙可以做到将这件事翻篇,但是时念念做不到,抛开她外来者的身世不说,假设她选择留在这里,她和陆笙之间,这些还没有妥善处理的问题,也是迟早需要面对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其实时念念也不知道这个任务到底算完成了还是失败了,可甜甜说,已经检测不出反派的黑化值,而她又开始的生理性的头疼晕倒和昏睡,如果这些事情一直没有得到解决,那她岂不是以后也要经常性的头疼?再或者说……
时念念想从陆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男人力气很大,一种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强势,她挣脱不开,只得用另一只手去摸索枕头一旁扔着的手机,然后按亮屏幕,解锁。
桌面上是一张合照,时念念记得很清楚,那是陆笙用自己参加比赛获得的奖金送她的礼物——一部新手机,这也是在那是拍下的照片,即使现在早就换了手机,但她一直都留着这张照片。
照片里女孩笑容明媚,杏眼蓝眸,眸底生着几分朦胧又清浅的光晕,卷发雪腮,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熟悉的面容,这几年的光阴在时念念这张漂亮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陆笙呢,那时他还在上高中,还是个清冷寡言的少年,照片里的他虽已初显冷傲锋芒,但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骨,弧度漂亮冷戾的薄唇,一笔一划都仿佛被精心雕刻般精致的面容,仍带着独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少年感。
时念念看着面前这个和照片里相比完全张开的男人,他的眉眼,他的一举一动,那不怒自威殷贵疏离的上位者形象,如冬日里冷冽寒雪的漠然气质,皆是成熟男人独特的性感,陆笙真的,变得太多了。
时念念不会变老,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又或者以后,她始终可以保持这幅面容,但陆笙不一样,照片里的少年和现在的男人,仔细去想,似乎已经快过了十年的时间。
时念念将手机屏幕递到陆笙面前,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这会是生气还是难过,又或者只是想固执的得到一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答案。
“你看,”时念念把快溢出来的酸涩咽了回去,她鼻子酸的很,一句话说的很轻,“我们根本不一样,陆笙。”
小姑娘有些崩溃:“我不会变老,但是你不一样,就算现在在一起了,那以后呢,等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六十年,等到你老了,我还是现在这样,那时候该怎么办?”
“等以后你老了,七老八十满头白发拄着个拐杖,再等等几年我就继承你全部的家产,然后跑去跟别的年轻帅气身材又好的帅哥在一起,反正到时候你也管不到我……”
陆笙不是不喜欢她跟别人有接触吗,等老了也是个小心眼的老头,他现在气她,等以后她也天天惹他生气,风水轮流转,大家谁也别好过。
时念念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但她控制不住,只能企图用语言来掩饰即将要崩塌的心理防线。
时念念说不下去了,她伸手遮住泛红的眼睛,在另一边疯狂眨眼憋住即将要落出来的眼泪。
陆笙知道女孩在说气话,也知道她是在故意气他,但不可置否的是他确实在关于她的事情上没有任何定力,也甘愿服输。
他唇向上忽而勾起几分,眉目间明明带着笑,却未达眼底,叫人觉得有些凉薄,两根手指按在时念念的静脉处攥住她的手腕移开,身子微微前倾,另一只手细细摩挲在那柔软的唇角,指腹掠过细腻的皮肤,嗓音夹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阴郁,因为很轻,又显得些纵容和无奈:“除了我,还想找谁呢。”
时念念也不服输,这会除了嘴里说出来的话强硬,其他全都是软的,哽了下,眼神有些虚:“你管我找谁。”
陆笙倒也不生气,他又靠近了几分,他看着时念念紧绷着又增添了几分绯色的脸,视线落到那双轻软湿透的眼眸,或许是因为刚刚情绪有些激动,这会连眼尾都透着抹诱人的粉,陆笙嗓子干涩,喉结上下迅速滑动了下,突然就很想吻她。
这会两个人离得近,近到陆笙再偏一下头便可以吻上去,但他并没有,彼此呼吸交缠,男人微垂着眼帘敛下眸底欲|欲|沉沉的暗色,只是指节收紧向后,克制的扣住她的后颈揉捏。
时念念瞧着陆笙这幅陷入情欲的模样,便猜到他估计又要说出什么不可理喻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见那道低沉又微哑的清冷声音,染了低哑的笑开了口:“等以后我走了……”
他声音转低转轻,顿了下,看向时念念的目光愈发黏腻炽热,带着笑的眉眼温润亲昵,说的话却叫人阴冷的喘不过气来:“也要带着你一起,这样这辈子,下辈子,以后,你也要只能和我在一起。”
时念念:“……”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低估了陆笙,不过按照他的性格,他还真的敢做出来这种事情。
或许又是陆诚那件事留下的潜在矛盾,陆笙根本就还陷在那个怪圈里,时念念觉得自己直到快要被陆笙气晕过去了,她的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忍了好久,在心里从十倒数到一,又从一正数到十,才忍住没有朝着他的脑袋拍一巴掌拍醒他的冲动。
她闭了闭眼,随后呼吸一口气:“陆笙,你给我滚……”
剩下一个字还卡在嗓子里,男人忽的话锋一转,打断了女孩的话语:“可是我舍不得。”
陆笙压着的眉眼软和下来,视线与时念念保持齐平,来回摩挲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像是怕碰坏了她,他垂下眼睫,自言自语般又低低的叹息:“可是我舍不得,念念”